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狗蛋
半夜,果真下起了瓢潑大雨,還好他們提前找到了一處躲雨的地。
李星瀾用撿來的樹枝,混合交叉在一起,編成一塊簡易的遮雨板,卡在兩棵樹中間,他還搬了兩塊大石頭,當成坐的地方。
和蘇酥蜷縮在下面,他感嘆,真是世事無常,他已經很久沒過過這麼艱苦的日子了。
聽著雨聲,蘇酥靠著李星瀾,迷迷糊糊睡著了,天色越來越黑,林中只有不間斷的雷雨聲。
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李星瀾眼前,他皺眉,仔細一看,是牽著小女孩的孔家媳婦。
她渾身被雨打濕,有些畏縮著開口,「小李哥,你能去看看李四他們嗎?他們已經拉虛脫了,連話都沒力氣說了。」
李星瀾輕哼,不接話。
這才哪到哪?還沒開始吐呢,在沒有藥物能治療的野外,能不能活下來,看運氣了。
孔家媳婦看他不為所動,焦慮極了,那些人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如果沒有他們撐著隊伍,路上要是遇到了山匪流寇,她們這群婦人孺子可怎麼辦?
李星瀾才不管這些,以前有魚捕,有野草吃,分他們點吃的無所謂,可隨著逃難的隊伍越來越大,他們猶如蝗蟲過境,連野草都沒多餘的一根,還敢來搶他的吃的,那就不能怪他了。
撒在兔子身上的葯,是他之前用僅存的草藥調製出來的,本來還愁沒用的地,也是被他們趕上了。
也許是同情孔家媳婦,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李星瀾好心地提醒她:「就李四那群人,你還是別相信他們,危難時刻他們只會推你們這些老弱出去,怎麼可能會護著你們。」
孔家媳婦哪能不懂,可她一個女人,又有什麼辦法?不跟著大部隊,死得只會更快。
她羨慕地看著熟睡的蘇酥,雖說姑娘長得不盡人意,可她有個好哥哥。
一夜過去,天色蒙蒙亮,李四雙眼無神地盯著高聳的竹林,只一晚上,他就拉脫了像,動彈不得。
邊上也有好些人,亦是如此,本就虛弱還淋了一晚上雨,基本都發起了高燒。
李星瀾牽著蘇酥,居高臨下地睨著他們,沒有藥物治療,必死無疑。
像是感應到他的目光,李四想爬起來,求他救救自己,話還沒說出口,又吐出一口黃綠色的膽汁。
有吃的少的人,癥狀稍微輕一點的,強撐著爬了過來,求李星瀾。
可他只搖著頭,輕嘆:「你們忘了嗎?有一次,你們趁我不在,從蘇酥手裡搶了我的藥包,裡面能吃的,都被你們嚼了。」
不想再看這群自作孽的人,他拉著蘇酥就走。
孔家媳婦思量了一晚上,心中早已下定了決心,她抱著女兒,快步跟了上去。
好些聰明的,也裹起全身家當,亦步亦趨地跟上。
還沒走遠,身後傳來張秀娥撕心裂肺的咒罵。可他們並不在意,腳步不曾停歇。
又走了兩天,可算是上了官道,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笑容。
儘管他們已經疲憊不堪,全憑著意志強撐著,可希望就在眼前!再走幾十里,就能到洛安城了!
蘇酥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眼前已經開始出現重影,她不曉得這是餓的,還是因為傷口感染髮燒引起的。
要不是有李星瀾扶著,她早就躺地上了。
李星瀾想伸手抱她,她卻搖了搖頭,聲音虛弱得像蚊子哼哼:「我能行的,你也好久沒吃東西了,節約體力。」
大家還要靠狗哥領路,她不能當拖油瓶。
望著漫漫前方路,李星瀾唯有嘆氣,想了很久,他才叫過孔家媳婦,「我去那邊的山頭獵些吃的,你能替我照顧好她嗎?」
孔家媳婦自己都虛得打飄飄,哪來的力氣護著蘇酥,她剛想拒絕,卻又聽李星瀾說:「到時候東西分你和囡囡吃。」
一聽這話,她立馬點頭,眼裡迸發出希望的光芒,連忙保證道:「就是拼了命,我也會護著你妹妹的。」
不再過多耽誤時間,李星瀾想快去快回,轉身飛快地朝山林走去。
也許是老天眷顧,不一會,他就抓到了一條蛇,還抄了它的窩。
打死了蛇,把它拴在腰間,手裡捧著蛋,李星瀾急沖沖地往回趕,總算,有些吃的了。
好在沒有李四那群人,隊伍還算安全,他把大部分蛇肉都分了出去,留了兩個蛋。
有人去找水,只要煮了湯,都能分點,他們對著李星瀾千恩萬謝。
蘇酥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當李星瀾捧著烤好了的蛋,喂到她嘴邊時,她已經沒有力氣吞下去了。
李星瀾眉頭一皺,又給她喂蛇湯,可她依舊張不開嘴,叫她也沒有反應。
猶豫了片刻,他一手抬著她的後腦勺,喝了一口湯,俯身向她吻去。
無意朝他們看過來的孔家媳婦,立馬慌亂地移開視線,原來兩人不是兄妹。
熱流划入喉間,蘇酥無意識地吞咽,迷糊間,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一個少年泛著紅暈的臉。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所破廟裡面。
