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心鎖難解
我實在不想過多地糾結這個問題,而且有一點我也很好奇。
「你說你師父曾是方馭光的徒弟,又說她想做回他的徒弟,當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們師徒起了齟齬?」
六十年前,這可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間點,說不定他們師徒之間的矛盾就和當年的事有關,要是能打聽到一二,搞不好能發現一些和執幡人還有鎮龍幡下落有關的蛛絲馬跡。
然而她非常乾脆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不止一次問過我師父,可她從來也不肯說,而不管我怎麼央求,她都不願意教我解盜王鎖,她說她是方馭光的棄徒,沒有資格再把盜王鎖的解法傳給其他人。
我不服氣,發誓要自己解開盜王鎖,讓師父知道她教出來的徒弟比她的師父強多了,沒必要因為被他逐出師門耿耿於懷。」
說著她自嘲一笑:「可惜我高看自己了,五十年,我研究了整整五十年,卻始終無法破解。」
她回憶著,笑容里滿是苦澀。
「那年師父仙去,我也沒有去送她,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沒日沒夜地推敲想要解開這把鎖,渾然陷入了瘋魔,當時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天,等我從精疲力盡中醒來,便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可就算如此我還是沒能解開它,可能我這輩子也解不開它了。」
她重新看向我,「直到那一天王耜告訴我有人解開了我的千骰鎖從千骰樓逃了出來,當時我就在想,搞不好是他的傳人出現了,所以我過來找你了。」
我十分不解:「天底下擅長這些奇技淫巧的人多了去了,你就那麼肯定我是方馭光的傳人?」
「不是我自視甚高,為了解開盜王鎖我研究過許多類似的機關,包括諦天鎖在內,我自忖沒有任何一種能比得過我的千骰鎖,向上兼容可比向下兼容難多了,設計和使用它們的人遠達不到這個水平,只有解過比它更複雜的機關的人才有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解開它。」
不得不說,雖然她一直把方馭光和方馭光的盜王鎖當成假想敵,但也和她的師父一樣,內心深處對他和它其實是非常尊崇的,當然盜王和盜王鎖也確實擔當得起。
只不過在我看來她多多少少有些鑽牛角尖了,我想起她刻在石板上的千骰鎖的構造圖,那些巧妙的設計真是讓人拍案叫絕,所以哪怕她沒有解開過盜王鎖但也設計出了堪比盜王鎖的機關,單論這方面的造詣足以比肩方馭光,她卻沉耽於年輕時候的舊願,生生蹉跎了自己。
「前輩,你想不想知道盜王鎖的解法?」
她先是一愣,旋即狂喜,對著我納頭便拜:「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我連忙扶她起來,她卻說什麼也不肯:「朝聞道夕死可矣,如果你真的願意傳授我盜王鎖的解法讓我了卻一樁心愿,別說拜你為師,就是死我也無憾了……」
「我說了,盜王鎖的解法是我無意中發現的,根本無所謂師承,告訴你也就告訴你了。」我無奈搖頭,仍示意她起來。
「更何況你能設計出千骰鎖,其實早就掌握了盜王鎖的解法,對你來說它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高不可攀。」
單說她肯定是不會信的,我學著章辛成用茶水在茶台上畫出千骰鎖的主要構造圖,然後以此為基礎又加了幾筆,它立馬變成了盜王鎖的結構。
她是這方面的高手,根本不用我再往下說估計就已經知道這盜王鎖到底該如何破解。
「原來……」她盯著眼前的示意圖,臉上神情似笑還哭、似喜還悲,突然她一把攏過匣子將上面的盜王鎖復原再一一拆解。
待那沓泛黃的手稿重新映入我們眼帘,她怔怔坐回到椅子上,形容枯槁竟似油盡燈枯之象。
我不免有些擔心,輕聲喚道:「何前輩?」
「謝謝你啊。」她卻笑了笑,眼中既慨然又黯然。
「我道這聲謝不是因為你告訴了我盜王鎖的解法,而是謝謝你剛剛安慰我,雖然我現在滿心都是『什麼狗屁盜王鎖,不過如此』,但我很清楚如果沒有你那靈犀一點,我就是想破腦袋只怕也想不到,你啊高看我了。」
然而笑著笑著,她眼淚就流了下來:「還是師父說得對,我是我、他是他,你說跟一個死人較什麼勁,白白浪費了一生,連師父最後一面也沒有見。」
她手伸向袖子里,將一隻手鐲脫了下來,輕輕放在茶台上,無論是材質還是款式都和截玉戒指還有截玉扳指非常相像,想必它就是我們要找的第五枚軸鑰。
「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我師父留下的這些手稿也是你的。」她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捧出來一併放在手鐲邊,然後抱起那隻匣子顫顫巍巍地朝裡間走去。
我忍不住叫住她:「這是你師父的東西,你不留著嗎?」
她背對著我搖搖頭:「師父特意把它們鎖在裡面,本來就沒打算讓我看,放在我這裡我怕我忍不住,到時候又要惹她不高興,還是你拿著吧,說不定裡面記了你想知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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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匣子:「我,有它陪著就夠了。」
她一邊繼續往裡間走,一邊喃喃自語:「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能夢到師父呢。」
我實在有些擔心她的狀態,但也知道她更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和空間來化解此時激蕩的心緒,索性將手稿收進包里,拿著手鐲出了門。
衛錦華和許芸芸就等在院子里,見我出來兩人立馬迎了過來,衛錦華眼尖,一眼瞄到了我手裡的東西,好奇問道:「這就是第五枚軸鑰?」
許芸芸也是一陣打量:「上面的鎖片和另外四枚確實是一套的,應該錯不了。」
雖然她倆性格截然不同,但都是非常有分寸的人,誰也沒有問我和何鎖心在裡面都談了些什麼。
見外院有人正探頭探腦往這邊看,想來是慧心道的弟子,我怕另生事端,不由將手鐲往許芸芸手裡一塞:「這裡人多眼雜,咱們還是先回去,順道把這枚軸鑰也鎖進諦天匣里。」
「行。」我們原路返回,直到重新打開諦天匣將手鐲放入其中,才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只要張道長一到,我們就能湊齊五枚軸鑰,幫咱們的師祖了卻一樁夙願。」看得出來衛錦華心情很好,連蹦帶跳地招呼我們去客廳喝茶。
許芸芸卻蹙了蹙眉:「說也奇怪,明天就是祭拜祖師爺的大典,其他觀禮的人基本都到了,獨獨張道長還沒有露面,早上我讓阿躍打他電話他也沒接,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在過來的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
「張道長還沒到?」我和衛錦華一陣對視,不是我想幫他立flag,但這確實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行,我得下山去看看。」衛錦華一抄工具箱,馬不停蹄地出了門。
臨到門口,她想起來特意叮囑許芸芸:「師妹,你要有事就送他回慎獨峰吧,整個妙手道沒有哪個地方比那裡更安全了,咱倆要是不小心著了道,只要他手裡的軸鑰沒事,對方也翻不起什麼浪花,這樣好歹能托個底不是嗎?」
我有些無語,我說她們怎麼會想著把其中一枚軸鑰給我,感情不是對我有信心,而是對慎獨峰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有信心。
也許是嫌衛錦華說話太直接,也許她也是這麼想的覺得有點對不住我,許芸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衛錦華一走,她順勢問我:「一會兒我確實要去跟師父商量一下明天的祭拜大典,要不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師叔,還是我去吧。」一個聲音說道,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沈躍,估計他也剛從外面回來,正好聽到我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