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梅
守山人說他在這守了一輩子,難得跟人說上話,他本以為死前都不會再有人來了,幸好,遇見了雩螭和骨珏。
他能安心了,只可惜眼睛看不清,只能瞧見光影,要是能看看就好了,或許他們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後看見的人了。
茅草屋的屋檐下,有一張小方桌,兩條長凳。
守山人說那是他年輕時自己做的,一直盼著有人能坐下和他聊天,卻一直沒有盼到。
山下的人敬神,幾乎從不上山。
「我記得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小娃娃上來過,好像要找什麼,明澤,我說我不認識。」
那時候他還沒瞎,看得見,那小娃娃生的粉雕玉琢,長的好看,他怕小娃娃一個人下山不方便,就自己送下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下山,把小娃娃送到了孤月崖下的小山村后他就回來了,而他的桌上,擺著一壺酒,一筐蛋,還有許多瓜果,瓜果上,還放著一枝白梅。
「我猜,那是山神大人的恩澤,那小娃娃要找的明澤,應該就是山神大人了。」
「山神的名字不叫明澤嗎?」
骨珏雙手撐著下頜,和雩螭坐在一起靜聽守山人細數往事。
那個找明澤的小娃娃,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風無憂。
找明澤這事兒,感情還是從小找到大的。
「山神大人不叫明澤,而是單名一個澤字。」
守村人搖頭。
以孤月崖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皆受山神大人護佑,包括明月城。
「大約二十多年前吧,明月城的方向出了一次祥瑞之兆,天生金霞,喜鵲啼鳴,山神是會被祥瑞所吸引的,那一年,明月城的收成格外的好,那是山神駐足降下的福澤。」
他們聽守村人講了許多,最後道別時,守村人還有些不舍。
他們走出幾步,雩螭就在骨珏疑惑的目光中轉了身,重新走到了守村人面前,捧著老人的手,把自己的臉輕輕放了上去。
「這樣,您能記住我的模樣嗎?」
老人已經佝僂了的身體僵住了,顫抖著手一寸寸撫過了雩螭的臉,已經長滿了皺紋的臉上不知是激動還是怎麼的,從混濁眼睛裡面滑落了兩行淚。
「能記住,能記住的。」
他說。
「是個很漂亮的孩子啊……」
骨珏有樣學樣的帶著老人的手撫向了自己的臉,他帶著笑,連帶著老人也開始笑,最後道別時,夕陽西斜,天色漸晚。
老人的身影被樹影淹沒,消失在了黃昏下。
自從離開茅草屋,雩螭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估計也是想起了家中的長輩吧。
剛剛骨珏想起了阿婆,那位始終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他們順著守山人指給他們的路,很順利的上了山。
登頂時月亮都出來了,銀色的月光灑滿大地,也照亮了孤月崖頂的風光。
正中是一口深潭,潭邊上盛開著一株巨大的白梅花樹,明明不是白梅盛開的時節,偏偏它生的繁華,花瓣落下,被晚風帶著,飄向了明月城的方向。
骨珏的手按在白梅樹上,激起了淺淡的白色光輝,柔和,溫暖。
「樹上被人灌注了妖力。」
所以白梅才能常開不敗,盛開在了不屬於它的時節。
白梅樹下還有石桌和石凳,雩螭坐了下來,抬頭望月,在石桌邊還有一塊石碑,上刻:皎月潭,三個字。
皎月潭,皎月閣……
看來,這所謂的山神大人,確實是明澤不錯。
「我去,這什麼!?」
背後傳來了骨珏的驚呼聲,雩螭一回頭就看見明亮的火光,直衝天際,照亮了孤月崖頂。
