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偷雞蝕米
第一夏宏看似問話,但這其實是不能拒絕的。梅江帆只得作出一副萬分為難,卻不得不依從的模樣,答應過後,難過地望著牢中,梅香城的方向,眼眶濕潤,喃喃說道:「孩子,爹對不起你,救不了你的命不說,便連你的屍身都無法保全,爹真是沒用。但爹也是為了查出害死你的真兇,你能夠原諒爹的對不對?」
沒人理會他的自說自唱,葉玉卿被冤枉,當然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她說道:「我想進去看看,我的水癢粉蟲其實是用來治瘟疫的食菌益蟲,它咬不死人的。當初梅香城中了一個半月都還好好的,沒道理這才幾天就死了吧!我懷疑,梅香城身上的蟲可能不是水癢粉蟲,而是有人弄了類似的蟲子,用來陷害我的。」
第一夏宏點頭答應,然後才想起來問梅江帆:「梅城主意下如何?」
「一切憑皇上處置,雖然我兒死得蹊蹺,但梅某也不想為此冤枉了好人。」梅江帆低頭說著,嘴角略劃過一道嘲諷得意的弧。
他用的當然是水癢粉蟲,這還是當初香城從自己身上捉下來,日日收集才有了這麼多。不得不說,那個丫頭心思果然慎密。原來,這些醜陋的可怕東西,居然有如此妙用。
難不成,那孩子當時就已經算到了會有這一天,才收集了蟲?
走一步,看百步,那個丫頭的確是個善謀的不世高手。
再加上,她還會制那些威力強大的東西,用那些東西換取她的性命,倒也不算虧了。他當初得到兩國發出的譴責涵時,還嚇得不行,已經決定好要拿寶物換人,以息事寧人了。
因為,雖然他有了那些威力強大的武器,心安了不少。但到底還沒有完全準備妥當,不足以同時與玉玄與承元兩國叫板。
但是,他帶了那些寶物前來,卻發現那丫頭早就用李代桃僵之計逃出來了。而且,她還想到了今天這一個計策,非但不用他出那些會讓人肉疼的寶貝,還能平息不少百姓的怨怒。
而那丫頭的名聲已經差不多毀了,她不屑要,說是從此要換身份行事了。
待會兒葉玉卿看過之後,就會知道,那的確是只有她才會有的水癢粉。待會兒,大家就都知道,她在自打嘴巴,如此,她的嫌疑就又加重了。
梅江帆很是得意,但葉玉卿看過之後,卻十分堅定地說:「這不是我的水癢粉蟲。」
於是,梅江帆笑得更得意了,他身邊的蘇合郡主冷笑道:「姐姐身邊的婢女燕容,曾親自幫姐姐捉過蟲,她說這就是姐姐當初中過的毒蟲。」
一旁的燕容也堅定地說道:「奴婢曾親自幫小姐捉過近兩個月的毒蟲,奴婢可以作證,這便是水癢粉蟲。」
雙方都很堅決,這是沒有證據的爭辯,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葉玉卿身上。
葉玉卿不慌不忙道:「我可以證明,它不是水癢粉蟲。」
「哦,你要如何證明?」蘇合郡主不以為然地挑眉。這可實打實的就是水癢粉蟲,千真萬確的。
葉玉卿道:「幫本郡主拿水,盆,和爐火來。」
需要的東西很快就有人送了上來,並駕好了爐火。葉玉卿從自己腰包里取出一包水癢粉,道:「這就是水癢粉。兩年前,湖廣一帶發生洪災,致使當地產生了可怕的瘟疫,短短的半個月內死了數百人。這是我為了救當地村民,親自研製出來的。將它們倒進溫水中,人在裡面沐浴,葯蟲會出來吃掉人體內的病菌。
因為是救命的葯,所以水癢粉不需要解藥。人體內病菌少了以後,就用不會燙傷人的高溫熱水泡上兩盞茶的功夫,這些食菌蟲便會自動消失。
就像這樣……」
她說著,將水癢粉倒進剛剛燒熱了一點點的水中,那些粉末頓時化開來,迅速長成了無數蠕動的小蟲。但當盆中溫度變高以後,那些蟲子就消失了。
