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結果
因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心虛,夏志成默認了夏澤收起這幅《月下廬山圖》。
夏澤沒有把這幅畫留在家裡,而是第二天一早就去銀行開了一間保險柜。他的行為讓夏志成徹底黑了臉,一早晨整個家中鴉雀無聲,就連夏凱都因為夏志成的冷臉而不敢湊上來。
夏志成壓著怒氣出了門,吩咐司機他要回老宅一趟。昨天池守正雖然什麼都沒說,可夏志成不傻。池以衡能想到的,他也想得到。他從老宅帶走的那幅畫,連他都沒有發現是贗品。可以說要沒有幾分正經的繪畫的功底,根本不可能臨摹的如此惟妙惟肖。整個夏家算起來,能接觸到這幅畫,又能臨摹到幾乎以假亂真地步的,除了夏奶奶也就是沈嘉石了
夏奶奶不會做這種事,不是沈嘉石還會是誰?夏志成陰著臉,想不透沈嘉石為什麼要配合著老二做這種事?夏家養著他可不是讓他當內賊的。還有那幅畫?夏志成想著夏澤早上防賊般的反應,心裡就一股股的羞怒。沒有了這幅山水畫,他還得再預備一份禮物給王修武。馬上就是王修武的生日了,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夏志成心煩意亂的閉上眼,只覺得最近似乎一切都不順。夏源執意要帶夏澤出國,已經開始聯繫國外的學校。田曉靜受了刺激,天天煩著他要認回夏源,她是瘋了嗎?要不是……夏志成沒有再想下去。
夏家老宅內,夏志傑心煩意亂的轉著圈。一早接到夏志成的電話,他就知道東窗事發了。更可氣的是夏澤這個小混蛋,一個電話都不接,讓他想要通通氣都不行。
夏志傑煩躁的想著,夏志成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偷換真跡的事?還是他在外面的事?要是夏志成問起,他該怎麼說?沈嘉石呢?某個念頭閃過,夏志傑馬上打住,就算他死咬著不知道這件事,老四也肯定不信。與其這樣不如他乾脆的認個錯?
夏志傑想了半天沒個章程,晨練完的夏奶奶聽到了他來的消息,找了過來。一見面,夏奶奶就訓斥道;「你看看你什麼樣子,慌裡慌張的?家裡出事了?」
夏志傑心裡想這可比家裡出事嚴重多了。這件事他還不敢和夏奶奶提,無他,裡面牽扯到了沈嘉石。夏奶奶對沈嘉石如何,全夏家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偷畫這件事可大可小,可要是把沈嘉石給抖出來,夏奶奶受了刺激出了事可就麻煩了。再者說,沈嘉石手裡沒少他的把柄,就像沈嘉石說的對方光腳不怕穿鞋的,兩人好歹也算有點情意,他也不願意毀了沈嘉石。
「沒什麼事,還是上次說的城西項目的事,我約了老四待會見,想著該怎麼和老四提。」夏志傑隨口道。
夏奶奶狐疑,「志成上次不是已經答應了嗎?還談什麼?」
夏志傑心裡不耐煩也只得哄著夏奶奶,「就說了沒大事,我和老四幾句話就好。」
費了半天功夫哄走夏奶奶,夏志傑只覺得心裡越發的煩躁起來。老太太一把年紀了還什麼都要管,也難怪大家都躲著老宅誰都不願意回來。
夏志成過來時,會客廳內只剩下了夏志傑一個人。兩兄弟普一照面,夏志成神色難看,夏志傑心裡發虛,勉強的朝著夏志成笑笑。
夏志成冷著臉直接道:「那幅畫是怎麼回事?」
夏志傑沒提防夏志成一來就開門見山,頓時支支吾吾起來。「老四……這,你看……」
他的這種含含糊糊越發的讓夏志成心裡窩火。池家的找上門,話里話外的不屑,夏澤瞭然的眼神,這些事情回想起來讓他再也端不住臉上的表情。劈頭蓋臉的朝著夏志傑斥道:「那些東西是怎麼一回事,二哥你不知道嗎?那是父親留給夏澤的。
夏志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尤其夏志成隱隱暗指他算計夏澤的東西。他忍著氣沒有說話,臉色一時漲的通紅。
夏志成沒管夏志傑的臉色,他只要想到昨晚池父的反應,就覺得心裡的火蹭蹭的往外冒,口不擇言的怒喊道。
「那是池家的東西,是夏澤的東西。二哥你提都不提一句,算計自家侄兒的東西,你想過被池家看到后,池家的反應嗎?」
夏志成的話讓夏志傑難堪起來,事實是一回事,但這樣挑明了是另一回事。他再也無法沉默下去,忍不住回了一句,「老四你也知道是夏澤的東西。你拿去送人和夏澤說了嗎?夏澤知道嗎?你想過池家的反應嗎?」
他的這些話戳中了夏志成最難堪的地方。夏志成氣的渾身發抖,半天說了一句話。「夏澤是我兒子,我是他老子,他的東西我還不能用?」
既然說到這裡,夏志傑也就冷笑起來。
「那幅畫是池家的東西,我拿了是我不對。但其他的東西呢?裡面還有夏家祖輩傳下來的東西,憑什麼都給夏澤?夏家其他人都死光了嗎?憑什麼大家什麼都沒有,全部都是夏澤的?老四你說啊?說啊!」
這些話夏志傑想說了很久了。從父親當年臨終前表示要把家傳的字畫全部留給夏澤開始,他就想問一句憑什麼?難道他不姓夏?老大不姓夏?還是夏思敏﹑夏思慧都不姓夏?
