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藍發人在爬出窗口的時候對嵐雅說道:「你不用跟來,蕭莫也沒大問題——」他壞笑一下,繼續說:「你今晚不能出去就在我房間睡吧,明天和以前的我一起去夜鳥上課。」
什麼!嵐雅聽到他的嗓音居然和蕭莫完全相同時,頭頂有道旱雷響過的錯覺,而之後聽完他說的內容更是感覺猶如五雷轟頂!
這裡是他的房間?
還有蕭莫居然是「以前的他」?
藍發「蕭莫」沒多做停留,他從窗戶爬回樓頂,在那擺好地上的儀器,人在匯聚的雲霧裡消失不見。
嵐雅被關在蕭莫的卧室內,心裡充滿震驚,她花去好半天的時間才能夠冷靜下來,分析出自己是在做夢的緣故……
但她四處望了一圈,發現這是蕭莫的寢室無疑,在學院時自己就軟磨硬泡蕭莫來了好幾次,雖說很熟悉,但夢中也不能這麼逼真。
難道……
嵐雅狠狠捏了自己臉蛋,不輕的痛楚告訴她:沒在做夢。
她現在真的留在蕭莫的寢室里,而且是深夜,想到這兒嵐雅的臉上就開始發燒了,兩朵紅暈飛上雙腮。
但她又感到害怕,萬一這傢伙半夜醒過來,發現自己……那他該怎麼想?
想到這,嵐雅打了個突,趕緊上床摸索,打算趁蕭莫不清醒的時候找到房卡,開門出去。嵐雅爬上蕭莫的床,目光自然的落到他身上……
可愛的娃娃臉,眉宇間尚未褪去的稚氣,快要成熟的臉已經有了幾分堅毅,嵐雅在他臉上漸漸看到了師傅當年的影子。
嵐雅在師傅教導下成為一名賞金獵人,在這個大陸上,賞金獵人的故事讓無數人痴迷和羨慕。而由於晚上得執行任務,夜晚睡眠時間不足造成了她白天的懶態。
她是聽從師傅的囑咐才潛伏在蕭莫的身邊,充當半個保鏢的,可蕭莫毫不知情,還以為嵐雅是一個整天懶洋洋,無所事事的小女孩。
對此,她只能望著身下這張年輕的臉深深嘆口氣,暗想:也許以後能找個機會告訴他。房卡最後沒找到,但蕭莫已經出現清醒的跡象。
他從床上豁然坐起身。
過去幾秒他才完全清醒,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防範如此的公寓,竟然被其他人闖進過,自己還睡在夢中遲遲不曉。
被外人打開的防盜窗正呼呼吹進夜風,蕭莫坐起來,睡覺穿的襯衫現在很凌亂,他徐徐摸著胸口,最後從衣服下掏出一枚用銀鏈掛著的藍色指環,在月光下反著很好看的光華。
他做了個夢,夢中的人指導他去看這枚指環。蕭莫看著看著突然一下子徹悟:我想起來了!
但蕭莫馬上迎來了巨大的悲傷:我曾找過最好的催眠師……打算永遠忘記的,可我為什麼又要想起來!
良久……蕭莫自語道:「伊蒂斯,母親……」
此時蕭莫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指環上,沒發現躲在床邊的嵐雅。過了會兒,他感覺奇怪的摸摸自己臉頰,入手處有些許的濕潤,不過被手指一觸就乾燥了,他很奇怪的想:這是什麼?
不過後腦勺的劇痛很快分走他的注意力,那是萊恩把他打暈的位置,當然,他本人並不知情。
蕭莫思慮半天不得半絲線索,便索性不去思考,重新倒回床上。
而旁邊的嵐雅早已羞紅臉蛋,伸出顫抖的手指去摸自己的嘴唇,輕輕念道:「他應該沒發現吧?」
嵐雅緊張好長時間,最後熬不住困意,才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蕭莫床上了——當時蕭莫正穿著圍裙端著早點走進卧室,床上是頭冒白煙的嵐雅。
「喲~你醒啦?」
蕭莫很熱情的打個招呼,架勢有點像家庭婦男。
可嵐雅的臉比西紅柿還紅,咬著床單,既羞澀又感到害怕:「你昨晚對我幹了啥?」
蕭莫則一臉壞笑:「嘿~我也不知道~」
……
早上兩人一起去夜鳥,蕭莫比較習慣睡醒走一截,所以從不打車,嵐雅也陪著他。不過路上卻像防賊一樣盯著對方,並命令其走路不準靠近自己,這讓蕭莫很無語:昨晚是你自己跑進我屋子的吧?夜闖民宅的事我還沒跟你計較呢~你居然還敢這樣對我……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啊,還為你睡了半夜地板。
不公平!
