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梅香
這是這一年多以來,風無憂情緒起伏最大的一次,風無情連忙給他擦了擦眼淚,可那眼淚就跟止不住似的,從那雙有些無神的眸子里簌簌滑落。
雩螭猜測風無憂口中的他或許是剛才問過的那個叫明澤的人。
而脈象舉之無力,按之空虛,遲大而軟,是氣血不足,體虛的癥狀。
以前的那些醫師也不算判斷失誤,只是,曾經那般明媚的少年,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呢?
明澤?
雩螭鬆開了風無憂的手,衝風無情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往屋外走。
路過一個地方的梅香變得更加濃烈,已經到了一種讓人腦袋發昏的地步,雩螭快走幾步拉著骨珏出了門,站在院子里狠狠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一雙狐狸眼微眯,眼尾輕輕上勾,視線看向了骨珏,這人似乎並沒有被影響。
「你有什麼感覺嗎?」
骨珏打開提了一路的油紙包,捏了塊糖糕吃,還往雩螭那邊遞了遞。
「香的發悶。」
「沒了?」
「沒了。」
雩螭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吃,他現在吃不下去,沒過一會兒,風無情也出來了,剛出門口就晃了晃腦袋,眼睛眨巴眨巴,看起來不太清醒,下屋前台階的時候還絆了下腳,差點摔一跤。
骨珏剛吃下手上的最後一口,手還沒來得及擦就伸手扶了一把風無情,可惜動作幅度大,另一隻手上的糖糕撒了大半出來,落在了地上。
他扶著風無情站穩有些可惜的望著地上的糖糕,最終狠了心不再去想,想著趕緊把手上剩下的吃完。
風無情的癥狀比他還要強烈一些。
雩螭被風無情帶著在皎月閣旁邊的涼亭裡面坐下,骨珏就跟著坐在了雩螭身邊,吃自己的糖糕。
「我能問一下明澤是誰嗎?」
風無情點頭「這好像是一位大人物,每年會來家中幾次,每次來都是為兄長來的,我很少見過。」
雖然不知道治病為什麼會問到明澤身上,但既然雩螭名聲在外,或許有他的理由。
「你不知道他同你兄長的關係?」
風無情想了想「似乎是一位長輩,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幼年時期,是很溫和的一個男人。」
似乎每次見到那位,那位都是一副眉眼含笑,溫文爾雅的模樣,但是有一點卻很奇怪。
「他明明長得很年輕,偏偏生了一頭白髮,說他的氣質沉穩也不太像,更像是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痕迹。」
雩螭垂眸思索,眉頭微皺,給那張極美的臉上平添了一份愁容。
骨珏恰好吃完了糖糕拍了拍手,雩螭抬手遞給他一張手帕,骨珏愣了一下又接了過來擦手,想還給雩螭又覺得不合適,乾脆塞進了自己胸口的衣服里。
他倆的動作都太自然,誰也沒在意,風無情看著他倆,最後又想起來了什麼。
「對了,從我幼年七歲第一次見到明澤,到前年我十八歲最後一次見到明澤,十一年過去,他沒有半分變化。」
連一點皺紋也沒有,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眉眼含笑的模樣。
雩螭抬眸「那你兄長房中的梅香?」
一提起這個,風無情的臉上便沒了好臉色。
「那是江鎖帶回來的,去年寒冬,白梅未開,明澤也未來,兄長的情緒便開始變了,不安,心慌,後來江鎖就給兄長帶了這梅香來,說,雖未見梅花盛開,但能聞到梅香,就算它開過了。」
說著他攤了攤手「兄長覺得好像說的也對,就讓江鎖給他點了這梅香,剛開始還好,最近點的越來越濃了。」
每次他帶人進去都會被這梅香熏的頭腦發昏,香氣太濃烈,香到發悶。
「那這個江鎖,又是何人?」
風無情徹底沒了好臉色,臉黑的跟鍋底似的。
「就是方才我們去我兄長房間時,從屋裡出來的那個人。」
說來也巧,那江鎖是前年遇到的風無憂,風無憂把他帶迴風家的時候,自己全身都濕透了,江鎖的袖子濕了一截兒。
後來風無憂說自己在城外縱馬,跌進了河裡,被江鎖給撈起來的。
風無憂不會水,江鎖救了風無憂的性命,既是風無憂的救命恩人,那就算是風家的座上賓,風家本該以禮相待。
風無情為什麼會一提起江鎖就沒好臉色呢?
