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傘傘案(15)皇上也記不清
他的眼神都開始陰鬱,低著頭,捏著我的手,輕輕摩挲:「小芸,以後我們再也別來上京了。」
他是認真的,只來了兩次上京,每次都讓我們感覺到踏入一種無形的危險里。
這份危險就像是無光的黑暗朝我們迎面撲來,我們無法預判裡面的危險。
而在嘉禾縣,我們只要專註於百姓的需求或是抓捕兇手,從來不用去擔心後背還會有黑暗襲來。
他伸手,擁住了我,靠在了我的頭頂:「他們的事,不是大朝律例能夠公斷的,有時候審清了未必是好事,他們,不講理。」
秦昭的聲音發了沉,我感覺到了他對我的深深擔憂。
我的額頭靠在他的頸下,我明白他的深意。
尋常人家能用律法斷明白的案子,在這裡,有可能不行。
很多事,也因為他們的身份,而變得危險和不可控。
秦昭放開我,我們繼續前行。
站在我們前方不遠處,與我們保持距離的侍衛也再次前行帶路。
忽地,他停下腳步,轉身回到我們身前小聲回報:「小侯爺,狄大人,前面有許多宮人,我們要不要繞路?」
我和秦昭看過去,果然,有不少宮人扎堆在長廊角落裡,也同樣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鬼鬼祟祟聊著八卦。
這個特殊的時期,他們還能聊什麼?大概率與太後有關。
「不用,去聽聽他們說什麼。」我說。
侍衛明白了我們的意思,帶我們繞到一邊的小路,繞了一下,就到了長廊牆的另一邊,與宮人們一牆之隔。
「你在嗎?當時?」
「在啊,但哪敢看啊?德公公會挖我眼睛的!」
太后發瘋的事,讓這些宮人也人心惶惶。
「宮裡真鬧鬼了?」
「可狄大人說是有人下毒。」
「那是騙人的吧,宮裡鬧鬼傳出去不好,所以說是下毒。」
「完了玩了,這是要抓替死鬼啊!狄大人真是害死人了!」
「狄大人也是聽命於……人吧……」
「我有點怕……」有些小宮女和小太監已經嚇哭。
「別哭,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吧,應該是太後宮里的替罪。」
「哎……大家最近還是小心點吧,我聽說德公公已經被狄大人抓走了。」
「什麼!德公公都敢抓!」
「狄大人厲害著呢!我相信她說的,是有人下毒!」
「誰那麼厲害啊,宮裡那麼多雙眼睛,再說,誰敢啊,肯定是鬧鬼,你看著,很快宮裡就會找法師驅鬼了。」
「我也相信狄大人!」
「就是鬧鬼!」
「是人下毒!」
「是鬧鬼!」
一下子,這個角落在到底是鬧鬼還是有人下毒上吵了起來。
秦昭沉沉看著我,壓低聲音:「我們時間不多了。」
我心裡壓力又大了一分。
如果我這裡沒進展,而皇上若想儘快平息整件事,就會像宮人們說的那樣,找個替罪羊草草結案,先平息宮內的恐慌。
而這個替罪羊,目前來看,最有可能就是德公公。
因為,他已經被我抓了。
而且,兩次端到太後手中的飲品,都是他。
尤其是最新的這次,他自己喝的時候沒毒,而到了太後手中,就有毒。
雖然德公公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不是下毒者,讓他替罪,是我的失敗。
我和秦昭懷疑毒是下在茶盞上,但我們沒有證據。
但有一點,我們很確定,這個高明的下毒者,就在我們身邊。
侍衛又將我們帶到了太後宮,皇上他們還在這裡。
皇上見我們不是在太後宮內宮裡,而是另一間宮殿。
祁箴也來了,由他領我們去見皇上。
「你們有進展了嗎?」他在走廊里變得認真,「你們最好有。」
「沒有。」我直接說。
祁箴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他忽然正色看秦昭:「秦昭,你最好別進去了,我怕你死在裡面。」
秦昭一臉鬱悶。
祁箴猛地一把抱住他:「我只有你這個兄弟,我不想你死。」
秦昭的眉又開始打結。
我拉開祁箴抱我男人的手,也有點生氣:「你也別鬧了!太后沒事了嗎?」
祁箴點了點頭,但神色卻變得憂慮:「但皇祖母這次恢復地沒有上次好,御醫說,如果這樣連番下毒,也會有毒素累積在皇祖母體內,所以……」
祁箴沒有說下去,但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他想說什麼。
如果兇手再找不到,太后是真會被毒死。
我和秦昭不再耽擱,趕緊進入殿內。
殿內氣氛壓抑,小六子站在一旁都老老實實,不敢抬頭。
皇帝大叔坐在長案后正在批閱他的奏摺,頭微抬,聲已出:「查到什麼了沒?」
我行禮時,秦昭已先一步站出:「沒有。」
皇帝大叔手中的硃筆已頓,頓時殺氣已生。
我生氣地看著身旁的秦昭,他總是這樣站在危險的最前端。
不要小看「沒有」這兩個字。
這聲回報就像是點燃引線的火星,會引燃一場可怕的爆炸,而秦昭,卻站在我的身前,將爆炸所帶來的恐怖火焰與氣浪,全全替我擋下。
皇帝大叔陰沉地抬起臉,「啪!」一聲扔了硃筆,死死盯住秦昭:「秦昭!你平時不是很聰明嗎!這次怎麼……」
「皇上!」我也上前一步,打斷皇上對秦昭的發火。
已經回到皇帝大叔身邊的祁箴對我連連使眼色。
皇帝大叔被我打斷臉色依然難看,但,他還是忍了。
「哼!」他重重哼了一聲,「你想護著他是不是!」
他狠狠指向秦昭,那眼神,倒是沒了怒意,而是更像是岳丈看不慣女婿。
我趕緊說:「時間緊迫,查案要緊,皇上,這次的毒與廣南有密切關係,所以我想問皇上,廣南之行,您可還有印象?」
皇帝大叔忍下了眼裡的怒意,冷靜下來。
他細細回憶起來,雙眉開始打結,這副神情倒是與李治回憶時有些相似。
「嘖……嘶……恩……」
「皇上,是不是印象模糊了?」我直接問。
「咳。」皇帝大叔握拳咳了聲,「幾年前的事了,朕確實記不清了。」
「那皇上可還記得廣南遇到的美人?」
皇帝大叔眼神尷尬起來:「這件事與本案無關。」
「或許有呢?」我說。
「怎麼會有呢?」皇帝大叔反問。
那些都是他的風流韻事,他不想當著兒子,「女兒」,還有別人家的兒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