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老跟前掛個名
大理寺
「崔少卿,那月老廟是有問題吧?衍陰瞧著就像個招搖撞騙的貨色。」從鏡海利落的派了十個人出去,而後坐在崔少卿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長安城裡,喝茶的人少,也就是崔辯敘這樣的才會矯情的每日煮茶來喝。
崔辯敘換上官服,又恢復了往日的死人臉,一言難盡的看著他將頭遍茶水一飲而盡,侃侃而談:「那個叫去塵的道姑也怪怪的。」
他斟酌著用詞:「怎的瞧著不像個正經人?一個道姑塗脂抹粉,身上還有股風塵氣…」
從鏡海保證這是他發自肺腑的觀點,絕對不是因為那道姑翻白眼罵自己是個老菜梆子。
崔辯敘給自己倒了盞茶,捧在手裡卻沒有喝:「她手裡那柄鎏金青玉拂塵,上頭還鑲著兩顆珍珠,成色極佳。」
雖說崔家有錢,這樣的珠子在崔家也算不得上好,但這樣一柄拂塵放在外頭,尤其是一個道姑身上,就有些打眼了。
從鏡海抹了把嘴,將茶盞放下,恨恨道:「某就說,這幫雜毛,掙的比咱們多多了!那可是安興坊!」
他才住哪兒?昇平坊罷了!
崔辯敘並不理解他這種仇富的思想,也不想理解,清河崔家,怎麼會缺錢?
更何況,先帝通道,當今陛下亦然,上行下效,道教盛行,信徒多了,錢財自然也就多了。
「金吾衛那頭兒給他們緊緊皮子,今日絕不能再有女子失蹤!」
「是!」
樂仙樓
江上弦覺得出來打工有一點好,吃的比在家好!
江母節儉,捨不得花太多錢在伙食費上,縱是這錢是她掙的,可面對在粗茶淡飯里還要把好的那一部分給兩個孩子吃,自己就吃點剩菜剩飯的阿娘,她也不好意思每日吃好的。
樂仙樓就不同了,不止是工作餐比家裡多了油水,就是在做菜的時候,也能截留不少出來。
師徒四人打著試口味的名義,可吃了不少東西。
正是因為這個,她做新菜的動力滿滿,總不能每天就做三個菜,翻來覆去偷吃三個菜吧?
就這一天她就已經吃厭了。
酉初,江上弦帶著滿頭滿腦的油煙味兒準時下班到家,沒有抽油煙機,做了一天菜,她只覺得自己快要被腌入味了,一進家門便急不可耐的去瞧水缸,裡頭還剩大半缸水。
這點水,沖個澡夠,想洗頭可就不行了。
「這是做什麼?剛到家還不好好歇歇。」江母見她火急火燎的提著水桶就要往外走,忍不住喊她。
女兒頭一天上工,她能不跟著掛心么?雖說偏心兒子,可閨女也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這丫頭出生的時候足有八斤,險些沒給她疼死。
下午補覺都沒睡好,就怕她在外頭被人佔了便宜,又怕她去外頭做工耽誤了姻緣,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跑出去跟人聊八卦轉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家了,死丫頭又要往外跑。
江望日看到姐姐也是興奮,他也跟著擔心,怕外頭的人欺負自家阿姊,見江上弦拿了水桶要往外走,趕緊推著小推車又拿了個水桶跟上:「阿姊,我和你一塊兒推車去,省點力!」
江上弦被他一喊才停住了腳步,一拍腦門,還真是累糊塗了,進門竟沒瞧見弟弟已經回家了:「你今日怎的這般早就回來了?羊肉都賣完了?」
她還以為少了個人,弟弟一個人賣,估摸著得趕著閉市才能踩點賣完呢。
江望日推著車到她身邊:「賣完了,不少客人打聽阿姊去作甚了,我與他們說阿姊去樂仙樓做大師傅去了,他們說下回去給阿姊捧場叻!」
「那感情好啊!」江上弦抿嘴直樂,扭頭沖著江母道:「阿娘,兒和二郎去打些水回來,一身的油煙味兒,若是不洗了晚上只怕都睡不著,阿娘給兒泡些無患子和皂角唄。」
江母擺擺手:「快些回來,我先將水給燒起來。」
姐弟倆走出門還聽到裡頭江母絮絮叨叨的念叨:「真真麻煩,哪裡就這般愛乾淨了,若要日日洗頭,多少柴禾才夠使?掙的還沒花的多,費這個勁兒......」
