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鬧劇

33鬧劇

池以衡和夏源的廝打因著停車場地段的偏僻和夏家老宅人流的稀少並沒有被人發現。

池以衡在最初的憤怒之後,情緒已經逐漸冷靜下來。夏源說的這些話固然戳中了池以衡的心窩子,可他在無力反駁之餘,只要想到夏源真正的身份是什麼,而因著這個身份哪怕他再守護夏澤十八年,夏澤也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池以衡對上夏源就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隱隱還有一絲隱秘的憐憫般的快|感。

他垂下眼,仔細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徑直繞過夏源打開車門拿出了封的嚴嚴實實的畫。他沒忘記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和夏源的動手只是一時衝動失去理智的行為。如今理智回籠,他只想儘快解決夏家的事。

池以衡擺出了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夏源也恢復了平日的溫文爾雅。兩人對視一眼,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各自挑了一條小路繞過停車場朝著老宅的後院走去。

夏家的老宅古色古香,院內的各處小路頗有一種曲徑通幽之感。池以衡繞過停車場,只覺得小路兩邊蒼翠點綴,一路蜿蜒前行頗有意趣,心中的鬱氣不知不覺也散了不少。等他路過一處分岔路,正要拐向左邊時,就聽到右手邊不遠處隱隱傳來有人爭執的聲音。

池以衡皺皺眉,正要快步離開這裡,就聽到一道憤怒的女聲驀地拔高,聲音尖利透著顫抖,「那是小澤的東西。」

小澤兩個字近乎是本能的吸引了池以衡的心神,他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高昂的女聲過後,隱隱響起的是夏志傑的聲音,透著一股無賴的味道。「小妹你反應這麼大幹嘛?我又沒說不是。再說我也只是借用幾天,最後也都還回去了。比起我這個當叔叔的,老四才是真正的不要臉,實打實的在算計自己兒子的東西。」

「四哥不要臉,二哥你又好到哪裡去?一個算計自己侄兒的東西,一個算計自己兒子的,說來說去你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完全是一丘之貉。」

「夏思慧!」夏志傑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惱怒道:「怎麼跟我說話的,你的教養都忘記了嗎?」

樹叢中,夏思慧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憤怒,冷靜道:「父親留下的那些字畫都是夏澤的,我是不會贊同母親的提議的。」

她這樣一說,夏志傑頓時不滿了。「夏澤是你侄兒又不是你兒子,你有必要這樣為他爭嗎?再說夏濱難道不是你侄兒,怎麼不見你給夏濱爭?」

「夏濱有父有母,夏澤有嗎?你們不也就是看池姐姐去的早,才這樣算計夏澤的東西嗎?還有四哥,他要是真當夏澤是他兒子,他就不應該眼睜睜的看著母親瓜分父親留給夏澤的東西。我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

夏思慧說完扭頭就走,心裡卻是堵得厲害。

昨天她接到了管家的電話,來不及安頓好身邊的事,就匆匆買了機票連夜趕回了華國。她滿懷憂慮的回來,甚至顧不上休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母親的身體上。沒想到初一見面,母親就說她回來的正好,趁著全家都在找個時間說說夏家那些字畫的事。母親什麼意思,她心裡清楚的很。她不敢刺激母親,找著機會尋到了和她一向親密的二哥想問問發生了什麼,結果聽到的是二哥也在打那些東西的主意。

夏思慧想不明白,若是夏家眾人生活落魄,大家指著那些字畫過活,爭來爭去雖有違常理,但也說得過去。可夏家眾人一個個已是衣食無憂,富貴至極。那些東西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死物,大家為什麼還要為此算計來算計去。

夏思慧出生的時候,華國的動|亂已至尾聲。彼時夏家已經平反,生活水準不敢說恢復到從前,也比一般人家好很多。她沒有過苦日子的記憶,但卻經常聽二哥提及過去的艱苦。父親在鄉下改造,母親一個人帶著三子一女熬過了那段日子。據二哥講,他們最落魄的時候,母子五人一起分食一塊干硬的燒餅。大家推讓來推讓去,都捂著餓的痙攣的肚子說不餓,最後一人一小口,剩下大半留給了年紀最小的夏志成吃。

夏思慧一直記得二哥講的這件事,她想象不出餓的痙攣是什麼感覺,但每次聽到這個故事從中感受到的都是一家人濃濃的感情。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變了?開始各種有個各自的小盤算?兄弟姐妹之間感情日益疏離,甚至為了一點利益爭的是面目猙獰,異常的難看?