骨珏直衝過來拉起了雩螭的手就要跑,卻被雩螭攔住了。
他注視著火焰,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他赤紅的眸子里染出了一片鮮艷的血色。
那火焰似乎只燃燒了皎月潭,並沒有侵蝕其他地方,連皎月潭邊上的梅樹都平安無事。
雩螭蹙著眉,向著那火焰伸出了手,這火焰如此熾烈,他卻幾乎感受不到火焰的溫度,只覺看著嚇人,在即將觸碰到都時候,骨珏抓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麼,手不要了,醫師的手不該很金貴嗎,不用提筆寫藥方了?」
借著火光,雩螭看清了骨珏抓住自己的那隻手上有燒傷的痕迹,他反手捏住骨珏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到自己面前查看。
整個手掌都被燒傷了,他從懷裡摸出了之前給骨珏擦傷口的那盒藥膏,打開了給骨珏塗上。
「你是餓了,準備給自己加點餐嗎?」
「那我哪兒知道只靠近了那麼一下,就給我燙傷成這樣啊。」
雩螭動作頓了頓,問骨珏。
「很燙?」
「對啊,我現在跟你站在這邊兒上都能感受到灼人的溫度。」
雩螭目光轉向皎月潭上的大火。
「可我明明感受不到什麼溫度。」
他快步走到皎月潭邊,將手伸進了火光里,他沒有被燒傷,在跳動的火焰里,他攤開手,回頭對上了骨珏不可置信的目光。
「溫的。」
……
他們在山頂待了一整夜,靠著梅樹依偎在一起,明亮的火光已經熄滅了,只有沉浸的夜色將他們圍繞,陪伴著他們的只有彼此。
骨珏不畏寒,雩螭靠在他身上,他就伸手摟住了雩螭的肩,把人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好聞的冷香隨著動作漸漸清晰。
他低了頭,湊到了雩螭的頸邊。
「聽說魔族可以靠食人血肉修鍊,快速又便捷,要咬一口試試嗎?」
雩螭的聲音響起來,骨珏頓了下,身子一偏,手摟住了雩螭的腰,將腦袋埋進了他的頸窩間,嘴唇貼著他的脖子。
「真的,給咬嗎?」
「真的哦~」
耳邊的聲音低沉,如同妖魅的低語,勾引著他去做出罪孽的行為。
雩螭本來在閉目養神,現在睜開了眼睛,眸子里閃爍著暗紅的光,瞥向了骨珏。
他伸出了手,按在骨珏的腦袋上揉了揉,蠱惑著對方。
「咬吧~」
骨珏張開了嘴,對著雩螭脆弱的脖子咬了下去,只一下就鬆了口,很快,也很輕,雩螭甚至連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骨珏抬起了頭,借著月色去看雩螭的脖子,被他咬過的地方留下了個很淺的牙印,他伸手去擦了擦,白皙的皮膚上泛起了一塊紅。
「有牙印子了。」
他跪在雩螭腿間,手指輕按著那塊印記。
雩螭抬手撫在骨珏腰間,仰頭去看骨珏的臉,看見那雙眼睛的時候,他勾起了唇角,不在意的笑了笑。
「沒關係,你咬的不重,一會兒就消了。」
骨珏癟了癟嘴,勾著雩螭的脖子把人抱緊,腦袋重新埋了下去,他真的很喜歡雩螭身上的氣息,迷人的,好像充斥著未知的危險。
「你真的好香。」
雩螭的手按著骨珏的後頸輕輕摩挲。
「喜歡?」
骨珏說。
「喜歡。」
話音還未落,就被雩螭捏著脖子被迫抬起了頭,對上了那雙勾人的狐狸眼,雩螭微微湊近了他。
「有多喜歡?」
他們離得很近,雩螭的手還按在他的後頸上,動作曖昧,那張昳麗的臉就在自己面前,眼睛裡面含著笑意,風一吹,帶著白梅花瓣片片落下,骨珏被迷了眼。
他盯著那雙眼睛,一字一頓。
「特別喜歡……」
他聽見了一聲輕笑,瞪大了雙眼。
他的唇瓣觸到了一片微涼,呼吸間,嗅到了喜歡的幽檀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