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虞。
「酥糖——」
「酥糖——」
蘇牧聽到耳邊不斷傳來呼喊聲,由遠及近越來越近,眼前忽然炸開一團金色的光。清脆的鳥鳴在耳邊響起,花香縈繞在鼻尖。
「起床啦!大懶蟲。」
「再不起來就要被巨鳥吃掉了!」
男孩感到有人在推搖著自己的胳膊,左眼微微睜開,金色的晨光灑在他的臉上。窗外,花園中的白色鮮花在微風的拂煦下搖曳著身姿。
床邊,梳著雙馬尾麻花辮的小女孩伸出手捏住了自己鼻子。
「醒了,醒了!」男孩喊著。
女孩咯咯笑著,「趕緊起床了,待會要去晨跑,然後吃早飯了。」她將編織好的花環戴在男孩的腦袋上,「真好看。」
蘇牧坐起身搓了搓臉不情不願地掀開被子,「虞,下次可不可以溫柔點。」男孩一邊穿衣服一邊抱怨著。
女孩一攤手,「溫柔點叫不醒你啊。」
虞看著小男孩眼角滿是笑意,那雙眼眸無比澄明清澈,映射著晨曦金色的光。
男孩穿好衣服拿起牙刷毛巾跑去洗漱,「牛爺爺,早上好啊。」他笑著和路過的老管理員打著招呼。
「這麼早啊,起來跑步么?」
「對啊。」
蘇牧洗漱完畢穿了件外套推開宿舍的大門,今天的陽光無比燦爛,「今天還要和我比賽么?」虞問道。
男孩露出大白牙,「比!我來喊口令。」
「一,二……」
三還沒喊出來,蘇牧就已經沖了出去。
「酥糖,你又耍賴!」虞在後面氣鼓鼓地喊著。
老管理員叫醒所有病人時,正好看見蘇牧氣喘吁吁地走回來,「今天我贏了。」他這樣說道,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小牧今天很厲害啊,虞你要加油啊。」他說,「洗把臉,擦擦汗,去吃早飯了。」
虞沒吃兩口便翻看起了書,而對面的蘇牧宛如餓死鬼投胎毫無吃相,「你不吃我可給你吃了啊。」他將手伸進女孩的餐盤。
女孩抬起頭白了他一眼,嫌棄地揮揮手。男孩喜滋滋地拿過女孩的餐盤中的四個白面饅頭,就著鹹菜大口大口地啃著。
「老李頭,小牧的病情好像更加嚴重了……」老管理員對著身邊的白大褂說道。
李醫生靜靜地看著蘇牧一個人吃完一個雞蛋,一碗白粥以及八個饅頭。這種饅頭即使是像他這種成年人一頓也就能吃三兩個,更何況是個六歲的孩子呢?
「再觀察觀察吧。」
蘇牧吃完最後一口打了個飽嗝抹抹小嘴,「虞,你在看什麼呢?」他湊到小女孩面前,「我看看。」
「酥糖,你不能忘記我哦。」
忽然,眼前的小女孩如鏡子般破碎開,陽光、鮮花、微風構成的一切爬滿了黑色裂紋,一切的美好在他面前轟然破碎。
「虞!」男孩向前撲去,卻跌進無盡的黑暗深淵。
蘇牧猛地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濕漉漉的全是汗。
又是夢么?
蘇牧已經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了,夢中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出現虞的身影。但自從離開精神病院后,就在沒有見過她了。
此刻窗外的陽光無比刺眼,看了一眼桌上的鬧鐘10:47。
遲到,不曠課了。
吐出一口氣,蘇牧掀開被子走出房間。陽光透過百葉窗射進昏暗的屋內,他暈乎乎地走進廁所放水,洗臉,刷牙。
「你終於醒了。」
知道那人出聲蘇牧才發現沙發上居然還坐著一個人,男人看了看手錶,「我已經等你17分鐘了,你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很差。」
「你是誰?」
男人從口袋中掏出一本證件,「執法廳,齊明。」
執法廳……
蘇牧頓時緊張起來,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執法官登門拜訪,可是自己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啊。
除了學習差了點,學習差也犯罪么?