見她終於醒了,守在一旁的李星瀾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退燒了。
蘇酥啞著嗓子問:「這是哪?」
她最後的記憶,還在那條漫長,彷彿沒有盡頭的官道上。
「洛安城,我們已經進城了。」李星瀾又換了一個黑黢黢的帕子,搭在蘇酥的額頭。
她昏睡了兩天,是他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洛安城。
孔家媳婦有娘家親戚在城裡,分別前,她跟親戚借了些錢,給了他。
她說:「小李哥,拿去救你妹妹吧,路上謝謝你的照顧了。」
拿著錢,李星瀾抓了些葯,換做平時,他看都看不上這些藥渣子的,可奈何,沒有多餘的錢。
又過了兩天,見蘇酥氣色好多了,李星瀾這才下定決心,該干正事了。
他摟過蘇酥,叮囑道:「哥這兩天就不回來了,你照顧好自己,餓了就咽口水,別亂跑。」
蘇酥迷茫地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抓著他不鬆手,「狗哥,你走哪去?帶上我啊。」
李星瀾撇過頭,不去看蘇酥可憐巴巴的小眼神。
他狠心拂開她的手,「你等我回來,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說完,他站起身就走,走得飛快,生怕她跟著似的。
然而,說好要帶蘇酥吃香喝辣的李星瀾卻消失了,整整三天,音信全無。
蘇酥餓得前胸貼後背,老老實實地蹲坐在廟門口,百般無聊地用狗尾巴草編織著手環,還時不時地抬頭看看四周。
可一直等到天黑透,也沒能等到他。
她緊皺著眉頭,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狗哥可是很戀家的,有什麼好吃的都會第一時間叼回來的,怎麼會這麼久都不回來?
該不會是拋下她了吧?!
還是遭了什麼意外,嗝了屁了?
這想法嚇得她一激靈,這是徹底坐不住了,不行,她得出去找找!
雖然和狗子相識只有短短兩月有餘,但是倆人一起逃難的革命友誼還是很堅定的!
然而,沒有任何線索的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蘇酥崩潰望天,猛女落淚。
可惡的李狗蛋!非要保持神秘不交代清楚,這下好了吧!你讓我怎麼找你這隻不回家的狗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李星瀾消失的第四日清晨,蘇酥在街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在破廟附近擺過攤的陳瞎子。
咦?陳瞎子不瞎了?
往日不都是翻著個白眼,拿著個盲棍到處敲的嗎?
如今怎麼賊眉鼠眼地盯著那肉包子流口水吶?
蘇酥想起有好幾次,看到過李星瀾和他混一塊竊竊私語。
走投無路的她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向陳瞎子走去,想著說不定能問出點什麼。
然而,還沒靠近,陳瞎子身上那股子惡臭就直往鼻子里鑽。
汗臭混合著土腥味的腥臭,熏得蘇酥快睜不開眼睛。
她乾嘔出聲,怎麼還自帶法術攻擊?!
被熏得反胃的不止她一人,還有包子鋪的老闆。
老闆實在是受不了這股味,拿起一個包子扔得老遠,像對狗似的。
陳瞎子果然不瞎了,他的眼睛跟隨著包子,在空中劃了個弧度,就差沒「嗷」一聲,追著包子就去了。
蘇酥跟在他身後,他以為是來搶食的,也不顧包子落地沾上的泥,直往嘴裡塞。
額。
蘇酥毫不懷疑,如果她敢伸手去摸那包子,陳瞎子能把她當包子給啃了。
等他吃完包子,蘇酥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你知道李狗蛋去了哪裡嗎?」
聽到「李狗蛋」這三個字,陳瞎子明顯愣了一下。
他抬起頭,面帶驚恐看向蘇酥,卻什麼也沒說。
見狀,蘇酥又道:「我是李狗蛋的......這個,妹妹,我哥他消失好幾日了,我想知道點他的消息,你......」
「知道嗎」三個字還沒說完,陳瞎子就像受了大刺激一般,渾身抖個不停。
他嘴裡念叨著:「活了......它活了......」
蘇酥一頭霧水,黑人問號臉,你講咩啊?
「活了...它活了!啊!!!」
陳瞎子從地上爬起來,想跑,卻被蘇酥一把拉住。
忽略掉手上油膩的觸感,她大聲質問:「你知道我哥在哪是不是!」
許是嗓門太大,把陳瞎子給震清醒了點,他恢復了一點神志,臉上的表情扭成了麻花。
「出城門......往西走五十里的鳳鳴山上......」
又是山又是身上的土腥臭,作為一個「盜墓」十年的老書迷,蘇酥用腳指頭也該猜到了。
結合陳瞎子這狀態,她試探著問:「你是不是看到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