夏思慧走到岔路口,想了想還是拐去了五福堂的方向。夏志傑緊跟著她後面走出,卻是選擇了另一個方向。

兩人離開不久,池以衡的身影從一側閃出。他冷冷的看著夏志傑離開的背影,修長的手指緊緊的捏著手裡的畫,用力之大連手上的青筋都迸了出來。

夏爺爺留給夏澤的字畫,夏志傑所謂的借用,夏志成的算計,聯繫前幾天夏澤手中的那幅《月下廬山圖》,前因後果俱都這樣串了起來。

池以衡目光深沉,來之前父親還特意告誡他這件事算是夏家的醜事,為了夏家的臉面,他們盡量不要參合太多。可如今聽了這一番話,夏家哪還要什麼臉面?他想著父親昨晚誇讚夏老爺子的清風高節,對比如今的夏家只覺得諷刺的厲害。

池以衡垂下眼,掩去了其中的冷意,遠遠的綴著夏思慧的方向朝著後院走去。依著夏思慧所言,夏老爺子留下的字畫都是夏澤的,雖然他現在就很想將這些東西都替夏澤要回來,可當他的視線落在手中的《報春圖》上時卻是摁下了這個心思。

夏奶奶保管不嚴,那些字畫如今恐怕已經是真假混淆,池家若是出面保不齊夏家就用贗品忽悠他們。如今借著夏家自己排查真偽,等夏家解決了麻煩,池家再出面也不遲。

一行三人心思各異,卻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五福堂內,夏奶奶端坐在床上,房間內只有夏志成陪在了一邊。仔細看去,兩人之間的氣氛並不算好,隱隱有一種無形的隔閡充斥在兩人的中間。

夏奶奶淡淡的瞥了夏志成一眼,道:「依著我的意思,趁著思慧這次回來,找個時間全家聚在一起重新商量下那些字畫的處理。」

夏志成沒有說話,沉默半晌道:「夏澤畢竟是我兒子。」

他的反對在夏奶奶的意料中,夏奶奶不緊不慢道:「我知道夏澤是你兒子,你先聽我說。當年你父親執意要把這些東西留給夏澤,你大哥二哥心裡不滿,可拗不過你父親也沒辦法。昨天你和你二哥吵架,你也聽到了,過了這麼些年這件事還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你父親當年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留給夏澤?你和我都知道原因。他是覺得對不起池家,想要彌補夏澤。可你想過沒,夏澤才多大?他能留得住這些東西?你就不怕夏澤糟蹋了?就算夏澤不糟蹋,池家要是問起怎麼說?像老二昨天說的一樣,夏澤既不是長子嫡孫,夏家人又沒死光,這些東西為什麼要越過夏澤的叔叔伯伯單獨留給他?池家人就不會懷疑這裡面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當年我和你父親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把那件事摁下去,你就不怕池家再翻起來?」

就算池家不懷疑,什麼都不問,可志成你要記住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母親對你寄望很深。你難道就滿足於一個小小的海城,不想往中京挪一挪?不管你去哪,你都不可能是孤家寡人一個,你需要家族在你背後支撐。比起外人老宅這些姓夏的人才是永遠不會背棄你的人。你就願意因為這些字畫導致兄弟失和?讓你孤零零一個?志成,做人不能短視,你好好想一想。」

夏奶奶的話讓夏志成再次沉默下來,母親的這些話正戳中了他隱秘的擔心。他這些年一直瞞著夏澤遺囑的事,一方面是覺得夏澤年紀還小,怕他知道了胡鬧,糟蹋了東西。另一方面何嘗不是擔心池家問起,翻起當年那件事。至於母親說的家族扶持,夏志成倒是不怎麼在意。只要他能帶來足夠的利益,夏家人自會團結在他周圍。就像母親說的大哥和二哥一直對父親遺囑的事情不滿,為什麼這些年不提?還不是因為他一路高升帶給了家族足夠的利益,他們才能憋著不提。這次也是陰差陽錯抓到了二哥的錯處,二哥一時惱羞成怒才提出了遺囑的事,要不然二哥還能繼續忍下去。

夏志成一方面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一方面總算記得他當年曾跪在父親病床前,發誓一定會照顧好夏澤,絕對不會委屈了夏澤的事。在夏志成看來,他借用一兩幅字畫不算什麼,他能補償給夏澤更多的東西,他總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吃虧。但要是按著母親的意思重新分配那些字畫,還能分到夏澤手裡多少就不好說了,他有點下不了決心。

