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入了魔障
「卿卿你可來了,昨晚都是本宮不好,不該一時憂心,沒弄清事情原委便胡亂髮作,叫卿卿受了委屈。實在是對不住,無過在這裡給你賠禮了!」第一無過親切地笑著迎上前,當真拱手一揖。
葉玉卿調笑般回道:「行,本郡主原諒你了。」說罷,越過他往裡面走去。
第一無過望著她的背影,嘴角直抽。這女人,當真是只無縫的蛋。
他的側妃孩子受了傷害,他一時情緒激動說錯了話做了些什麼,並不算太出格吧!
他原本以為,憑他一國太子的身份,為那一件小事當眾給她行禮道歉,她多少總會給點面子,寒喧一下說一聲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之類的吧!
只要他們之間有往有來,慢慢的就會熟練了。有了交情,往後要往來的,自然就會更多。
可誰料,她居然就這麼不客氣的受了他的賠禮,倒搞得他沒法接話了。
雖然他認為自己昨晚的呼喝並不算過份,不過小事一樁。但是憑葉玉卿的身份,還當真受得起他的賠禮。所以,她受得毫不客氣,不給他面子,擺明了是並不想與他有過深的交情。
殿裡面,白依依哭得更大聲了,聲音凄凄切切的,聽來十分的傷感。葉玉卿繞過屏風,走近去,白依依立即止了哭聲,紅腫著眼睛驚喜道:「卿卿你來了,太好了,你終於肯見我了!」
她說著,就想翻下床。一旁的宮女都攔不住,葉玉卿三兩步走過去,攔了她,溫和道:「這是怎麼了?明知道身體不能動,還瞎鬧騰。你不珍惜自己沒關係,有沒有想過那些真心疼愛你的人,看到你這樣,心裡不會難過嗎?」
白依依倚回床上,抹著眼睛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做了錯事,卿卿還會真心疼愛我嗎?」
她說的是她的父母和哥哥,難道在她白依依的人生中,除了那個男人,就一無所有了嗎?
葉玉卿替她拭了淚,柔聲道:「別瞎想。你現在正是月子里,養好身體要緊。」
「卿郡主,你來了正好,幫本宮勸勸這傻孩子吧!都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這天大的日子裡,要把身子弄壞了可怎麼好。」皇后哀聲嘆氣地說道,望著白依依的眼神很是慈愛,眼圈紅紅的。
不說她是不是真心心疼,到底同是女人,見她受了那麼大的罪,身體虛弱時還哭得這麼傷心,心裡著實有些難受。
葉玉卿笑著應了,讓宮女端來時刻準備著的膳食,親手端了碗給白依依喂用。白依依搖搖頭,虛弱道:「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難不成你希望下半輩子都拖著個病體過日子嗎?」葉玉卿哄道,「來,快吃吧!別忘了你兩個孩子都是早產,身體還非常虛弱,你真放心讓別人帶嗎?」
白依依微微動容,張開嘴巴小小的用了兩口。
這時候,已經在這裡呆了幾乎一整天,早就嫌煩的皇后便找借口離開了。
兩個孩子因為是早產兒,必須小心照料,所以並不在這殿中。第一無過雖然沒有離開,卻在外殿沒有進來,是是留空間給她們兩人說話的。這會兒殿中除了白依依自己,就剩了兩名宮女和葉玉卿,白依依又吃了兩口眼淚忽然就撲漱漱地往下掉。她低聲哭道:「卿卿,我真沒臉見你。」
葉玉卿半真半假地調笑道:「得,你兩隻眼睛看第一無過那個小白臉都看不過來了,哪裡還有空隙看我這張不討喜的臉。」
白依依淚水漣漣的臉微微僵了下,隨即又放聲哭了起來,她捂住唇哭得無比悲傷:「都怪我不好,沒有提前發現雀兒早被別人收買。我還以為當真是卿卿為了救我和孩子,才會給我用了落胎葯助我提前生產。誰知昨晚太子殿下查過才知道,竟是太子妃姐姐收買了雀兒,不僅換了我寢宮的香,更在我的茶中下了葯。若非有卿卿,昨日我與孩子怕不要一屍三命了。可我還不識好歹,竟害得卿卿被人誤會。我真是對不起你,我沒臉見你……」
葉玉卿手中的調羹碰了碰通透的小瓷碗,發出清脆的響聲,她低低笑道:「瞧你,就這麼點兒事,我都不介意了,你怎麼還往心裡去了。好了別哭了,把眼睛哭壞了,那小白臉可得問我賠了。快來吃飯,過會兒涼了就沒法吃了。」
「卿卿,你真的不生氣嗎?」白依依抬頭看她,臉上都是天真單純的期盼,像不小心做了錯事期待大人原諒的孩子。
葉玉卿笑道:「你看我像生氣的樣子嗎?快吃吧!吃完了,我給你看看刀口,你動作這樣激烈,別破線發炎就麻煩了。」
「啊,那會怎麼樣?會死嗎?」白依依頓時一臉緊張,葉玉卿取笑道:「這會兒知道怕了,你鬧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呢!」
白依依尷尬地笑笑,葉玉卿安撫她道:「放心吧!雖然會多受一些罪,但還死不了。」
那就好。白依依暗吁了一口氣,乖乖地用起飯來。一天一夜沒吃,又剛生完孩子元氣大傷,再加上鬧得厲害,白依依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雞肉湯還不夠。宮女連連添了三次,她才算飽了,臉蛋紅撲撲的,似乎是吃多了很不好意思。
葉玉卿給她檢查過傷口,用過葯后給她蓋好被子,溫聲叮囑道:「沒出月之前,千萬不能凍到,萬一落下病根,便是一輩子的事。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珍惜,你還指望誰呢!」
