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長安夜生活中心點位
翌日一早,長安城內的街鼓還未響起,永安坊江家,江上弦的房門就開了。
「呀,年奴,怎的起這般早?」正在灶房做朝食的江母聽到老舊木門的『嘎吱』聲,探出頭來瞧了一眼,又不可思議的朝依舊還黑著的天瞧了一眼,滿臉的不可思議:「莫不是今日這日頭,要打西邊出來了?」
江上弦端著小盆,八風不動的挪到院子里的水缸邊打水,口氣隨便的好像在說今天起床準備拉泡大的:「阿娘,兒準備去街上轉轉,找份工。」
剛縮回灶房的江母再次從裡頭探出腦袋,這一回手裡還端著一碗撕好的胡餅,皺眉道:「找什麼工?你一個小娘子,去外頭做工?家裡的羊肉還不夠你賣的?」
「兒原想拿手裡攢下來的銀錢,賃個鋪子做吃食,細細想來卻是不妥,若真做了生意,就算是商人,落了下成。」
江上弦抹了把臉,借著灶房微弱的燈光,對著缸中的水將頭髮梳好:「二郎年歲漸長,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他也沒個本事傍身,這羊肉生意,還是留給他罷。兒去尋份工,也好多掙些銀錢。」
「混說什麼?咱們家這宅子可是自家的,也不曾借過什麼香積貸,家裡的銀錢只要夠自己吃喝便盡夠了。」江母說這話的時候,一手叉腰,底氣十足。
她倒也沒有說錯,江家有這麼套宅子在,就比旁人強上許多。人么,就是對比出來的。租房子住的比不上買房子的,借錢買房的比不上全款買房的。
鄙視鏈就是這麼赤裸裸。
可江上弦的必須要去找工作,光賣鹵羊肉,什麼時候才能聲名鵲起?羊肉西施么?
「阿娘,若是能多攢些銀錢,送二郎去學武也好,他不善讀書,又一直想進南衙門禁軍十六衛,若能有幸…」
江上弦頓了頓,語帶蠱惑:「阿娘,若是真能成,光耀門楣不說,便是阿耶泉下有知,不知多光彩呢。」
江母原本拉著的臉緩了些,口中輕嘆:「話雖如此,可,可那地方那是那般好進的…眼瞧著便到要相看的年紀,你若出去做工,這日後可怎生是好?」
江上弦知道她這是鬆動了,重男輕女,自古皆有,她這個女兒,自然是比不上延續香火的江望日在江母心中的份量,所以她才會反覆將這個弟弟拿出來說事。
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那碗胡餅,江上弦言辭懇切:「阿娘,兒若是出嫁,總也要一份嫁妝的,若是能找份好工,既能貼補家裡,還能攢份嫁妝,親事哪裡就會艱難?」
江母沒有再說,轉身又進了灶房。
江上弦明白,她這是被說動了。
*****
江上弦背著小包袱,準時踩著第一聲街鼓從永安坊中踏出,用了將近小半個時辰,走過十個坊,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崇仁坊。
西面靠著皇城大明宮,若是想好好滿足購物慾,東南角就是長安CBD東市,若是想找美艷絕倫的藝伎胡姬們看星星看月亮,暢談前人時事,聊聊心中的寂寞難耐,南面便是長安最大的紅燈區平康坊。
如此絕佳的地理位置,自然成了外地來長安選官考評,參加科舉的文人居住首先,機敏的長安商人眼光毒辣,前赴後繼的在這裡開滿了酒樓、飯店等服務業,這裡晝夜燈火不絕,熱鬧的聲音能傳出去兩三個坊。
長安的夜生活,也正是從這裡開始。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果然和永安坊這樣的普通民坊相差甚遠。
青天白日還似不要錢般燃著各式造型各異,精妙絕倫的花燈,還未踏進坊門便聽到裡頭偶爾響起的嬉笑聲。
對於尋歡作樂一整夜的人來說,此刻正是酣睡之時,但依舊有不少人已經在外行走,店家們也都已經做好迎接新一天的準備。
往來之人,個個神氣非常,江上弦一米六的身高,有幸見識了不少鼻孔。
唐朝名士多如牛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但凡有一樣天賦遠高於常人,皆可稱作名士。
若是名士還喜歡和小姐姐談心喝酒,放浪形骸,那便是名士風流。
江上弦沒有別的手藝,唯有廚藝一道,極其拿得出手,她今日就是要來尋一家酒樓飯店自薦,用一手廚藝,打開知名度。
長安人盡皆知的名廚,怎麼不算聲名鵲起呢?
她自信的來源,就是民族五千年的美食累計和自己孜孜不倦的吃貨精神,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慾,江上弦在現代苦心孤詣,深耕廚道,才會本職專業課每每驚險過及格線,勉強畢業。
而唐朝的美食,經過這半年多的摸索,她可以百分百確定:拉胯。
崇仁坊中,酒樓飯店鱗次櫛比,但其中生意最好的,唯有一家——樂仙樓。
縱是江上弦這樣的長安土狗,也聽說過樂仙樓的盛名!
江上弦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這座足有三層,魚尾鴟吻四阿頂,雍容華貴中帶著渾厚質樸氣韻的酒樓。
此時還是早上,宿醉一整晚的客人們已經陸陸續續離開,酒樓內有些酣暢淋漓之後的寂寥之感,小二們肩上搭著一塊白棉布,來來去去去的洒掃整理,掌柜的站在高台之後,手中的算盤劈啪作響。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江上弦捏了捏手裡的包袱,大步往裡走。
「掌柜的。」
「哎!客官里....恩?」掌柜的還當是一早就有客人來,擱下筆,滿臉帶笑的抬起頭,卻發現是一個衣著普通的小娘子,頓生疑惑:「小娘子到咱們這兒...做什麼來?」
「掌柜的,唐突了,奴想問問,貴店可招庖人?」(廚師)
「咱們樂仙樓好庖人倒是一直都招,可不知小娘子是替何人問的?」掌柜的拈了拈唇上的短須,態度還算溫和,只以為她是替家中長輩來打聽的。
「奴是替自己來問的。」
「這....」掌柜的一楞,旋即放下手微微蹙眉:「小娘子,莫要拿某開玩笑了,小娘子若想找份活計,不妨往高門大戶去瞧瞧。」
他這倒也是好心,唐朝女子做庖人的也有,但多是在高門大戶的炊爨上,外頭酒樓飯店,來往多是男子,於名聲不利,只有那上了年紀的阿婆才會做些洗刷的工作。
這個反應江上弦早有預料,聞言並不退縮,臉上掛著笑,態度卻很堅持自信:「掌柜的方才說了,好庖人一直都招,奴年紀雖小,卻自認在這長安城裡頭,手藝是一等一的好。」
一旁的小夥計們聽到這話,都忍不住發笑,嘻嘻哈哈的:「哪裡來的小娘子,小小的人兒,口氣倒是大得很。」
江上弦聞言下巴一抬,眼波流轉間一股聰慧狡黠:「掌柜的若是不信,借灶房一用,奴隨便做幾道菜,若是不好,奴轉身便走,絕不多言。」
掌柜的並不心動,樂仙樓這樣的地方,幾乎每日都有庖人上門自薦,若是人人都做幾道菜,他們樓里都要煩死了。
江上弦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再次開口:「樂仙樓里的酒菜與別處並無多大的不同,光這坊內就不知有多少酒樓飯店的菜單子,和樂仙樓重樣到九成五,奴要做的卻是這長安城裡,從未出現過的菜式。若是奴做的菜式掌柜的覺得不好,這菜錢便由奴來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