夏奶奶看夏志成表情鬆動,正要再說幾句,就聽到門口響起了夏思慧的聲音。

「母親早晨吃藥了嗎?」夏思慧詢問的是守在門口的醫生。

夏奶奶收住話頭,暗暗埋怨夏思慧出現的不是時候。她這個小女兒的性子完全隨了她父親,天真的厲害。池欣雲當年不過是對她好幾分,她就一直記在心裡,這麼多年對池欣雲都死心塌地。說起來,這次的提議她並不擔心夏志成反對,老四隻要權衡利弊就該知道她說的沒錯,讓她頭疼的是夏思慧。真是兒女都是債,給她東西還都這麼麻煩。

夏奶奶心中抱怨著,就看著夏思慧帶著一臉笑意走了進來。

「母親醒了?」

夏奶奶嗯了一聲,吩咐道:「我沒事了,思慧你坐了一晚上飛機,去睡會吧。」

「我不累。」

夏思慧撒嬌的湊到了夏奶奶的身邊,瞥了一眼夏志成,有心趁著就他們三人在的時候提一提夏澤的事。可她又擔心刺激到母親,心裡猶豫不定。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夏志傑也跟了進來,後面還帶著夏志飛和池以衡。

夏志傑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笑嘻嘻的和屋內的幾人打著招呼。「趕巧了,我過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大哥和以衡。」

池以衡淡淡的笑了笑,沖著眾人點頭示意。

夏志成看到了池以衡手中拎著的畫,眼睛微跳。《月下廬山圖》那件事,他為了省事,就沒有和家裡說起池家的出面和夏澤扣下了那幅畫。如今看到池以衡手中拎著的畫,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夏澤將真跡給了池家,池家又要送回來,當下就想招呼池以衡和他到外面,有什麼事最好背過夏奶奶。

夏志成還沒來得及開口,池以衡已經把畫拿了出來。

「這是?」夏志傑不解道。

池以衡小心的把畫攤開在了屋內的桌上,解釋道:「昨天一朋友送了晚輩一幅畫,號稱是晚宋唐翌年的真跡《報春圖》。」

「不可能!」報春圖幾字一出,夏奶奶頓時開口道。

池以衡神色不變,「父親也是這樣說的,《報春圖》的真跡是夏家的珍藏,怎麼可能流傳出去?可這幅畫經過業內大師的鑒定,已確定是真跡無誤。父親看過也覺得這幅畫是真跡,所以讓晚輩送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池以衡一番解釋,聽到屋內眾人臉色數變,目光下意識的都落在了夏志傑的身上。

夏志傑心中大驚,急急辯解道:「這件事可和我無關。」

夏志成冷哼一聲就要說話,夏奶奶冷聲打斷了他,「把畫拿的近一些,我看看。」

夏思慧擔心夏奶奶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把畫捧到了她的面前。夏奶奶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夏家的東西,一口氣翻不上來捂著心口

倒在了夏思慧的身上。

「母親!」

眾人大驚,夏志傑臉色煞白,一邊要去扶夏奶奶,一邊辯白道:「這件事真和我無關,一定是沈嘉石。」

夏志成怒道:「沈嘉石他有天大的膽子,敢偷家裡的東西。難得不是你在後面撐腰嗎?」

夏志傑哪敢讓這盆污水潑在自己身上,萬一說不清楚他就麻煩了。當下口不擇言道:「什麼我撐腰?沈嘉石不是母親縱出來的嗎?母親把他當親孫子看,連夏濱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這也是我在撐腰?」

「二哥﹑四哥!」夏思慧急促的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幽幽轉醒的夏奶奶就聽到了夏志傑的最後一句話,只覺得心口疼的厲害,虛弱的撐著身子,無力道:「老二你……」

夏志傑看到夏奶奶醒來鬆了一口氣,再次表白道:「這件事真和我無關,我只是手頭緊借畫出去周轉幾天,絕對不會讓咱們家的東西流落在外的。」

他幾次三番的辯解顯然是要把事情推到沈嘉石的身上,夏奶奶指著他想要說什麼,夏志成已然沉聲道:「既然二哥你說和你無關,就把沈嘉石叫回來。昨天的事他也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志成……」夏奶奶試圖阻攔。

夏志成沒有聽,而是吩咐醫生照顧好夏奶奶,打電話給夏志飛讓夏志飛也回來。

「志成。」夏奶奶厲聲道:「你是要毀了嘉石,毀了沈家嗎?」

夏志成沉默不語,屋內的眾人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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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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