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難以馴服
馮落瑤的所作所為,讓馮落凝深深意識到慕漁在侯府的生活並不易,她想要將慕漁接回,無論馮落瑤和慕峰如何反對,她都不願再放手。
可慕漁卻堅持要回到自己的家中。
馮落凝心中雖不忍在慕漁的傷口上撒鹽,但她的話語依舊坦誠且直接,儘力包裹著柔和。
「阿漁,血濃於水不假,但畢竟分離多年,你那母親又易於輕信,慕嘉和心計頗深,幾句甜言蜜語就足以令她迷失。至於你父親慕峰……恕姨母直言,他並非是可以倚靠之人,若真心疼你母親,怎會任由她與娘家人疏遠至此?」
「跟我回丞相府吧,往後有姨母護著,再沒人能欺負你。」
袁窈也跟著附和:「姐姐我也會一直守護著你的。」
兩世為人,慕漁經歷了太多人情冷暖,猛然間被這溫暖關懷所包圍,一時間竟感到手足無措。
眼神是最誠實的,馮落凝和窈姐姐眼中的真誠猶如春日暖陽,她明白她們是真的想要庇護自己,為自己考慮。
然而,她不能接受!
丞相之職尊貴無比,全憑清廉忠君之名維持,容不得半點污點。
她即將採取的行動,雖是大義滅親,卻免不了手段卑劣,名聲受損,她不能讓無辜之人因此受累,更不能讓整個丞相府蒙羞。
上一世,丞相府似乎也遭遇過波折,那時她已嫁給蘇離然,常常被他的花言巧語哄騙,為他勸說外祖父相助,雖隱約知曉一些紛擾,但詳情始終不清。
幸運的是,那場災難尚有一段時間,待慕家之事解決,她必須找個合適的時機,暗暗提醒姨母。
……
慕漁私自前往長公主府,此事徹底觸及了馮氏的底線。
如今,回來竟不與作為娘親的自己通個氣,實屬大逆不道。
馮氏氣得胸口一陣緊似一陣,慕嘉和則在一旁不斷勸解,說姐姐絕非有意,或許是因為與章家少奶奶交情深厚,不慎被拉了去,還提及姨母如何疼愛慕漁云云,每句話都好似火上澆油,讓馮氏的怒意更盛。
回到家,馮氏即刻命丫鬟將慕漁喚來。
孫氏不知從何處聽聞了慕家小姐落水的消息,又聽聞長公主派人請走了兒子,眼看著天色已晚,卻還不見慕峰歸來,心中焦急萬分,不停地在正廳內踱步。
眾人入內,孫氏連忙迎上去,拉住兒子細細打量,「長公主找你做什麼了?有沒有為難你啊?」
慕峰輕輕搖頭,臉色有些蒼白,徑直坐在了上座,接過丫鬟遞來的熱茶,一飲而盡,「娘莫擔心,我沒事。」
孫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自上次馮氏上門借錢不成反遭訓斥后,馮氏的真實面目便日益顯露,對這位婆婆愈發不敬。
如今孫氏看馮氏哪裡都覺得不順眼,見馮氏臉上赫然留著幾道指甲劃過的痕迹,不禁冷哼一聲:「你這臉是怎麼了?不是去參加長公主的宴會嗎?怎麼搞得好似與人動手了一般。」
馮氏感到膝蓋深處那隱隱的疼痛如同細針輕刺,每動一下便是一陣牽扯,原本打算穩穩坐定后再緩緩道出今日之事,儘管與孫氏間已生出了些難以言喻的隔閡,可她內心深處,對於孫氏那份難以割捨的關懷依舊溫暖如初。
然而,慕嘉和彷彿急不可耐,幾步便跨至孫氏身前,語速飛快,神色間帶著幾分激動與袒護:「娘,您臉上的傷痕,是被魏將軍府的孫氏所傷,還好娘您也沒吃虧,同樣給了她一爪之仇,還將她按倒在地,狠狠教訓了幾巴掌呢。」
這話里行間的添油加醋,卻是出自對母親馮氏的心疼,想藉此讓馮氏心頭的鬱結稍稍緩解。
馮氏內心隱隱覺察出一絲不對,這些細節分明是她與嘉嘉在顛簸的馬車中低語分享的私密,嘉嘉因心疼她,為了讓馮氏心情舒暢,將那場衝突誇張化了。
沒成想,這份誇大其詞卻引來了馮氏的一頓斥責。
孫氏的責罵聲穿透空氣,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嚴。
出身市井,但她素來鄙夷那等悍婦行徑,一張口便是厲聲訓誡:「你這愚笨之物!」
言語間,鋒利如刀。
「作為侯府的主母,竟在長公主府內與人扭打成一團,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全叫你這蠢婦給丟了個乾淨!」一字一句,皆如重鎚,敲擊在馮氏心上。
「我……」馮氏欲言又止,求助般地望向慕峰,卻發現他的眼中深邃複雜,似是在責怪,又似在無奈。
一旁,慕庭言沉默不語,但眼神里的變化,由最初的驚訝逐漸轉為明顯的責難。
馮氏瞬間成為了眾矢之的,周圍的人沒有一個願意站出來為她分辯,即便是貼心的嘉嘉,也選擇了沉默。
她與孫氏的爭執,初衷只是為了能讓郎中儘早為嘉嘉診治病情,卻落得如此下場。
婚前,她是馮家備受寵愛的明珠。
婚後,丈夫也是呵護有加,而今,風向突變,這等委屈,她何時承受過?
馮氏默默垂下頭,心中的苦楚洶湧,但她也深知,今日之事,她確有過失,不該像那些街頭悍婦般與孫氏糾纏不清。
侯府好不容易才擺脫那些流言蜚語,怎可因她一念之差再惹是非。
即便如此自我安慰,那份壓抑感仍舊難以消散。
恰逢婢女引領著慕漁進來,馮氏心中那團無處發泄的怒火瞬間找到了出口:「跪下!」
然而,慕漁站立不動,彷彿早已預料到歸家之後的這場風暴。
她抬頭,目光平靜地與馮氏對視,聲音中帶著冷靜的詢問:「阿漁做錯了什麼?」
這一問,讓馮氏心頭的火氣更甚。
慕漁的反駁,如同火上澆油,馮氏怒極之下,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擲去,杯碎、茶濺、碎片划傷,慕漁的裙擺沾染了熱茶的印記,腳踝也被碎瓷割破,可她只是輕輕皺了皺眉。
「錯?你犯下的錯難道自己不清楚?」馮氏怒斥。
慕漁的回答淡然中帶著堅持:「是,阿漁不明。」
馮氏從慕漁那清澈卻又堅韌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份難以馴服的倔強,這倔強令她恨不得立即將慕漁所有的稜角一一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