「有什麼事情么?」他小心翼翼地問。
齊明拿出本子,「簡單做個筆錄」
「錄什麼?」
「昨天晚上的事情。」齊明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眼中滿是笑意。
昨夜雨中那詭異的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那一整個中世紀騎士團,被射成刺蝟最後安然無恙的司機,以及耍刀的京臨女高中生他的同學夏沫。
「我遇到了『鬼打牆』,還有『陰兵借道』!」
……
……
蘇牧回到學校的時候乾飯鈴正好響起,整個教學樓猛地躁動起來,男生們帶頭狂奔著沖向食堂大樓。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就是一幫餓死鬼投胎,難怪老洪頭總是這麼罵他們。
走進教室浮寧寧正在小口小口地吃著便當,她的飯食一日三餐全都是自家私廚供應,還有一份餐盒靜靜地擺在他的桌子上。
「我還以為你出事了,要是下午再不來我就要報警了。」
蘇牧的午餐總是蹭的這位同桌的,京臨高中的食堂是學生自己飯卡買單的,男孩的兜比臉都乾淨。
打開餐盒裡面整齊地排布著,基圍蝦、剁椒魚塊、毛豆燒雞、清炒小青菜、水蒸蛋以及塞得滿滿的白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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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拿出筷子,心裡再次默念一遍:這份情一定要還。
「你昨晚最後不會是自己走回去的吧。」浮寧寧小口小口地喝著蒸蛋問道。
蘇牧將一大塊鮮嫩的魚肉送進嘴裡,「不是,我坐夏沫的車回家的。」
女孩的筷子懸停在半空,轉頭看著正在扒拉著米飯男孩,「她家比我家還遠的……」
蘇牧繼續大口大口地扒拉著米飯,已經餓了兩頓的他感覺自己明顯餓瘦了,「聽說是在南山郡海,不過我沒去過,傳聞那裡很漂亮啊。」
浮寧寧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下次讓我送你回去吧。」
蘇牧像是沒聽到一般,用勺子把毛豆雞蛋舀到米飯里拌著吃。女孩的話他根本不敢回答,拒絕了顯得自己冷漠無情,接受的話欠的人情再添一筆。
還不起,真的已經還不起了!
如果法院可以判人情債,他早就成了被強制執行的破產老賴。
「再說吧。」
男孩把目光瞄到了女孩剩下來的半份米飯上,「還吃么?」
蘇牧的食量一直都很大,每次他不僅會吃光自己的那份順帶還會把女孩剩下的也都吃得乾乾淨淨。
浮寧寧將食盒推到男孩面前,蘇牧喜滋滋地吃了起來。
「你和夏沫關係很好么?以前沒見過你們有什麼往來啊。」
蘇牧歪著頭思忖著,「倒也不是很熟,就高一剛才學的表彰大會上我兩坐一起所以有聊過,不過我嘛在這個學校還是有一定名氣的,哈哈。」
浮寧寧咬著吸管,看著身邊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他在京臨確實非常出名可惜的是出的不是什麼好名聲。
蘇牧當年進這所學校的時候是中考狀元,江州第一。現在卻是整個學校吊車尾的存在,成為不少家長用來教育孩子的反例。
「還剩一個月了,我覺得你可以最後在努力一下。」浮寧寧拿出試卷拔下筆帽,作為男孩三年的同桌,女孩敢說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蘇牧。
他真的很聰明!
蘇牧抽了張紙巾擦掉嘴邊的油漬,「問題不大。」他將食盒打包好準備拿出去丟掉。
浮寧寧嘆了口氣。
「蘇牧。」夏沫忽然出現在後門口。
浮寧寧立即抬起頭向後看去,目光困惑卻異常敏銳,如同正在捕捉獵物的獵鷹。
「有事么?」
「昨晚的事,兩句話。」
蘇牧提著餐盒走了過去正好他也要出去扔垃圾,餐盒這種味重的東西可不能扔在教室,不然下午睡都睡不著。
浮寧寧看著兩人消失在視野中,轉動著手中的筆,隨後起身拿起水壺,走向教室後面的飲水機灌壺水。
午餐有點咸。她想著。
手上灌著水,但心思早就飛到門外,浮寧寧墊起右腳尖斜著身子,豎起耳朵偷聽門外的動靜。
「執法官去找你了么?」夏沫問。
「我起來的時候發現他就坐在我家沙發上,怪嚇人的。」蘇牧想著,這算不算私闖民宅?
「他都問了啥,你怎麼回的?」
「我說我遇到了『鬼打牆』還有『陰兵借道』,他不信非說我有妄想症,這你得給我作證,咱們都是親眼看見的那一整個騎士團……」
「嗯。」夏沫點點頭他打斷了男孩的滔滔不絕,「後面如果還有執法官來問你,你一樣這麼回答,不過我會盡量讓他們不要去騷擾你。」
「Ok。」
「那我先走了。」
夏沫轉身離開,「等一下!」她回過頭看到蘇牧臉上滿是笑意,「所以,他們到底是什麼?我也很好奇。」
她看著男孩那雙黑眸,裡面彷彿寫了兩個字——
作死!
……
……
蘇牧最終也沒能在夏沫口中,套出哪怕一點有用的信息,最後就得到一句:下次告訴你。
這就像你和讀者老爺要推薦票,他們說下次一定是一樣的。
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嘞?