葉玉卿道:「當年湖廣一帶瘟疫事件,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去查,看用的是不是這種藥粉。」
「不用查,此事本王知道。」第一無痕道,「當年,本王曾受父皇之令,前往湖廣地帶解決災情。但到達當地時,瘟疫源頭已經完全滅絕。據當地村民說,是一群漂亮的姑娘救了他們,用的就是一種食病蟲,用過之後泡熱水,就會百病盡祛,很快恢復。」
他望著葉玉卿的目光越加炙熱了,沒想到她竟然這般聰慧,連如此叫人無法解釋的神奇之葯也能製造出來。當初他真是有眼無珠,撿了一隻裹著華麗外衣的爛石頭回來,卻把那一顆蒙了塵的寶貴珍珠丟掉了。
想到這裡,心裡又是一陣陣後悔。尤其是想到夜月雪與她的關係,還有他們成為一家人的可能,他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只要她肯接受夜月雪,夜月雪這個太子身份便十有**會實至名歸,到時比他這個庶皇子身份可要強多了。
原先的滿滿信心,也漸漸消失了,心裡無比的煩躁。
葉玉卿令人從梅香城的屍體上捉來的一小碗白色蟲子倒進溫水中,它們還會動。但隨著水溫越來越高,它們就漸漸靜止了,最後全部死去,但它們的屍體卻全部浮在水面上,白花花的……
叫梅江帆一群人,面如死灰。
竟然,真的不是……怎,怎麼可能?他們拿來的分明就當初從梅香城身上捉下來的蟲子。明明應該是一樣的,明明是一樣的……
他們卻不知,葉玉卿的水癢粉蟲,在空氣中存活超過三天,就會完全消化掉身周的藥性。從菌蟲進化為成蟲,雖然大小不變,但體質已經變了。
原先是藥物促成的速長,後來吸收了藥性,它們有了實質的身體,死後就無法再變回肉眼看不見的細菌,而是會留下屍體。
葉玉卿也是擔心,自己的水癢粉不慎外泄,被他們利用了來。所以才要上前查看的,菌蟲與成蟲看似長的一樣,但菌蟲的身體會更加通透一些,而成蟲是完全的奶白色。
這會兒,葉玉卿等於已經完全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梅江帆一行人,個個臉色不好看,但事情到了這份上,也不敢再去計較。梅江帆只好親自給葉玉卿賠罪道:「郡主恕罪,梅某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時心痛過甚,才會誤會了郡主。還請郡主寬恕!」
葉玉卿拍拍手:「本郡主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接下來換梅城主了。若梅城主無法洗脫自己的嫌疑,那麼還得麻煩你們,先在這兒住兩天。畢竟,你們才一到來,梅香城就死掉的,這也太巧了點兒吧!」
梅江帆嘴角抽了抽,說道:「郡主說笑了,梅某怎麼說也是洛城之主。非是犯人,怎可居於天牢?」
自從葉玉卿那一次來抽了梅香城一頓,蕭雲炎也來走了一圈后,這天牢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各方都有人馬看守著,不許人輕易接近。
而梅香城這個重犯,則沒有被探望的可能。所以,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她的牢房半步,要不然梅江帆這一計也不會選在到他來之後了。
本來以為,有了那些蟲子,再弄個詭異到查不出來的死法就是萬無一失了。
沒想到再一次陰溝里翻了船,沒能討得好不說,還可能把自己也給栽進去。
梅江帆都快嘔死了。
他這是招了哪路神仙惦記,怎麼什麼都不讓他好過呢!