「那些東西有多大的價值,夏澤不懂,老四你難道不懂?那是夏家在海城立足的根本,是夏家一代代傳下來的根。老爺子說要留給夏澤,夏澤一個三歲的小屁孩不懂拒絕就算了,老四你呢?就舔著臉越過兩個哥哥接下來了?就算老爺子糊塗了,夏志成你也糊塗了?」
夏志傑越說越大聲,「說來說去還不是老四你也動心了?忘記了兩個哥哥,想要自己獨吞那些東西?」
「哦,我差點忘記了。」夏志傑嗤了一聲,「老爺子留給的是夏澤,不是老四你。老四你想要獨吞也要問問夏澤肯不肯?我算計侄兒的東西不好聽,你算計自己兒子的東西就好聽了?說來說去不過是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
「吵什麼吵!」夏奶奶被兩人的爭吵引來,陰著臉打斷了兩人的話。「你們兩個加起來都要一百歲了,還像小兒一樣吵。怎麼?是不是還要擼起袖子打一架啊?」
夏奶奶的出現讓夏志成和夏志傑都冷靜了下來。夏奶奶哼了一聲坐到了上首,掃了兩人一眼,冷聲道:「說吧,怎麼回事?」
夏志成沉著臉不肯說話,夏志傑冷笑起來,「老四嫌我算計夏澤的東西,說那是池家的,是父親留給夏澤的,讓我少打主意。」
夏奶奶來之前影影綽綽聽到爭吵就是圍繞著那些字畫。當下語氣沉緩道:「什麼池家的?幾十年前是禍端的時候池家不要,現在值錢了,又變成池家的了?沒有池家的東西,只有夏家的東西。那些東西你父親當年分的確實不公平,先放在我這裡保管的,等夏澤大點再說吧。」
夏奶奶這樣一說夏志傑頓時眼睛一亮。夏志成心中不滿,壓下了怒氣冷哼道:「過幾年?過幾年那些東西裡面還有多少真跡就不好說了。」
「志成,你這是什麼意思?」夏奶奶聽出了夏志成的暗指,隱隱的看向了夏志傑。
夏志傑心中暗罵,他剛才的發泄一方面是多年怨恨壓在心裡,另一方面也是想著把之前的事帶過去。沒想到夏志成還是翻了出來。
夏志成陰著臉道:「我前幾天拿走的那副《月下廬山圖》是贗品,真跡早就被二哥串通內賊給換了出去。」
夏奶奶神色大變,「志傑?」
夏志傑心虛的避開了夏奶奶的視線。
夏奶奶一下子覺得氣沖頭頂,全身抖的站不起來。內賊是誰不言而喻,「嘉石……」話音未落,夏奶奶已經眼前一黑,身子朝著椅子的一邊栽了過去。
「母親!」
夏志成兄弟二人同時神色大變,朝著夏奶奶扶了過去。
夏奶奶暈倒之際,夏澤剛從銀行出來。《月下廬山圖》的真跡被他放在銀行,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送給舅舅。聽舅舅的意思,池家留在老宅的東西不少,最好想個辦法全部拿回來才好。
夏澤站在馬路邊伸手攔車,準備去池家補課。他無聊的翻著手機,上面全是二伯的未接來電。想來是二伯已經猜到了事發,但不知道具體情況才會這樣追著他想知道些什麼。夏澤故意沒接電話,他不覺得這件事裡面二伯無辜。和父親一樣,他不信二伯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池家的。就是不知道父親和二伯會怎麼說?夏澤正胡亂的想著,老a的電話打了進來。
自從上次把調查資料交給老a后,夏澤經常會接到老a的電話。可惜每次老a都是例行的彙報一聲,關於調查基本沒有什麼進展。夏澤以為這次也是例行的彙報,一邊攔車一邊漫不經心的接起了電話。
「喂。」
「我查到韓玲了。」老a一上來就扔給了夏澤一個大炸彈。
夏澤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韓玲這兩個字對他的衝擊太大,他馬上反應過來,「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老a報出了一個地址,正是上次和夏澤見面的地方。夏澤再顧不得去池家,直接攔了一輛車拐去了這個地址。一路上,老a絮絮叨叨的講著他怎麼查到的韓玲,簡單來說就是人盯人。老a手下的關係網一開始盯住的只有夏志成和夏源,但盯了幾天什麼發現都沒有。老a乾脆的擴大了範圍,開始盯住兩人身邊的人。幾天後,老a發現夏源的母親柳佳和一名中年婦女在爭吵,言談中提到了夏源的名字。順著這個線索,老a一路查過來,很快就查到了爭吵的那名中年婦女正是韓玲。
半個小時后,夏澤出現在了老a的面前。
老a興沖沖的將這段日子拍到了照片擺到了夏澤的面前,指著上面的一個女人給夏澤看。「喏,她就是韓玲。」
