第512章 忘記生,忽略生
走了許久之後,地勢開始向下,每一腳都會踩到融化的雪水裡。
邁過水窪,一片沼澤出現在時盡折眼前。
污泥表面咕嘟咕嘟的冒出透明的小泡,毒氣在這裡最盛。
他身後跟了一大片活動的荊條,根根試探的往身上纏,有的搶到一顆血珠,尖刺上立馬生出堅硬的倒刺,刮一下能撕扯出薄薄的鮮紅血肉。
傷口又多一處,沒過一會兒,時盡折背上就像被拖行過,整片整片的全是擦傷。
沒看到污泥沼澤的邊緣,他感應下周圍的環境,沒找到一棵能用來當繩子用的藤蔓植物。
這裡只有這種怪異的荊棘,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時盡折只好挑挑揀揀去找合適的荊條,拉起離自己最近的一條,他用力拽過來,沒想到身邊的其他荊條纏纏繞繞的也被抻動。
黑暗裡,活動的荊條宛如一團肢體糾纏在一起的蛇,找不到頭,也分不清身體對應的都是誰。
荊條是一體的…
這樣就沒必要挑了。
心裡惦念著舍赫,時盡折拿穩那根荊條削去尖刺,剛削去就長出更加鋒利的刺。
他索性丟掉那根荊條,隨手拿起另一條,不加猶豫纏上自己的腰,然後往沼澤里走。
水很冷,寒意從腳底的傷口往上躥,走起來的時候像拖行兩條不會彎曲的木棍,膝蓋彎起來會有種腿會折斷的錯覺,泡久了,皮膚疼的又熱又癢。
淤泥的吸力很大,走路就像在拔河,是時盡折腰上的荊條和沼澤在拔,腰上彷彿釘了一圈鐵釘,他們都在爭奪他的身體。
時盡折被拽的身體站不穩,趔趄兩下才勉強站住,他沒想過停,穩定好身體繼續走。
為了擺脫身軀被拉扯的痛苦,他回憶起過去。
從見到舍赫的第一面開始。
無數畫面組在一起,人的精力被分散就不會再專註於受傷與否的問題上,她的每句話都變得清晰無比,成了支撐時盡折走完這段路的執念。
他想起舍赫的雙S耳環,這對媽媽特意做出的耳環是個隱秘的暗示。
無限的可能,她在鼓勵舍赫對抗系統。
自以為是的安排一切,系統的確在拯救陷入危險的世界,如果是作為被保護的人,這感覺一定很好,可作為被選中的犧牲品,他們並不情願。
能者多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樣的霸道思想被系統展現的淋漓盡致。
它就像無良的奸商,按著你的手簽下不公平合同,只要死不了,就得當一輩子的苦工。
遊戲可以存在,也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召喚玩家輔助做任務,但這種訴苦無門還打壓一切的系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
特別是現在的這個系統。
時盡折能感覺出它的不同,和以前那個跳脫活潑的系統相比,現在的系統就像在執行任務的機器。
想到它要對舍赫做的事,他甚至懷疑係統是不是也被格式化過。
最後一次和那個總吃癟的小系統有聯繫是在進入驚悚戀人之前,舍赫說過進入副本前的異樣,系統的話被打斷,驚慌的留下一個別字。
它也有過情緒,也會被氣的無語,還總是對他和舍赫看人下碟,可它也會適當的給予幫助,給他們開點不影響大局的後門。
然而它的人情味兒消失了,一點都不剩。
時盡折試想過多種可能性,想來想去,覺得是監視舍赫的系統被換掉了。
遊戲掌控的世界和玩家太多太多,系統不可能一一控制在手裡,老闆也得學會下放權利,應該是有很多分系統各司其職。
或許是之前的系統總是不按規章辦事,也可能是舍赫到了該回來的時候,反正它被收了回去,改由最上頭的這個親自來。
一隻腐爛的鳥在行走中從污泥下方被翻出來,時盡折看一眼,繞過死鳥,結果一腳踩空,身體猛地下墜。
污泥從大腿高一下漫過胸口,又濕又冷的泥巴擠壓胸腔,他費勁的粗喘幾口氣,反身去拉露在外頭的荊藤。
雙手被刺滿傷口,這條他拿來固定身體的荊藤吸食了不少血液,倒刺叢生,握住再鬆開,來回幾次后,他手上的肉已經不能令人直視。
好不容易將自己扽出踩空的地方,時盡折弓著腰抽氣,緩解腰上被荊棘造成的痛感。
後面的路連二連三出現深坑,每一次走出來都異常艱難,他麻木的拽上荊條,一次又一次的走出來,然後再向前。
荊棘林外。
璞生往火堆里扔進兩根小樹枝,噼啪作響的火苗跳出幾點星火。
他沉默的對著天空出神,紀徽連續喊他幾聲才回過神。
「你看起來愁的白頭髮都要長出來了。」
「因為咱們仨能不能回去全看他倆啊。」
璞生剛剛又看一眼時盡折即將遭遇的事,愁的嘴巴發苦。
他對時盡折的實力沒懷疑過,可他真的沒見過可信的愛情。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在困難前退縮,時盡折真的能堅持嗎?
「顏若盈,你再給他祈禱祈禱吧。」
「祈禱著呢。」
「希望他能更順利點吧。」
璞生拿出自己的九字卡,順利點,再順利點,屆時天機卡一還回去,他們要做的事成了,他也就能脫離這個遊戲了。
同一片夜空下,荊棘林里的時盡折走完了大半沼澤。
在他的刻意忽略下,使用生命力開路,使用生命力來提高體溫,使用生命力來改變身體這些事不再是碰到困難后第一時間想到的方法。
他正在努力適應不需要生命力輔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