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考不成狀元了
叔|嫂通|奸無論在哪都是件醜事,可是聽過了袁武那些話,再看堂內錦衣華服,戴金釵玉冠的這些人,尤其是看見他們一個個大義凜然,要把他們釘在恥辱柱上的嘴臉,方固只覺得滑稽。
整個袁家,最乾淨的估計就是被冠上「通|奸」罪名的方固和孟茴。
在袁武的添油加醋,加上袁家眾人各懷鬼胎,任憑他們解釋皆是徒勞。
袁家是打定主意不叫孟茴翻身的。
所以選擇了對女子來說最是生不如死的懲治法子。
孟茴被推搡著進了鐵絲籠子,身上披著寫著姦夫淫|婦的白綾,從袁家大門而出,繞著荊州城足足走了半天。
而方固在袁家受刑,只留了一口氣。
原本方固那天是不該出來的。
但袁武有意折辱,給他換上家奴的衣裳,一路拖到了繁華鬧市處。
他在酒樓二樓,趴在地上,死死攥著圍欄,目眥欲裂。
樓下圍了許多人,唾罵聲,石子和爛菜葉全都砸在那個心地良善,金尊玉貴長大了女子身上。
她唯一的錯,就是嫁錯了人。
袁家唯一待他好的人......
方固被打得本就奄奄一息,連聲音都發不出,他救不了她。
無論是作為狗兒,還是小和尚亦或者是袁家的三公子,他都救不了她。
就像當初救不了海棠一樣。
無力,一無所有。
他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下面這群人,很荒謬,裡面甚至有不少熟面孔。
不久前跪謝他們救命之恩的百姓,此時卻因為一個「婦道」惡語相向,恩將仇報,不斷地在孟茴的傷疤上撒鹽。
救命之恩比不過「婦道」二字。
方固不知道鐵籠里閉著眼睛,生無可戀的孟茴如何想,他甚至希望孟茴不要睜開眼......
方固看著底下這群人,頭一回後悔救他們,也是頭一回徹底理解了上位者。
或許那些人說得不錯,這些百姓,這些愚民,受多少苦都是應該的。
幫他們再多,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就會反咬恩人,相反對於死死壓制刻薄他們的人,反而會誠惶誠恐,奴顏婢膝。
突然,袁武湊上來,拎起他的衣領,笑意猥|瑣。
「這就是你們壞|老|子好事的下場,就憑你,也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實話告訴你,你真以為死老頭子不知道你們冤枉,他就是故意的。知道又如何?你又不是他的親孫子,親兒子。」
是了,袁可才是袁老太爺的親兒子,而袁武是他的親孫子。
而方固或者是袁虔,甚至包括袁家大爺,都只是袁家的工具。
如果不是因為有用,也不會給方固再留一口氣。
方固的臉色漸漸麻木。
不知是因為袁武的話,還是底下那群人。
真想殺了這些人......真想啊......
袁武看著方固狼狽的模樣,彷彿是覺得格外有趣。
「可笑可笑,以為把你接回來,你就真是袁家少爺,能和我們稱兄道弟了?別忘了,你娘是個娼|妓,你不過就是個小雜|種。」
袁武似是想起了什麼,湊得更近了點,語調陰冷。
「我聽說,你那賤|人|娘,一直痴心妄想,想要進我們袁家大門,盼著父親去接她?袁虔,從今往後,你就不是袁家三少爺了,只是味藥引,告訴你也無妨。你不會真以為父親的死真是一場意外吧?」
袁武說起袁家大爺沒有絲毫感情。
本來嘛,袁家大爺就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可是方固聽到最後一句,卻是渾身一怔,寒意從心底漸漸上涌。
袁武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變化,或者是將方固徹底當做毫無抵抗之力的「藥引」。
和前日醉酒想要欲行不軌時一樣,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也正因此,十多年前,袁家的一樁舊事,青樓女子海棠和她的兒子狗兒落得如此下場的緣由才徹底展露在方固眼前。
十多年前,袁家大爺歸家時,便將海棠和孩子的存在說了出來。
袁老太爺自然不同意。
用的理由也很滑稽,海棠是青樓女子,雖說袁家是商戶,但好歹是體面人家。
但凡換一個人,也不會如此可笑。
袁家大夫人知道后,也是拿出正室娘子的派頭,和袁家大爺爭吵不休。
一家人吵到最後,還是袁老太爺做了讓步,終是同意了接海棠母子進門。
可這個讓步是怎麼換的,就只有袁老太爺自己知道了。
但袁家大夫人顯然還不明白。
將袁家大爺的隱忍無視當做好騙,直到袁家大爺實在不耐煩了,問了自己名義上的夫人一個問題。
他問她:以後是不是要改口,稱袁克一聲弟弟,或者稱袁武一聲侄兒?
