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相認
李星瀾本想掙扎的手一頓，手指慢慢撫摸過她的臉，從一開始的猶豫，試探，到最後不可置信地伸出另一隻手，仔細地來回確認。
傅鳶兒抬起臉，往前湊得更近了些，她不敢眨眼，一直緊張地觀察著李星瀾的情緒變化。
忽然，他猛地收回手，連退了好幾步，神情痛苦地躲回了馬車。
怎麼了？這是什麼情況？眾人皆是茫然。
他這反應，讓傅鳶兒心裡「咯噔」一聲，她不是蘇酥？她判斷錯了？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倒是川竹伸長了腦袋看清了她的臉，長得也忒像蘇小主了！
他用胳膊肘輕撞了一下蘇凌，「是不是莞莞類卿……」這些年，冒充蘇小主的多了，不外乎就是為了那高額賞金。
雖然聲音小，但還是被傅鳶兒聽見了，她想了想，莞莞類卿也好，她誤會了也罷，都必須確認清楚。
如果她真的猜想錯了，讓大家空歡喜了一場，她會好好道歉，努力補償給大家的。
她鼓起勇氣爬上了馬車，掀開了車簾，動作輕緩地走了進去，車廂里有一股古木青松的味道，讓她慌亂無比的心稍稍放鬆了些。
李星瀾瑟縮在最角落，感知到她進來了，把頭埋得更低了，甚至抬起胳膊擋住自己的臉。
「你，你別靠近我……」他連聲音都在抖。
為什麼，是在他最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他就這麼排斥自己？
傅鳶兒無法，很多疑問，但又怕刺激到李星瀾，只能連連道：「你別激動，我出去，我馬上出去……」
她轉身想走，卻又被李星瀾一把抓住了手腕，隨後落入一個消瘦的懷抱，清冽的香包裹了全身。
「別走！」幾乎是條件反射，李星瀾從后環抱著她，再不捨得放開。
「別走！也別看我……」他的語氣痛苦酸澀，他不願他的寶貝看到他如今的模樣。
他醜陋不堪，曾經甚至有孩童被他的模樣給嚇得哇哇大哭，他根本沒有勇氣面對她。
「蘇酥……」深刻進靈魂的名字，哪怕眼睛看不見，他也可以確定她回來了，她的模樣，他在心底何止刻畫了千次萬次。
他的體溫極低，連懷抱都好似帶著絲微涼，眼淚卻滾燙得灼人，一滴，又一滴，連貫著掉落在她的頸肩。
聽他叫自己「蘇酥」，她的心猛然跳動，心情複雜至極，她想回頭看看李星瀾，卻又被他阻止。
他伸手捂上了她的眼睛，語氣儘是脆弱之色，「求你了......別看現在的我......」
一句話，足以讓她崩潰大哭，曾經的李星瀾是什麼樣子，她聽柔貴妃說起過，現在他是什麼樣子，她親眼見過了，這種反差，都是因為她。
李星瀾聽見她的哭聲，也顧不上別的了，慌亂地去摸懷裡的手帕，沒找到，只能有些顫抖地用衣袖去擦她掉落的淚。
「別哭......蘇酥......」像是下定了決心，他慢慢轉過她的身體，垂著眼眸，像只受了傷卻依舊溫順的小狗，「我給你看，你別哭......」
「對不起嗚嗚嗚！」她轉身撲進他單薄得過分的懷抱，伸手環抱著他的腰，哭得不能自已。
「我失憶了，我還很笨，我沒有很快地找到你，對不起嗚嗚......」
他的蘇酥才不笨，他知道，她也是吃了好多苦，才回到了他身邊。
他嘆息著，溫柔地揉著她的頭髮，「蘇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的全身還是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快要將他淹沒。
有些窒息，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要平復一些，卻怎麼也做不到，他又聽見蘇酥哽咽著說，「對不起李星瀾，讓你受了好多苦！對不起......」
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他搖了搖頭，「不苦的......」
等待越久，重逢時越幸福，他心甘情願。
車外的三人都尖著耳朵聽馬車裡的動靜，生怕漏了一點，直到車廂里漸漸安靜了下來，只剩一些輕語呢喃，有些聽不清。
川竹和江鶴都想貼在馬車上偷聽了，卻被蘇凌一手一個地拉到一邊，雖然這事奇幻得很，可他覺得，還是先給少主一個安靜的環境才對。
車廂內，倆人並排坐在一起，李星瀾始終沒有放開她，他一直攬著她的肩，安靜地聽著她的經歷。
他給出了她肯定的回答，「你不叫林雪見，也不叫傅鳶兒，你的真實名字，叫蘇酥......」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他事無巨細地講著她的過往，一切有關於她的，他都記得清楚。
他講他們的相遇，講他們一起的故事，講她曾經跟他說起的每一件事。
光是說起就覺得幸福，李星瀾的眉眼染上了一層笑意，那種真實的幸福是能感染的，讓蘇酥捨不得移開眼睛。
感覺到她在看自己，李星瀾的笑意戛然而止，他又自卑地想要低頭躲避，卻被她制止。
她捧著他的臉，雖然知道他看不清，可她就要他直視自己。
「皮囊而已李星瀾，你覺得我會在意嗎？我要是真的在意，我待在喻言身邊不就好了，幹嘛費盡心思來找你。」
好像也是......李星瀾睜著他那雙灰濛濛的眼睛，喉頭緊張地咽了咽，他的蘇酥才不會在意他是什麼不堪的模樣。
笑意再度掛上了眉眼，李星瀾淺笑著輕點了一下頭，不再抗拒和逃避，就連語氣都好似放鬆了些，「蘇酥，給我時間......」
他的寶貝又回來了，還是以她的本來面目，他又重新燃起對生的希望，「我能配上你的。」
蘇酥沒有回答，只輕撫上他的眼睛，心疼無比，這本該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可它看不見了。
「能治好的，我可以去找二爹治好。」像是感覺到了她的內疚，李星瀾的臉在她的手掌心蹭了蹭，「相信我。」
「那你怎麼就不肯治好眼睛！」蘇酥有些生氣，他就這麼折磨自己，如果她再晚些出現呢？如果她不能出現呢？
他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李星瀾終於咧嘴笑得開懷，他大著膽子輕吻了一下她的臉，「我只是覺得，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看不見反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