白依依眼圈又再次一紅,她扭捏道:「從小到大,除了我的家人外,就只有你一個人真心對我好。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雀兒已經被太子殿下處置了,太子妃姐姐也被皇上下了禁令,軟禁在東宮裡……」
葉玉卿給她整理著被角的手頓了下,這一個停頓很小,但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她的白依依立即發現了。少女時期的粗神經俠女這會兒成了水做的人兒,那眼淚說來就來,跟下雨似的。她手從被子里滑出來捉住葉玉卿的手,難過地問道:「卿卿,你真的原諒我了嗎?」
葉玉卿忍了忍,終是忍不住把眉皺了起來,淡然道:「依依,你知道嗎?你再怎麼變也還是粗神經,其實你真的不適合演戲,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來,你不知道你的行為是有多麼的不打自招,欲蓋彌彰嗎?」
白依依的手火燙般猛地收了回去,眼淚也忘了流,她瞪大眼睛看著葉玉卿:「卿卿,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清楚的不是嗎?到了這個時候,還有裝傻的必要嗎?」葉玉卿嘆息,「你的父母不重要,你的孩子能夠用來犧牲,雀兒的命更是一文不不值。在你的眼裡,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第一無過。白依依,你可真出息!」
她幽幽地望著白依依越瞪越大的眼睛。
真愛是一種信仰,可是為了愛情而失去自我,甚至是喪失良知的人,不值得敬佩。
自從十二歲時,媽媽被有錢人害死讓她成為孤兒后,她就特別討厭欺凌弱小,恃強凌弱,仗勢欺人的行為。雖然前一世她是個黑幫女王。雖然這一世,人人都在傳著她的惡名,可是她敢指天發誓,前後兩生,她從不曾無故欺辱過任何一個無辜弱小。
而白依依這個,曾經夢想要行俠仗義的人,有一天竟然能將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婢女性命,看得連只螻蟻都不如。
葉玉卿並沒有發作也沒有責問,但白依依還是被她幽深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她迅速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又抬起頭迅速地掉眼淚:「卿卿是在說,我為了害你而把自己的孩子都押上了嗎?我們是朋友,我有什麼理由要害你,甚至為了害你,不惜殺死自己的孩子。在你的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喪性病狂的人嗎?呵呵……全天下人的人誤會我都沒有關係,可是為什麼這樣的話要從卿卿你的嘴裡說出來?為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理由。」
白依依哭得分外凄傷,但葉玉卿並不動容,她淡淡道:「胎兒到了一定的月份,資深的御醫是可以分辯出性別的。第一無過已經有了三個女兒,而無一子。此時,別說是懷雙胎,便是懷三胎四胎五胎,只要沒有兒子,都不見得能得到他的歡心,說不定他還會嫌煩。
你哥哥提醒你與我多走動,有我做依靠,將來你的日子會比現在好過得多。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數年不見,我對你的感情就如同你對我的感情一樣,早就被歲月磨沒了。你根本不信我會答應成為你的依靠,所以只有我欠了你,欠了你一個無法還清的債,那我便不得不護著你了。
而只要你成功了,那麼我便成了你的依靠,成了第一無過的支持者。你在他那裡就變成大功臣了,看在我這個實權支持者的面子上,第一無過一定會對你疼愛有加,往後你在東宮的前途將不可限量。這一切,只需要你捨得付出那一對你並不喜歡的女兒。如此,就夠!」
而第一無過,想必在這個計劃中起了不可缺少的作用吧!就算他不是提出這個計劃的主謀,恐怕也少不了明裡暗中的推波助瀾。否則,昨晚他們夫妾二人,如何能一唱一合,如此合拍。
在第一無過眼裡,白依依只是一架橋樑。在白依依眼裡,他卻是一整個世界。
白依依的臉頰在葉玉卿的敘述中一寸一寸的變白,終於等她全部講完,而且基本完全講對了以後,白依依終是受不住地捂住耳旁,淚雨滂礴地大哭了起來:「夠了,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嗚嗚……」
葉玉卿道:「我不想刺。激你,可是你自己一直疑神疑鬼,鬱結在心,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
白依依捂著臉哭道:「你不要看我,你走,不要看這麼丑的我,走……」
「依依,你怎麼了?」門外,一行四五個人匆忙地跑了進來。是第一無過,還有白依依的父母哥哥,他們一家三口來了有一會兒,但聽說葉玉卿在裡面跟白依依說話,就沒有進去。這是聽到白依依的哭聲,才會跑過來的。