「一城之主很了不起嗎?」葉玉卿冷笑,「叫你來是讓你來賠禮道歉的。可你一個戴錯之身,非但不懂得自省,還敢在承元皇上與八皇叔,還有燕雲國太子,以及本郡主和三哥面前,出面即是挑釁。你的眼裡還有承元皇上,還有燕雲太子,還有本郡主嗎?」
哼,你們都算什麼東西?待本我們回去后,一定拿大炮轟得你們個稀巴爛,叫你這個賤丫頭還敢在我們面前耍威風。
梅江帆一行人個個氣得咬牙切齒,但難耐葉玉卿雖然不給面子,卻說的也是事實。他這個一城之主,原本是可以得到三國皇室尊重的,但因為他現在是戴錯之身,今天又鬧了一出得罪葉玉卿的倒霉事,而這兒是承元皇室的天牢,所以即便被訓得跟孫子一樣,也只能死死地忍氣吞聲的。
他不敢再跟葉玉卿說話了,怕被她活活氣死。梅江帆轉而問第一夏宏:「承元皇上,梅某並不是犯人,承元皇上當真要將梅某等人關押在這天牢之中嗎?」
第一夏宏連忙笑道:「梅城主過慮了,葉家丫頭就是一時生氣,才嚇嚇你們。」
一城之主,當然不是他說關押就能關押的,更何況是關押在天牢里。
這又不是嫌疑犯,可以關押在警局四十八小時的世界。
梅江帆鬆了一口氣,但剛鬆了一口氣,立即又提了起來。
因為,就在大家以為今天這事應該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第一藍說話了。他道:「本王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梅城主的清白。」
「是嗎?」梅江帆大喜過望,連連瞌頭蟲一樣對著第一藍的方向道,「多謝八王爺,多謝八王爺。」
之前,他還以為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得罪了第一藍,他故意要找他的碴呢!
誰知,就在自己已經落入下乘時,他竟然又出面幫自己說話。立即讓梅江帆感覺到峰迴路轉,有一種大起大伏的激動感。
心裡,恨不得把第一藍當成佛來供著。
第一藍道:「本王聽說,死者生前若受了什麼傷害,死去十二個時辰后,屍體上便會顯現出傷痕來。但不久前刑部研發出一種藥劑,可使死者身上隱藏的傷疤提前顯現出來。
死者死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假設,她是被梅城主一行中的某人謀害而死,那麼當時她一定被蒙住了口鼻。而因為時間非常短暫,這個捂住她口鼻的人,用勁必然不輕。
只要用藥物在死者面上塗抹一層,若死者面上沒有淤傷,那麼便可以說明,死者生前並沒有遭遇捂住口鼻的事。也就可以證明,梅城主一行人,不是兇手了。」
他這個提議好,但卻只讓梅江帆一行人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就是他們做的啊!而且,他們捂了,捂了很緊……嗯,緊的不得了!
雖然也曾想過留痕這一點,但他們已經有了準備,只要能成功賴到葉玉卿頭上,那麼後面的事他們做起來就會輕鬆得太多了。
梅江帆還在想著找什麼理由來拒絕的時候,已經有人飛快地送來了葯。第一藍沒有理會他們一行人難看的臉色,令忤作上前。忤作拿葯往死屍臉上一抹,很快一隻清淅的青色手掌印就在大家的注目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的浮現。
「嘖嘖,好漂亮的一隻手掌,快來比一比,看是誰捂的。」葉玉卿看戲一般,嘖嘖有聲。
那手掌秀氣,一看就知是女人的。他們七人當中有三個女人,蘇合郡主與梅香城的貼身侍女燕容和白凌。
燕容一臉土色,白凌目露驚恐,而蘇合郡主卻腳步踉蹌,始終鎮定著的一張俏臉再沒有了半點血氣。
有人上來,強行拉了她們的手印下掌印,細細一比對。立刻就有了答案,燕容和白凌二人是武侍,手中多少都有些繭子。
而蘇合郡主雖然習武,但她是梅江帆的親生女兒,自然有好東西保住自己的纖纖玉手。
死屍臉上的掌印纖細,沒有結結。當最後,她的手被拉到死屍臉上的印上,合而為一時,這下子,再沒有什麼可以狡辯的了。
第一夏宏臉都氣青了,該死的梅江帆拿他當傻子耍呢!當著他的面拿賠償單給他,回頭卻把人弄死,還在他的地盤把人弄死,分明是想把罪名嫁禍到葉玉卿身上,就連他也要擔一個看管不嚴之錯。
真是自找死路!
