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一句話
遲放開車原路返回,將車停在車庫裡。他沒上樓,轉身坐進了遲承憑的車裡。
他不置一詞,遲承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家吃了飯,我就不特地請你了,不過你應該也不想和我同桌。」
遲放原本看著窗外,聽到這話回過頭,忽然嗤笑一聲:「遲總在下手之前,還喜歡跟人打親情牌呢。」
「那倒沒有,畢竟我就你一個兒子,對別人都不這樣。」
遲承憑說完,不等遲放再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氣得他頭疼,對司機吩咐:「去市醫院。」
遲放扯了扯唇,也懶得再說,閉目養神。
到了市醫院,遲總一路帶人開綠燈,各項檢查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結果出來了,遲承憑坐在軟椅里,扶著頭揉著太陽穴。對面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也不知道是哪個科的大專家,一頭禿頂很有權威性和代表性。
遲放兩耳不聞窗外事,坐在沙發上吭哧吭哧啃蘋果。
清脆的嚼嚼嚼聲在空蕩的辦公室格外吵鬧,那專家說話的節奏都被這動靜打亂了。
等人講完,遲承憑跟專家道謝,兩人還裝模作樣地握了握手,搞得好像下次還歡迎光臨一樣。
遲放啃完蘋果,臨走之前還從人桌上又順了個橘子。
上了車,遲承憑就沒了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表情,反手將那一疊亂七八糟的身體報告甩到遲放身上。
遲承憑怒到極致,反而看上去沒那麼生氣了,他沉聲道:「遲放,我跟你說過吧。不管你怎麼鬧,想幹什麼我都隨你,但你不能拿你的身體開玩笑。」
「昨兒個只是跟人上去打擂台,全身沒一塊好皮。明天是不是就要跟人上去捅刀子,吊著半條命回來見我?!!」
他不高興,遲放今晚被迫中斷與雲黛二人甜蜜約會的氣就散了。他好整以暇地撿起那些散亂的紙,就著窗外昏黃的燈影看了看,發現一個字也看不懂后,弔兒郎當地笑了笑。
「我可沒這麼想過,你也別咒我了。」
遲承憑瞪著他:「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長大?拿你身體跟我開玩笑,你覺得這很好笑嗎?」
遲放聳了聳肩:「誰閑得沒事拿自己的身體和別人開玩笑?我沒有,你也別自作多情。」
遲承憑捏了捏太陽穴:「就為了一件舞裙?你明明可以拿錢去買,我給了你那麼多錢,你就只用來買一些放車庫裡吃灰的跑車嗎?」
遲放懶得和他說。
要是真能拿錢去買,他犯得著自己挨一頓打嗎?
具有傳承意義的東西,哪是用錢就能買到的玩意?
遲承憑語氣沉重:「你別不給我當回事,談戀愛談成你這樣,你還很驕傲是吧?」
遲放不甚在意地反擊:「您當年為了娶袁姿甘願將公司股份拱手相讓,豈不是比我更戀愛腦?」
遲承憑:「……」
英俊沉穩的男人閉了閉眼,告訴自己千萬彆氣昏了頭,兒子就這麼一個。
真恨不得掐死了算了!
遲放對他生命的漠視程度超出了遲承憑的設想,這個人完全不在乎這些。
袁姿肯對自己下手的第一步,就是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在分開後期,她甚至還通過自殘和絕食企圖控制遲承憑。
當年遲承憑對她疏於引導和關懷,才導致一步一步走錯了。
他不願遲放再重蹈覆轍。
但遲放比袁姿更加清醒,清醒到明知什麼是對是錯,也依舊義無反顧。
戀愛並不是生活中唯一存在的事,但在他們眼裡,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黑色轎車緩緩駛入車流,鱗次櫛比的高樓在黑夜中靜靜聳立。今夜十五,月圓星明。
遲承憑說:「這是我能容忍的最後一次,不然我不介意讓你的小女朋友來好好引導你,該怎麼安安分分地活下去。」
他是在威脅遲放,如果再胡鬧下去,他拚命隱藏的那些事都將暴露在雲黛面前。
不好的難看的所有的。
哪怕是當年的袁姿,一開始也不願將醜態徹底暴露在完美的戀人面前。
更別提是遲放。
遲放緊了緊拳,幾次三番被威脅,他原本就不耐煩的情緒攀到了最高點。
「你除了威脅我,還會點別的東西嗎?」
遲承憑想了想,忽地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當然會。」
窗外的風吹散了車內沉悶的熱氣,遲承憑吐出一口氣。
「我還會停你的卡。」
遲放:「……」
「所以你給我老實一點。」
遲放:「…………」
……
十五一過,大年十六就開了學。
大清早,雲黛洗漱完出了房間,管易已經在餐桌上了。
雲燕娟替她打了白粥,就著肉包和油條。
「不急,慢慢吃,離上課時間還早著呢。」
雲黛點了點頭。
管易起來得早,吃得也快。兩人上學期的相處模式是他先走一步,現在他卻坐在餐桌上穩穩不動。
這是雲燕娟和他們說好的,昨晚快睡覺前,雲燕娟說是為了讓他們互相有個照應,想讓兩個人一起上下學。
其實這很正常,只不過之前兩個人不太熟,怎麼相處的雲燕娟也不管,只想他們兩個自在就行。
如今突然提出這件事,雲黛看了看管易,管易對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雲黛說:「高一高二放學時間不一樣,每次下課管易都要等我,還是算了吧。」
雲燕娟卻格外堅持,雲黛逐漸琢磨出不對勁,倒也沒敢再反駁。
吃完早餐,兩人並肩出了門,一路上無言。
上了公交車,雲黛習慣性往後排走,沒想到管易跟在她身後,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這是他以前萬萬不會做出的舉動。
現在不僅做了,做完之後他還偏過頭,細細打量著雲黛。
雲黛先是移了下目光,又覺得這麼做未免太刻意了,也不知道管易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她抿了抿唇,又看向管易。
「有什麼事情嗎?」
管易揚了揚唇,向來陰鬱沉默的臉上卻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眼底的古怪轉瞬即逝。
他聲線清朗:「這還是你這幾天主動對我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