夏澤死死的盯著照片上的女人,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名字,「田曉靜。」
「她們是一個人!」
老k懶洋洋的縮在沙發上,一邊無聊的擺弄著打著石膏的胳膊,一邊對著手機道:「你看到了嗎?」
手機的另一邊,池以衡一頁頁的瀏覽著老k發過來的資料,面沉如水。
老k嘖嘖道:「你知道我廢了多少功夫嗎?真沒想到你讓調查的兩個人居然是同一個人。這個女人的資料被人篡改過,要不是我親自出馬,靠著老a那個笨蛋,想要查出來不知道要猴年馬月了。」
池以衡翻著資料,上面顯示韓玲原名叫田曉靜,二十多年前是海城大學的學生,正好是夏志成的同班同學。老k特別標註了一點,韓玲在上學時和夏志成關係平平,表面上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據查兩人私下來往密切。臨近畢業時,韓玲突然退學,之後就沒有了消息。半年後,韓玲重新出現在了海城,未婚,懷孕,和夏家有過接觸。不久之後她又一次消失,再次出現就是九年後了。這個時候她已經由田曉靜改為了韓玲,且過往的資料也全部經過修改。這次之後韓玲就徹底定居在了海城,一直到現在。
池以衡合上資料,腦海閃過了幾個時間點。韓玲退學的時候,正是夏志成主動追求池欣雲的開始。半年後韓玲出現在海城,池夏兩家正準備聯姻。韓玲時隔九年再次出現,姑姑池欣雲去世。池以衡沉思起來,現在的問題是,韓玲的那個孩子去了哪裡?
對於這個問題,老k呵呵,「還需要一點時間。」
池以衡:「……」
掛斷了電話,池以衡看著手邊的資料,想著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告訴夏澤這件事。田曉靜和韓玲是一個人,她的兒子又是誰?
池以衡想著這些,無意中掃了一眼時間,才發現已經快要中午了,而夏澤還沒有過來,也沒有一個電話。出了什麼事?池以衡心中一驚,立刻開始撥打夏澤的手機。
十幾秒之後,夏澤接起了電話。「表哥。」
「你在哪裡?」池以衡飛快道。
「老a這裡,他查到韓玲是誰了。」
夏澤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消沉,顯然心情並不好。池以衡很快起身,「你在那裡等我,我去找你。」
掛斷了電話,夏澤沉默的盯著面前的照片,老a同情的拍著他,笨拙著安慰著:「你看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媽也去世了,反正現在是后媽,你爸就算出軌你也沒必要生氣嘛。」
夏澤沒有說話,父親的出軌已在意料之中,他無法面對的是另一件事。在知道了韓玲和田曉靜是同一個人的剎那,許多之前他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子全都有了解釋,一個他最不願意麵對的事實。
夏源是韓玲的兒子,是父親的私生子。
父親一直以來對夏源的偏愛,上一世他們最後的爭吵,夏源對他的不信任,對韓玲這個名字的緊張,奶奶壽宴上夏源的失態,這些事全部串在一起,共同指向了這個事實。
夏澤沉默的坐在那裡,反覆的回憶著夏源在那個雨夜對他說過的話。不知過了多久,他回過神來,看向老a,「你再幫我調查……」
「夏澤。」池以衡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
夏澤的話被打斷,他抬起頭看著池以衡,神情懨懨道:「老a查到了,韓玲和田曉靜是一個人。」
這個消息池以衡已經知道了,他更關心的是夏澤。「你沒事吧?」
池以衡捏著夏澤的肩膀上下打量,夏澤搖搖頭,將桌上的資料推給他看。池以衡鬆了一口氣,夏澤沒事就好。雖然他已經看過了老k的調查資料,但還是照著夏澤的意思看了起來。老a調查的資料雖然沒有老k的完整,但對韓玲最近的日常跟蹤顯然更詳細一些。他一頁頁的看了下去,在數次看到夏源的名字時心中一沉,之前曾有過的那個荒謬念頭再次浮現腦海。
夏澤的反常似乎找到了原因,池以衡沉聲道:「夏源?」
夏澤知道池以衡問什麼,點點頭低聲道:「是他。」
池以衡皺皺眉,心疼的攬住了夏澤。
夏澤這次沒有推開池以衡,低聲道:「我還想查一件事。」
「什麼?」
夏澤垂下眼,認真道:「母親當年去世的原因。」
池以衡眼睛微眯,視線變得銳利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