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狗都不修狗都不修狗都不修狗都不修狗都不修
暮色將傾未傾,殘陽灑下的流火打在木桌上,形成一塊橘黃色的光幕,緊接著緩慢變小,直至冷月懸挂,墨水暈染了整片天幕。
天暗了。
昏暗的木屋被點燃的燭光暈染,從窗外望,依稀可見木頭牆面上被打出來的兩道身影。其中一人手拿細長棍棒,另一人雙膝跪倒在地,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儼然一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模樣,但她身體時不時斜晃,明顯是因為膝蓋長時間磕著地板,跪疼了。
蒼舒覺得很離譜。
雖然修仙界常常有借屍還魂這一說法,但她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被雷劈死回到過去這一奇觀。
而這奇觀恰恰就發生在她身上。
沒錯,她回到了她十六歲初學無情道的那段日子,而此刻她跪在這兒,不過是師父為讓她牢記無情道要點,希望能用血、用淚讓她記住。
正所謂名師出高徒,上輩子她確實是死死記住了,並且在師父苦心栽培熏陶之下成為一代天驕,但是結局悲慘,眾人只道她是飛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死於無情道的雷劫之下,被劈的七零八碎,口吐黑煙。
當時有屠夫路過她的屍體,還以為是山頂的野人出來晃悠,結果誤吃毒靈草而死於非命,所以走前,還特意給她在通訊符上發了個帖子,希望她的「野人」家屬能來認領她。
呵呵,這樣讓她丟失顏面的行為實在是讓人死不瞑目!果然,無情道存在多年沒有一人畢業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這輩子狗修,她都不修。
「蒼舒。」
一聲冷呵喚回了蒼舒的思緒,她抬眸看,未曾躲閃,先是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的木棒,再是緩緩挪至他的眼眸。
如秋水般的眸子漾著燭火,宛若山間泉水被石子擊打出的波浪,乍然驚艷。
這是她的師尊,是天下修無情劍第一人——卞道一。
「心還沒有平下來,是在想什麼?」他用木棒緩緩托起她的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狠狠地抽打下去——
「啪——」
她手破了,心也碎了。
沒等到蒼舒的回復,見她回過神,卞道一攏了攏袖子,哀嘆了一口氣:「疼就對了,修無情道也有這般疼。」
蒼舒作證,無情道每一次突破的雷劫都要比其它雷劫壯觀不知道多少倍,疼痛亦然。
於是,她直言:「師父,那我不修無情道了,是不是就沒有這般疼了?」
卞道一:「……?」
「胡鬧!」卞道一隻當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無情封印已在你體內,豈是你不想修就不修的?」
還挺溫柔。同卞道一生活了這麼多年,蒼舒大概能估量出他的脾性,見他還沒生氣,再接再厲道:「師父,其實這不難,只要您出手,我這無情封印絕對能破!」
得了,勝利在朝她招手,上輩子清心寡欲了這麼多年,這輩子的她一定要改修合歡道,好好嘗嘗愛情的酸甜苦辣咸!!
沒錯!重活一世!她要活得逍遙!
一切都準備就緒,蒼舒亮著眼看向卞道一,就見他的眉忽然緊皺,氣勢也與剛剛有些不同。
蒼舒看著看著,腦袋上緩緩打出三個問號。
不對,不對勁。
果然,卞道一說:「蒼舒,你生來就該修無情道,不可有這般想法,為師今日只當你胡說。」
蒼舒立馬反駁:「我沒胡說。」
「理由。」
蒼舒認真且認真地開口,並將一隻手以發誓的手勢舉到耳邊,鄭重說:「師父,我想嘗一嘗愛情的滋味。」
卞道一:「……?」
卞道一的臉頓時冷了下來,他本來想,但凡她有個正當的理由,他都能不生氣並且好好規勸,但她想嘗嘗愛情的滋味?
此乃無情道大忌。
他被氣笑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蒼舒,你的使命是入無情道,斬妖魔邪祟,為天下而生,為天下而死。」
剛剛覺醒就得知自己還要死的蒼舒:「……?」
「師尊。」
蒼舒忽而喊了一聲,她再次抬眸,死死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你不懂男女之歡的快樂。」
卞道一閉眼:「強者都是孤獨的,愛情只會成為阻礙。」
蒼舒搖了搖頭:「師尊,你錯了,你根本不懂男女之歡的快樂。」
「你有過?」他沒記錯的話,蒼舒十三歲入靈山派,期間一直修行無情道,別說男女之歡了,她除了他,連男的都沒見過幾個。
還男女之歡!?
無情道修行異常艱難,入了無情道,就算是有男女之歡的機會,都不會產生要「歡快」這個想法。
蒼舒再次發話了:「我當然沒有過。」
「但是師尊,你懂隔壁山腳下砍柴的少年紅著眼抓你衣袖掐著你腰的感覺嗎?!」
卞道一:「……你真的是餓了。」
「我沒餓。」
她越說越激動,直至從跪著的身軀緩緩站起大喊:「師尊,你根本不懂師兄每天早晨起床練劍之後去後山浴池內脫光衣服若隱若現的薄肌!!」
「可你只能想著。」卞道一的聲音顯得冷酷又無情,「你入了無情道,此生再無情慾,即便是多誘人,你也破不了這封印。」
他像是述說著最殘酷的事實:「無情封印,最是難破,連為師,都不一定有把握助你破封印。」
此話剛說完,身後便猛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房門極有規律地敲響。
三聲,然後腳步聲愈發近了。
「師尊,掌門邀您去院子小酌。」
伴隨著腰間劍柄與玉佩相撞的銀鈴,少年的音色更顯寒涼,如水滴在清泉之上,又如玉碎在石地里那般清冽。
他又上前幾步,目光不動聲色劃過面前少女,隨即拱手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語。
卞道一想去,但他因為這個孽徒,確確實實是沒有空。
他剛要擺手拒絕,就猛然見原本站在那兒的蒼舒側過腦袋,鼻下幾乎是立刻滑過兩道令人熟悉的血跡。
「啪——」的一聲。
耳朵內傳來碎音,身前二人毫無察覺,唯有卞道一的目光猛然一凝,幾乎是下一刻,就朝蒼舒的丹田看去。
卞道一:「……?」
不是吧?她的無情封印…就這麼…破了??
「孽…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