江望日對著她擠眉弄眼:「阿姊,怎樣,樂仙樓幹活累不累?」
江上弦故意皺著臉逗他:「累啊,可累了,灶房裡頭太熱了,這一天腰酸背痛的。」
小小郎君聽的跟著直皺眉:「阿姊,還是回來咱們一道賣鹵羊肉吧,咱們家的鹵羊肉買的人越來越多了。」
「騙你的!」江上弦噗嗤笑出了聲:「樓里中午給包飯,可好吃了,有肉叻,今個兒做菜的時候,我還試吃了不少,肚子飽飽的。」
江望日聞言吞了吞口水,立場極不堅定的搖擺:「這麼好啊,阿姊,還招人不?我也去唄。」
「你就好好賣羊肉。」江上弦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如果她是在樂仙樓干長期工,自然可以把弟弟帶過去,可她不確定,下一個任務如果變化,她大約就不在樂仙樓幹了。
她要是不幹了,江望日一個小學徒還留在那邊做什麼?還不如好好乾羊肉攤。
江望日噘著嘴悶悶不樂,跟個小炸藥包似的騰騰騰的朝永安渠跑,一個人悶聲悶氣的跟條狗犢子似的打了水又一言不發的回家。
這半年他都習慣了每日和姐姐一道出門幹活了,這兩天一個人去,一個人回,總覺得提不起勁兒來。
江上弦沒去哄他,哄什麼?十歲的男孩子,總要姐姐哄像什麼話?她是長姐,沒給他一嘴巴子打的他原地跳華爾茲就算禮貌了。
反倒是江母,瞅見兒子拉著個臉回家,叉著腰就是一頓罵:「小小人一個,見天的擺什麼臉子!還不趕緊把衣裳洗了去!」
江望日挨了一頓罵,敢怒不敢言,臉拉的更長了,吭哧吭哧抱著一盆衣裳又出門去了。
見他出門,江母拿著一個綉盒進了屋子,搬了小凳子就坐在木桶邊上。
正在木桶里洗澡的江上弦一臉淡定的拿巾帕搓澡,剛開始不習慣江母這樣,現在她都習慣了,江母還能幫她添添熱水,遞個東西啥的。
今日她手裡的倒不是綉帕子之類的,反倒是一塊蘭苕底白色小碎花的布頭,江上弦瞅了一眼好奇道:「阿娘,這不是你壓箱底的料子么?怎的拿出來了?」
江母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兒道:「還不是你,灶房裡的活計哪有沒味兒的?偏你事兒多愛乾淨,若是日日洗頭,誰家擋的住你這麼用柴?沒有小姐命,偏有個小姐病。」
這可是她藏了好久的料子,這些年用的只剩下這點了,相看、下定、成親、生女好像就在昨天。
人上了年紀就會在突然的某一天想起過去,覺得時間過的也太快了些。
她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才說:「裡頭用粗麻布,難看些就難看些,最外頭一層給你用這花布,做個頭巾,省的你天天洗頭。」
原來如此,江上弦扒在桶邊又看了一眼,這個厚度,想來應該能隔味兒了:「阿娘,做兩條唄,換著戴。」
江母一個眼刀甩過去:「就你會使喚人!」
江上弦知道,她這是答應了,喜滋滋的提要求:「另一條用那塊沙茶黃的料子做,那個也好看。」
「快點洗!一會兒水涼了!」江母沒好氣兒的催她:「明日下半晌的時候,我去找你,你隨我去趟安興坊。」
酒樓里的一般下午的時候,都會休息一段時間,每家都是這樣的,后廚里只要留一半的人就行,一般也沒人在那個時間去吃飯喝酒。
「做什麼去?」
江上弦先問了一句,畢竟剛上班,要是沒什麼要緊事,還是不溜出去的為好。
「聽人說,那兒的月老廟很是靈驗,你隨我去一趟,拋個姻緣帶,雖說眼下還不著急,可也得先在月老跟前掛個名,省的他老人家把你給漏了。」
江母說的振振有詞、有理有據,這是她一下午翻來覆去想出來的,神佛這種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旁人家的小娘子都去挂名了,她家年奴若是不去掛個名,叫神仙給忘記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