回到座位上時班上的同學已經陸陸續續地回來了,「你犯事了?」浮寧寧一臉關心。
「啊,誰造的謠?」蘇牧是一臉懵逼。
她低聲說:「不然怎麼會有執法官去找你……」
蘇牧看著自己的寶貝同桌,感情剛才她在聽牆根啊,「不是我,是夏沫,我只是配合執法官做個筆錄而已。」
浮寧寧點點頭假裝滿不在乎,扭頭繼續看著自己一籌莫展的數學題。
突然又把頭伸了過去,低聲說:「我不是說她不好,就是,她家背景很深、很複雜,建議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了。」
「當然,你們做朋友我也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不對不對,我是說,就是反正小心點……」
蘇牧看著可愛的小女孩直接笑出聲來,「我懂,我懂。她的事情下次再說,現在起我要抓住最後的時間,好好奮鬥了。」
「拼搏百天,我要上鷺洲大學!」
「為啥一定是鷺洲大學呢?」浮寧寧不解,而且哪裡還有百天……
……
……
蘇牧的改變慕芊凝是肉眼可見的,他居然開始聽課了,所以有沒有人能告訴自己,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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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洪頭看著認真聽講試卷的蘇牧也是滿臉震驚,他看著窗外的太陽,沒錯啊東升西落,難不成昨天這個孩子被雷劈到開竅了?
整個下午幾乎每個老師看到認真聽講的蘇牧,都望了望窗外的太陽,當講著講著發現男孩再一次趴在桌子上睡著的時候,這些任課老師們才鬆了口氣,原來沒到世界末日啊!
蘇牧被推醒的時候,離放學鈴聲響起就剩五分鐘了,今天是周五所以沒有晚自習,四點半就可以放學的。
浮寧寧也是頗為無奈,但是男孩好歹開始聽課了,這麼說也算是一個良好的開頭吧。
「周末打算怎麼過?」她問。
時隔一二三……好多好多個月後,蘇牧再一次開始收拾書包,「我有兼職的,不過這並不能阻擋我好好學習的熱情。」
「兼職?」她第一次聽到男孩提起這個事,「不好好學習,打什麼工?如果沒學好以後有的是機會打工!」女孩明顯有些慍怒。
「我想買個禮物……」
「禮物?」
浮寧寧不知道為啥心跳逐漸開始加速,心中忽然多了一絲期待。但是她很清楚,這個禮物肯定不是給自己的。
「還有34天就是芊芊的生日了,我想給她買個手鏈。」
果然。浮寧寧收著書包,「哦。」周末帶來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糟糕了起來,「確定不坐我的車么?」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但是當事實真的擺到眼前時,浮寧寧還有有些無法接受。
蘇牧和慕芊凝一起膩歪了整個高中三年,班級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的非正式情侶關係。
但浮寧寧拒絕承認!
她不理解,自己哪裡比慕芊凝差了?就因為他們兩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什麼的都去死吧!
「不了。」蘇牧搖搖頭,「我還有點事。」
「那先不打擾了。」
浮寧寧背著書包,氣呼呼地快步離開教室。
慕芊凝整理好書包走了過來,將一摞筆記本遞給了蘇牧,「這些都是我整理的筆記,裡面清晰的標註了每章的重點,能出的題型、相關解法與難點延申。」
女孩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到:「考上同一所學校,我請你吃大餐!」
「最後一個月,加油!」
慕芊凝離開教室的時候,蘇牧還站在原地發獃,直到王林拍了他一下後腦勺,「牧子,走了,魂丟了啊。」
他這次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收好筆記,背上書包朝著王林的屁股踹去,「你居然敢打你爹!」
……
……
公交車到站,蘇牧走下車環顧四周空無一人,「真是有夠偏的啊。」他沿著路面向前走著這條筆直的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五月的晚風伴隨著花香與清涼,吹拂在少年臉上,他走到昨晚發生『陰兵借道』的地方。所謂的『陰兵借道』不過是他和夏沫統一出來,用來糊弄執法官的口徑。
前方看不到盡頭,身後看不清來路。
這條路不知道路過多少次了,但每次他都是睡過來了,從來沒發現這條路居然——一個人都沒。
除非是荒郊野嶺、茂林深山,不然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人,這裡卻一個人都沒。
「你在找什麼?」身後有人在問。
蘇牧嚇得一身冷汗,猛地回過頭去,站在黃昏下的是一張無比熟悉的面孔,那一雙無比清澈澄明的雙眸,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
「想找到昨晚那支來覲見君王的軍隊么?」
蘇牧看看四周不變的風景,再看向小女孩,「虞,這次我又是在夢中么?」
虞的笑容無比溫暖,「不是夢。」
「昨晚那支軍隊究竟是什麼?你知道么。」蘇牧向著小女孩走去。
但兩人似乎永遠都隔著一段無法靠近的距離,明明她站在原地什麼都沒做,但自己卻永遠靠近不了。
「夏沫不是已經說了么。」
「什麼?」
「【翡翠夢境】。」
「那是什麼?」
那雙清眸中泛起金色的光,與昨天的夏沫一模一樣,「那是神明的——【權能】。」
虞笑著,很好看。
……
……
「那個男孩在幹嘛?」觀察哨中的偵查員問:「他好像在發獃?」
身旁,齊明透過望遠鏡遠遠地觀察蘇牧,眼中滿是困惑。
這個男孩到底在看什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