蕭莫在心裡想出了神,一不小心擂上電線杆,那邊的嵐雅幸災樂禍。「你這丫頭一點也不可愛!」大街上響起蕭莫氣憤的嗓音,還有嵐雅得意的哈哈大笑。
純透的陽光溫暖了腳下大地,兩邊綠樹連蔭,斑斕的影子覆蓋鋪磚路面,蕭莫和嵐雅踩著破碎的陽光向前走去,看到一台自動飲料販賣機,蕭莫從口袋翻出一張紙幣,塞入機器,買出兩罐涼茶。
「吶~我喜歡喝的口味~」
「謝謝。」嵐雅不由自主向蕭莫望過去,瞧見一張笑意濃濃的臉,表情很溫馨,差點讓這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融化。嵐雅一想昨晚的自己竟那麼大膽,居然偷偷親了他,心跳就忍不住加速,不過猜測他還未發現就安心下來,稍後又覺得有點可惜。
待嵐雅回過神去看蕭莫時,發現對方也非常緊張,臉紅到了脖子根,可愛極了,不禁偷笑。
蕭莫走在嵐雅旁邊,悄悄伸手去摸自己嘴唇,小聲自語:「她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什麼?」
「啊哈哈~」蕭莫笑聲尷尬,趕緊從嵐雅身上移開眼光,去看遙遠的天邊,「沒什麼……」
四神武會幾乎跟所有武術學校都有牽連,夜鳥也不例外,大多學員們都在入學兩三年分數達到280后考入該協會,穿上見習制服,蕭莫班上除他這個特列外其他人已經全換上了。
他們的制服左肩綉著玄武,右肩綉著朱雀,前面按理說因該是青龍的,不過卻被夜鳥去除,後面的白虎也變成了夜鳥的標誌——貓頭鷹。
學院大門近在眼前,旁邊穿制服的人群也漸漸增多,蕭莫耳里聽見周圍學員的喧囂,暑假即將到來,今天是6月27號,離放假的日子只剩下三天。
千里之外的天極峰……
李軒轅的老家雲霄庄就建在這開闊的峰頂上,地勢高峻,但纜車方便了交通,風吹過時,建在山莊旁的風車就會轉化動能為機械能帶來電力,所以這的生活並不落後。
無數張牛皮四四方方的圍出雲霄庄的邊界,外面就是山淵了,深壑幽谷的上空彌繞著白茫茫的霧氣,峰頂的山莊彷彿埋藏在輕逸的雲中,所以就有了雲霄庄的稱號。
李軒轅在老家的屋內打完一套太乙內家拳放鬆筋骨,然後又負重60公斤做了四組深蹲,那60公斤已等同於他自身的重量。
這些算是他的晨課,軒轅練得渾身大汗淋漓,很讓他痛快,之後取水洗了個澡,打開屋門,迎來早上白皙的陽光和一縷全新的空氣。
感覺精神抖擻。
他帶上大包的香火冥幣走出去,腳踩過一排很高的雜草,當初這裡熙熙攘攘,而現在偌大的李家只剩下他一個人。
雲霄庄內有不少平民,他們都是不喜世俗之爭的清靜者,年輕的一代對出去很久才回來的軒轅感到很新奇,不過沒人願意上去跟他搭訕。
從去年的六月二十七那天起他就成了一個整天冷著臉,孤言寡語的怪傢伙,漠然的態度讓人望而卻步。
李軒轅買過晨市的點心還去打了兩葫蘆燒刀子,帶著一身行頭走向雲霄庄後面,看後門的楊老頭見是他,收了壺烈酒後便立即放行,還嘮叨了一句:「李家這娃,真可憐啊,哎~才小小年紀,家裡就……」
軒轅從他身旁擦肩過去,聽著這話,眼裡流露出與季節不符的冷意,寒戰人心。
雲霄庄後面緊鄰山壑,崖邊長著一顆崎嶇的百年老松,軒轅沿著窄窄的山道繞著庄界走過去,過了拐角就看到一片還算開闊的平地,腳下的泥土很濕潤,林立著幾十排花崗岩墓碑,在右邊靠近深谷的墓碑群是他李家的。
五代祖先,甚至年剛四十的父母還有一位十二歲的妹妹全葬在那兒,軒轅慢慢走過去,放下香火冥幣、點心與葫蘆酒。
冥幣紙元寶依次堆放在各個墓碑前,軒轅從腰帶所綁的軟盒中出火字元用法術驅燃,燒起紙堆,又點著了祭拜用的香,再去各個墓碑前擺好,除了右下方的那塊空碑。
軒轅準備完畢退後幾步,走到李家眾墳前,放下點心和香爐,插上三柱香,沉重的跪下,連續磕下十六個響頭,口中念念有詞:
「敬我李家列祖列宗,後人李軒轅在此焚香奉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妹妹!你們的仇我一定會報!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軒轅情緒激動,額頭都磕出了傷口,鮮血活著泥土嗖嗖落下去,軒轅用手一抹,沾滿衣袖。
他打開燒酒葫蘆,往地上灑掉一半,又拜了兩拜,然後帶著點心去那座空墓前靠著石碑坐下,這座墓是他自己搭的,在埋葬自己五位至親後為自己所建的。
軒轅雙腳搭在崖邊,斜靠著碑石,望著清晨的朝陽慢慢灌著燒刀子,酒性很烈,他強迫自己咽下,連連猛咳,喉嚨刀割般的疼痛。
他在老師那請假,這兩日回家,夜鳥也正好安排他任務:收集古劍大愚者的史料記載。夜鳥上層見他回家就安排他去收集愚者劍資料的原因是——古劍愚者是他家祖傳名器,聖可封魔,邪可喚妖,馭天下萬靈只在一念間。
雖然不知夜鳥學院要劍的本意是什麼,但他和以往一樣毫不猶豫便答應,這些外出任務加分之高,每一次完成,他離賞金獵人的目標就更近一步。
且這些任務都有學金獎勵,讓孤身的軒轅生活不至於太窘迫。
他要成為賞金獵人,然後利用獵人的特權和賞金情報網去尋找殺掉他一家五口的敵人,最終親手解決他,不管它什麼法律不法律,直接把那混蛋的頭顱帶到家墳前祭拜,以報血海深仇!
殺他全家的兇犯為的是搶走大愚者劍,李決定成為賞金獵人,然後舍盡所有精力追擊。
坐了半天後,軒轅喝光烈酒,勁力上來,眼中蜿蜒著血絲,目光渙散。他打算回家好好休息,睡醒后再去翻翻家裡的古籍找到跟愚者之劍有關的資料去夜鳥學院交差。
站起身,卻雙腿發軟,跌跌撞撞的好幾次都差點掉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