白太尉和白伏蘇是男人,他們留在了屏風外,白夫人進門就急匆匆地跑進來,坐到床沿抱住哭得傷心的白依依,心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白依依扒在她懷裡號陶大哭,葉玉卿無聲地退了出去。
「我送你回去吧!」白蘇伏主動提議,葉玉卿沒有拒絕。
此時的白蘇伏全不見平日里的嬉皮笑臉,他面色晦暗,精神明顯有些頹廢。馬車到了宮外,白蘇伏才出聲道:「卿卿,這一次,真是對不住了。」
葉玉卿道:「她在東宮裡生活,壓力必定不小。這段時間好生照料著吧!萬一得了產生抑鬱症,就不好了。」
「這個臭丫頭,她是入了魔障了。」
白依依弄的這一手若是成功了,葉玉卿這個謀害皇孫的罪名的確是難以洗脫的。但她失敗了,而明了個中內情並對她們了解甚深的人,並不難猜出事情始末。
白蘇伏恨鐵不成鋼,但更多的卻是心痛。一句話說完,眼圈都紅了。
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當年的她,明明那樣天真善良。
葉玉卿仰首不語,當年白家其實並不願意把女兒嫁進東宮的,但女兒大了心就野了,哪裡能明白父母的苦心。說嫁非要嫁,殊不知古人說的『有女不嫁帝王家』是有多凄涼。就好比從前的葉玉卿,因為愛錯一個人,她付出的代價,是香消玉殞,是魂飛魄散。而她明明,什麼都沒有錯……
「馭……」馬車在半路上被人攔了下來,車夫客氣的問道:「這位公子,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只聽南墨城在外面喚道:「葉玉卿,你出來!」
白蘇伏一手扯開帘子,瞪眼道:「大晚上的,瞎喊什麼呢!這裡沒你要找的人。」
車頂上綴著一顆夜明珠,車簾大開,一眼能望盡不大的車廂裡面情形。除了他自己,果然是沒有別人的。
但南墨城卻不以為然道:「葉玉卿,我在宮門口就跟上你了,我還聽到你說話了。是要我親自來抓,你才會出來嗎?」
車廂左側的廂壁一開,葉玉卿從車外跳進來,坐回到車裡。
原來這車廂四壁和頂上以及座底都是有機關扣住,能夠活動自如打開的。為了就是防止出現意外情況時,能夠及時從六面的任何一面逃生。
「你有什麼事?」葉玉卿坐在車上,並沒有要下去跟南墨城交談的意思。南墨城笑道:「你躲我。幹什麼?這麼害怕見到我嗎?」
「我只是不想看見你。」葉玉卿實話實說,南墨城無語道:「我討厭誠實的人。」
「你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葉玉卿對南墨城並沒什麼惡感,他怎麼說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老鄉呢!至於梅香城,她還真不屑承認。
再加上,又是自己把他帶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世界的,多少有些息息相關的感覺。所以,她對南墨城不但沒惡感,甚至覺得,只要他不過份,他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南墨城笑答道:「請你去約會。」
白蘇伏並不懂約會的含義,所以雖然對南墨城有些反感,但也就是不耐地皺著眉,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彈作用。
葉玉卿漠然道:「抱歉,我今晚已經有約了。」
「那明晚如何?」南墨城笑,「或者後晚,大後晚,只要你有時間,我隨時都可以。」
葉玉卿道:「蕭雲炎知道你在糾纏我嗎?他難道都沒有懷疑你是叛徒?」
南墨城卻道:「我並不屬於誰。」
幫助蕭雲炎,只因無處可去,所以隨遇而安。但憑蕭雲炎,還沒有資格擁有他的主權。這世上,沒有人有資格奪得他的主權,當然若是眼前這個女人願意要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奉一半給她的。
葉玉卿道:「可你給我造成了困擾。若你願意,我們可以成為朋友。若你還想要其他的,那麼我可以直接地告訴你,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感情方面,她從來就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她不需要太多的祟拜,人生在世,有一個人景仰,就夠!
南墨城靜靜地望著她,微笑道:「那好吧!做朋友。」戀人不都是從朋友慢慢進化來的。
他看到了,昨天晚上。
對象是第一藍,他的敵人的確足夠強大。但不戰而退,不是他的作風。
與其現在要求更多,讓她連當朋友的機會都不給他,還不如先做朋友,慢慢來……
「作為朋友,我今晚就是為了一樁八卦而來。據傳聞,夜太子是你孩子的生父,他是當年你的奸十夫。是真的嗎?」南墨城笑著打趣,倒真如朋友相處一般。葉玉卿皺眉:「你聽誰說的?」
「今早都傳遍全城了。行了,你慢慢想,我得回去睡覺了。」他笑了笑,雙手枕著後腦勺,悠哉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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