因為這傢伙搶走了兄長,自從來了風家,說自己孤身一人,無處可去,風無憂便說將他留下,反正他會武,權當給自己做個護衛了。
可江鎖沒有半分護衛的樣子,和風無憂出雙入對的,看的風無情牙痒痒。
兩個人沒相處幾天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風無情看兄長高興了也沒多說話,家中人都慣著兄長,他自然也一樣。
可那江鎖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兄長去哪兒他一定要跟著,就連去茅房他都要在外面守著,導致風無情看他越發的不順眼。
風無情咬牙切齒的吐露著他對江鎖的諸多不滿,剛開始見面對他的穩重印象,現在在他的一聲聲吐槽中偏偏破裂,最後變得稀碎。
雩螭手在桌面上輕敲「有了大概猜測,還需要驗證,不過之前的醫者確實沒說錯,你兄長氣血虧空,體虛,最近多弄點山藥,紅棗,蓮子什麼的給他補補氣血吧,能讓他多吃點就多吃點。」
相比起喝葯,食補會更好。
風無情這才收住了對江鎖的不滿,恢復了一副沉穩的模樣,喚了人來去給雩螭他們安排住處,在安排房間的時候他想了想,又問雩螭。
「雩螭醫師,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雩螭挑眉,勾起了一抹有些惑人的笑「你說呢?」
風無情看了看旁邊沒說話的骨珏,想著剛才他倆的動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轉頭就跟丫鬟說「給他們安排一間房。」
雩螭偏頭在跟骨珏交代什麼事,骨珏聽著連連點頭,風無情還能聽見骨珏應聲說「尚可」「沒問題」等話。
他在原地等著雩螭和骨珏說完,然後引著二人往前廳去。
「如今時辰尚早,二位喝會兒茶,我已吩咐人下去準備晚膳了」
雩螭沖骨珏揚了揚腦袋「你先去吧,酉時三刻來前廳尋我,等你~」
說著還衝骨珏眨了下眼,骨珏抿唇,腳步有些慌亂的跑了,心裡暗暗罵了句狐狸精!
骨珏長相出塵,眸光澄澈,雩螭則和他完全相反,長相極美,似妖似魔,眉眼勾人。
不怪剛見面時骨珏懷疑他不是人類,因為確實看著像個勾人心魂的狐狸精。
天色漸漸黑了,夜色吞沒了黃昏的最後一絲橙黃的光,帶著涼意的夜風吹過前廳。
雩螭的手指摩挲著青花白玉茶杯的邊緣,裡面的茶早就冷了,他還一口未動。
已經酉時末了,骨珏還沒回來。
他眸子微垂,頭髮遮了他的視線,也遮了他的眉眼,使得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只能看清他鼻下的緊抿的薄唇。
風無情不知道雩螭讓骨珏去哪兒了,晚膳已經備好了,就等骨珏回來了,可距離酉時三刻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
他有些心慌,雖然一下午相處看起來雩螭似乎脾氣還好,可是關於那些外界的傳言,風無情也都沒敢忘記。
畢竟隨著雩螭神醫之名傳開的還有他脾氣極怪,否則不會有那四不醫,情緒也不穩定,上一刻救人下一刻要命的事情風無情也有所耳聞。
就在風無情憋著連呼吸都不敢重了的時候,房頂上跳下來了一個人,一進前廳就衝進了雩螭的懷抱,抱著雩螭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抬起頭髮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