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換生
滿滿說得心驚,頗有些魔怔。
挽南眉頭一皺,手一伸在其耳邊打了一道響指,輕喝一聲:「明!」
聽到這一聲輕喝,滿滿陡然驚醒,一抬眼便是對她眼神關切的三人。
隨即晃晃腦袋,神色懊惱,抿抿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她神思清明了許多,挽南才放下心來,又瞧她有些不自在,轉而指著桌上的冥紙問道:「哪裡來的?」
「官城北巷。且無論我駐足問什麼,都無人言語,只是給我這樣的冥紙一張。」滿滿回過神,聽著挽南在問她,便將方才魔怔的事情先壓下,直接向挽南道。
思忖了一番,滿滿又補充:「若我所料無錯,西巷也應當是這般模樣。」
「那剛剛追我們那些滔天的怨氣是怎麼回事?」扶光突然在一旁插嘴。
「應當是因為我接了那冥紙。」滿滿眉宇間帶著愁緒:「問話無人回應,我便試著接了冥紙,再之後,便是你看到的那樣。」
陳三願皺了皺眉:「滔天的怨氣?」
「好像這般說也不大對,只能說怨氣的確十足,甚至佔據半城。」
扶光搖了搖頭:「但最奇怪的是,這怨氣只在北巷和西巷盤桓,東巷南巷還有主街依舊天下太平。」
聽到這話,幾人心中怪異感更甚。
東拼西湊的,竟也湊不出全貌。
手指嗒嗒地敲在桌上,挽南突然看向滿滿:「可看清辦喪事的人家裡,去世的多半都是些什麼人?」
滿滿:「我未走完北巷,但一路看去,年邁者居多。」
挽南閉了閉眼,一時無話。
「你呢?」陳三願點點扶光的手,換個方向問他:「可有感受到什麼?」
眾人齊齊看向扶光,只見他臉上揚起恰到好處的迷茫。
「阿兄問你可有感受到什麼?」滿滿看不下去,索性重複一遍:「你年少時有些不同尋常的際遇,應當能感受到一二。」
扶光恍然大悟:「容我想想。」
「是有幾分不同尋常。」不消片刻,扶光便興奮地開口。
「我與滿滿是從北巷出來,如若是因為我們而觸動了怨氣,那按理說北巷的怨氣應該更大,或者說,至少,西北兩巷的怨氣應當一樣大。」
「但跑出來時,我發現西巷的怨氣卻比北巷要大許多,最為奇怪的是,隱約還透著一絲神官之氣。」
西巷?
挽南品著這話,好像要嚼出點味道來。
陳三願面露不解:「會不會是因為西巷逝者更多,畢竟你們還未來得及去西巷看過。」
扶光眼裡全是肯定,對自己的感官一貫自信:「我們今日去時,遇到了西巷一幼童,從他口中探得的消息來看,西巷孤苦,人家鮮少。」
滿滿無縫銜接道:「北巷人家則多些,逝世者眾多。」
「也就是說,光憑人數上,西巷的怨氣應當比北巷小才是。」扶光摸著下巴補充。
滿滿也跟著定下結論:「西巷不對勁,且這怨氣怕是有人操縱。」
陳三願和挽南點點頭,同樣認可這個觀點。
「那一絲神官之氣又是怎麼回事?」陳三願又接著問扶光。
「若有若無,飄渺不定。」扶光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開口:「直到現在,我也只能說,就那麼一剎,我好像感受到過,而且無法確定是西巷還是北巷。」
聽到這裡,挽南又對扶光和滿滿道:「我們去道觀的時候,並未看到觀主說的四位小神官的神像。秋雨來臨時,你們可有在外面找到那些小神官的神像或者供奉?」
「東巷越府,南巷李宅。」
「主街胡家。」
挽南疑惑道:「三個?」
見兩人點頭,挽南又道:「西巷與北巷呢?」
扶光和滿滿集體搖頭。