僅僅就一句話,袁家大夫人如遭雷劈,再也說不出一個「不」。
至於後面袁家大爺的那句:若是她能容下海棠母子,這輩子,可以糊塗過,袁家大夫人壓根沒心情再聽。
也是那之後,袁家大夫人起了殺心。
一來,袁家大爺知道兩個兒子都不是他的,還能一直隱忍,叫她心中不安。
二來,若是那青樓女子生下兒子,袁家大爺還能好好對她的兩個兒子嗎?以後分家產豈不是......
而這些,袁家大爺一無所知。
這個人,就懷著和妻兒團聚的心思,懷著想為她摘一束海棠花的心思,被人推下了懸崖。
從此,海棠再也等不到那個人了。
而所有的咒罵和埋怨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所有一切都不是意外或是天意,而是人為。
甚至是那些滿臉橫肉,形容猥|瑣,有特殊癖|好的恩客們......
而袁家大夫人還是在袁克頭一回發病時才知道自己闖了禍。
可惜,那個時候袁家大爺死了,海棠也死了,只剩下一個下落不明的孩子。
不止是袁克,袁家所有男丁都在飽受病痛的折磨。
只能靠著袁家大爺留下的那些藥引子勉強維持......
要不是及時將方固找到了,確定了他的血也有用,袁家怕是也撐不了這麼久。
袁武說完想低頭看看方固的反應,就見原先麻木滿是血污的一張臉,從嘴角開始,勾起一抹笑意,緊接著開始笑出聲。
只是這笑不是開懷,聽地袁武甚至覺得有點滲人。
只是袁武沒多想......
方固依舊像條死魚一樣,被拖回袁家柴房,在外人看來,就是被打服了,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
而孟茴,終究沒被浸豬籠,千鈞一髮之際,孟家終於出面保下了她,將人帶了回去,然後緊閉大門。
好像只要將門關上,遲早一天,這樁醜事就會被世人遺忘。
這是方固在柴房聽外面的看守說的。
等下回放血的時候,方固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精神看著依舊是恍惚。
日日坐在草堆上,雙目獃滯,像個傻子。
袁家眾人看他這副模樣,也是放鬆了警惕,看守的人也沒再將他當回事。
按照袁家的吩咐,只要留他一條性命就好。
傻了更好,畢竟一個傻子更容易控制,也更會配合著給袁家創造下一代的「藥引子」。
等新的「藥引子」出生,袁虔也好,方固也罷,都可以死了。
因而也沒人注意到,目光獃滯的少年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磨著的那一柄柴刀以及斂眸時那再也壓制不住的殺意。
不是單純的恨,也不是單純的怨,是一種想要毀滅一切都「惡」。
日子就這麼過了半個月。
袁家人照常來取血,少年乖乖配合,一切都格外順利。
只是人走後,少年微微勾唇,才開始擦拭嘴角暗黑的血跡。
荊州城的不少百姓多年後都還記得,袁家被滅門的那天,天氣格外悶熱。
在外人看來,袁家是遭人記恨,是謀財害命。
而事實上,袁府的男丁是死於那碗每月都要喝的葯,死在了睡夢中。
火是半夜起的,誰也沒有注意到,而隨著火勢蔓延的,是從柴房裡出來的那個人。
方固就這麼慢慢地走,因為這半個月一直在服毒,步履有些踉蹌,但絲毫不影響他去割破那些人的喉嚨。
袁老太爺,袁克,袁武......還有袁家大夫人.......
當然,包括睡在外屋的丫鬟,以及他們的姬妾。
有無辜之人嗎?
當然有,只是方固只想殺人,殺光這些人。
這一回,他當了魔鬼,卻受到了上天的垂憐,天空中一個接一個悶雷,掩蓋了這場殺戮,卻沒有一滴雨。
直到他關上了袁家所有出口,渾身是血地出來,靠著牆邊,依舊能聽見那些被火舌吞噬之人的慘叫聲。
這是屬於袁家三公子一個人的盛宴。
海棠......還有袁家大爺,他們的狗兒替他們報仇了。
等方固爬到孟家,見到孟茴的時候,終於露出真心實意的一個笑。
他看著她,還是喚她嫂嫂。
男子的嗓音沙啞,狼狽的不成樣子。
「嫂嫂,我考不成狀元了。」
殺人犯怎麼可能去考狀元。
須臾,方固又補了一句。
「可能也當不成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