「來人啊!將他們抓起來。誰敢反抗,就地格殺!」
……
因為第一夏宏在,出了天牢后,第一藍與葉玉卿自然是分道揚鑣,各回各家。其他人雖然覺得今天第一藍出現在這裡有些不尋常,但身為一國皇叔,他關心這種事關國運的事也不算奇怪。
除了有心的第一夏宏外,暫時還沒有人懷疑葉玉卿與第一藍有什麼,即便葉玉卿在第一藍面前言行隨意得像跟自家人說話一樣,但她一向是這樣的。即使是在承元帝面前,都不會恭恭敬敬地去拘於什麼禮節。
第一夏宏上了輦車,自窗邊看著分左右而去的馬車,心中暗哧,哼,裝吧!裝得好。
葉玉卿回了葉家,傍晚的時候,第一藍還是繞了道過來了。
吃罷晚飯回了屋裡,葉玉卿對第一藍道:「死在牢里的梅香城是假的,她應該易容過,你想辦法對外揭穿她的金蟬脫殼,讓人知道她用假死逃罪。」
她沒有在今天的天牢裡面聞到骨香的氣味。
但第一藍卻道:「趙六說了,她沒有易容。」趙六就是那個忤作,他也懷疑梅香城不會死得那麼輕易,才會讓趙六留神看著。
之前他們都猜測過,真的梅香城早就被換走了,天牢中那個是假的。可是檢查過後發現,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易容。
葉玉卿有些不明所以了,梅香城沒那麼好對付,否則她還不早弄死了她。
她顧慮著梅香城身後的勢力,以及她手中一些危險東西,所以才留下她的命,好用她來引路。而梅江帆,應該更加看重梅香城的本事才對。若她是梅江帆,必然是寧願賠償也不會殺死梅香城的。
第一藍沉吟了會兒,猶豫道:「假設,有一個人與梅香城長得很像……」
葉玉卿眼前一亮,期待地望著他。第一藍道:「我有注意到,除了梅蘇合,當時他們一起的還有兩個女人。其中一人身上有很濃的血腥味,還有些臭。而且,她的臉一直木木的,沒有表情,像是戴了面具……」
「所以,你認為,梅江帆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跟梅香城很像的女人,然後弄死她,與原來在牢中假扮梅香城的人,再一次進行了替換。那個戴著面具的婢女,就是在牢中呆了數天的假梅香城,她身上的血腥與臭味,就是因為有作,以及在牢中呆了幾天沾上的?」
「聰明!」第一藍笑著點頭。
葉玉卿立即哈哈大笑著,跳到他身上,用力親了他一口:「幼容更厲害一籌,要不是你早派了人,及時封鎖現場,不讓他們任何人趁亂離開。我們也沒辦法發現這一點呢!」
第一藍見她開心,便更開心地回親了她一下,問道:「那麼,娘子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要揭穿他們嗎?」
「不必。」葉玉卿道,「若能讓他們親自揭穿,不是更有意思嗎?」
「哦,娘子打算怎麼做?」第一藍笑。
葉玉卿雙手攬著他的脖子,壞笑道:「離間,把殺死梅香城的罪名完全栽到梅蘇合身上,把其他人摘離出來,就說這是梅城主的意思。她若是知道梅江帆為了早就該死一萬遍的梅香城,而把她這個親生女兒都給放棄了。你說,她會不會發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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