「我們去時,西巷與北巷早已冥紙漫天。」滿滿回憶著方才的情景:「再然後,便是被那些怨氣追個不停,沒看到究竟是否有神像。」
「還差一個啊。」挽南有些捉摸不定地看向扶光:「你感受到的那一絲神官之氣,可與這三位小神官的相同?」
扶光果斷搖晃的頭給了挽南肯定的答案。
思忖一番,挽南瞭然:「少了的那一位,在西北二巷。」
挽南此話一出,扶光驚叫道:「西巷與北巷出了此等事,這官城竟只一位小神官伸出援手?」
挽南和陳三願未說些什麼,滿滿便先換了個思路道:「這官城詭譎,誰敢確信那神官就是去援手而非下手的?」
「是極,這四位,若不是沆瀣一氣,就定然各懷鬼胎。」陳三願也在旁邊不緊不慢的插道。
陳三願的話說完,挽南倒是想起些東西,果斷送他一巴掌清醒:「你要是再不說道觀里那女子到底喃喃自語了什麼,就從此地滾回幽都去。」
陳三願捂著被打斷胳膊,一字一句分外清晰:「那夫人說:我兒慧敏,不應絕此,願以己殉道,求血換生。」
扶光和滿滿二人年歲輕些,聽到此話,面色和外頭烏壓壓的黑雲一般,沉得可怕。
鵲人氏是醫家,又與世隔絕。
一族雖傳承千年,如今已鮮少有人知道他們的血是可以這般用的。
既然是在溯洄殿的道觀,想也不想便知道,定是那一脈慣使的旁門左道。
陳三願見他二人面色不虞,沒說些什麼,只緊接著提醒:「那女子最後的狀態堪稱瘋魔,想來,是求仁得仁了。」
話已經說到這一截,不少東西已然有跡可循。
挽南看向陳三願:「阿願,你我夜間去探探那吳夫人家,然後再試著尋一尋你今日聞到的香火味,找找究竟出自哪家。」
陳三願點頭,可靠的氣息讓人安心。
突然,挽南一轉頭,對著扶光和滿滿道:「你們也一起去。」
——
夜沉沉,月皎皎。
官城的主街和東巷之間。
有四個人影跑跑停停,跑的是挽南、陳三願和滿滿,停的是扶光。
扶光也沒辦法,他的眼睛受過暗疾,白日里都看不清太遠的東西,何況這夜間。
挽南三人躍回扶光身邊,圍著扶光轉了兩圈,也只得無奈。
看扶光這副模樣,挽南也知道他也許要慢許多了,歪著頭想了想,對他和滿滿道:「本來也有兩個任務,那氣味你們不知道,正好便由我同你阿兄去尋。」
說著她扭頭看向前方燈火通明的一處宅子道:「吳宅已經不遠,你們過去就是。慢些倒也正好,畢竟夜深人靜,才是群魔亂舞的時候。」
見扶光和滿滿點點頭,挽南和陳三願便隱入夜色,迅速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看扶光看著陳三願和挽南消失的方向,遲遲沒有回神的樣子,滿滿輕聲道:「阿兄和阿嫂並非是因你看不清才提議分開行動。」
扶光點點頭,表示知道。
隨即想到些什麼,他扭頭看向滿滿,臉上笑嘻嘻:「你說阿兄人這般威武,怎的化形圓潤秀氣的那般可愛。」
滿滿:「……」
她就不應該犯這個賤!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懶得理他,滿滿起身準備離開,還衝著他道:「與其睜眼瞎撞,倒不如直接閉上眼,只用感官行事。」
頓了頓,滿滿看著這夜色,終歸有點不放心:「我會在你前方不遠處,試著用你的感官感知我的氣味與腳步聲。」
滿滿說完,幾個彈跳便消失了。
見滿滿幾下便逃離了他這潦草的視線,扶光略微有些惱。
攔也攔不住,只得暴躁的彈起來狠狠跳了兩下。
又發現下不知何時踩到了一張冥紙,扶光渾身的汗毛炸起來。
趕緊閉上眼,逃也似的往滿滿消失的地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