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爺夫妻到場的時候,莫瑾玉也早到了。
安瑾蘭臉色蒼白的睡在床上,房間里窗戶都開著,香爐里也燃著濃香,可就這樣,還是能聞得出一股子腥氣。
二爺先是皺了鼻子,微有不喜。
安瑾玉給父母行禮后,拎了方子對父親道:「姐姐用的是止瀉湯。我看這方子似有不妥。」
安二爺接了方子看,「哪裡有所不妥?」他臉色微晴,自己家的小女兒如果能從單純的製藥師轉成兼能替人看病的藥師,那前途自然更是無量。
「這藥方是為了淡滲利水,清利濕熱,健脾燥濕。辨證應該是濕熱。依女兒看,姐姐應該是脾虛熱,胃失和降,應該要健脾和胃,清熱利濕。」安瑾玉一直不是很有機會正經的幫人看病,她一個正經小姐不可能幫下人看病,可家裡的主人個個習靈,身體都強健,沒什麼機會,只有那個安瑾心,弱不禁風的,三不五時讓她有練手的機會,可惜不知道為什麼,那安瑾心吃了什麼葯都不會見好轉,也不會繼續惡化,永遠這樣不死不活還能大喘息的樣子,讓她實在沒有成就感了。這會子看到二姐病了,立刻躍躍欲試,有些興奮了。
二爺看了看方子,知道三女兒想試試自己的手藝,又細細看了看二女兒的病症,眼圈深陷,面白無色,唇皮乾燥,病症有些重了。這一試可別把三女兒的命試掉半條,忍耐著坐下,把了脈,只能說:「這是濕熱泄瀉之症,要清熱除濕,斂陰固腸才是。應該用龍牡三石湯。煎湯化水,頻頻進服,一個時辰煎一劑新葯。」
二夫人看得出來小女兒的心思,雖然看起來大女兒有點悲慘,但修靈的人身體素質都是極好的,折騰點也不會出大事,何況這種機會實在是難得,不給小女兒試試,看她神情總是不信服的,猶豫了下就道:「那,要不就先試試小蝶的方子,萬一不行再換二爺的。總之都是止瀉的藥方,也不會壞事。」
二爺雖然長得很大男人,其實一切行動總是容易被二夫人控制,當下正準備點頭,就看安瑾蘭突然瞪大眼睛道:「我不要喝妹妹的方子,娘親,難道你就忍心讓妹妹在我身上胡亂的試驗。」
二夫人被說中心事,臉色微變。她們一家子的未來都寄托在小女兒身上,只有她好了,能在皇室站住腳,才有機會提攜哥哥。她可是為了全家考慮,這個大女兒總是不懂事的很。一點小虧也不能吃!
雖然不喜,但畢竟自己親生的,就點了點頭道:「給二小姐按二爺的方子去煎。」屋子裡實在難聞,二爺先走了。
二夫人坐著看女兒喝了一劑葯,疲累的睡下,才和小女兒一起離開。
安瑾蘭服了葯,安生了半夜,下半夜,肚子越發的疼了,好象有一把刀在腹中絞動不止,疼得她渾身冒出虛汗。又讓丫鬟到前面去找二爺。大晚上的弄得全家明火仗燭的鬧騰。
「啊啊啊啊——」充滿節奏感的慘叫聲響遏行雲。
安瑾蘭的房間,依舊是燈火通明,被疼痛折磨的,已是不成人形。她狠狠的抓著自己丫鬟的手,痛苦的尖叫。
哪怕是一碗毒藥,此刻要是能緩解她的痛處,她都樂意一口吞下。
「娘,女兒好疼,女兒好疼啊!」才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比之下午見著,更是可怕了幾分。
身子早已因為腹瀉,虛脫的不行。嚴重缺水,造成臉色蒼白如織,雙眼凹陷,不大的黑眸滿是血絲,看上去十分可怖。
二夫人雖然滿腹心機,很多手段,可自己的女兒卻是那心肝寶貝。此刻也是著急的不行。連二爺開的藥方子都毫無辦法,這府裡頭,還能找誰呢?
「娘親,三叔前幾日好像回府了,讓爹爹去低個頭,求求他吧,都是一家人,總不至於見死不救的!」一旁看的十分不忍心的安瑾玉輕聲說道。
爹爹和三爺向來不和,自從爹爹繼承家業后,三爺便再也沒有踏進府一步,在外四處流浪,治病救人,卻也是闖出了些名頭。如今,在民間,倒是比爹爹更有幾分威望。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兩的關係,你爹爹怎麼會肯低這個頭!」二爺對於自己的夫人,向來言聽計從,只除了這一件事!
兩人正說話間,二爺黑了一張臉,走了進來。讓他去求老三,門都沒有!
「爹,女兒好痛,你去求求三叔,讓他救救女兒啊!」安瑾蘭疼的雙眼都已模糊不清,只模糊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進了屋子,便哭著大喊。
「是啊,爹爹,二姐都已經成這個模樣了,您就放下芥蒂,去求求三叔吧!」安瑾玉也跟著求情。
「哼,老三的醫術能有多好,他練的丹藥等級還沒有我高,去求他作甚!」二爺話裡帶著怒氣,他最討厭別人說自家三弟比他高明了,就算是他心愛的二姑娘也不行。
「二爺,我也聽說,三爺在民間治好了一些疑難雜症,已是小有些名氣,他練丹藥的本事確實不如二爺,可如今蘭姐兒如此痛苦,好歹讓他過來瞧上一瞧!」二夫人走了過去,柔聲柔氣的說道,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十分動聽。
二爺向來逃不過這美人關,只輕輕咳了一下,才說道。「要去你們自己去!」說著,甩手走出了屋子。
「安瑾玉,你叫上你哥哥,趕緊去城郊附近一趟,你三叔每次回來都跟那邊的下人住在一塊!」二夫人急忙吩咐,不知道蘭兒還能撐上多久,可得抓緊了辦才好。
不到五更時分,安瑾玉便帶著三爺回到了府里。
三爺只穿著一身粗布衣衫,四十不到的年紀,因著總是在外奔波,看上去比保養得宜的二爺反倒要蒼老一些。只是臉上總是掛著笑意,十分的平易近人。
沒有安瑾玉他們想象的那麼難請,三爺聽說自己的侄女兒卧病不起,只收拾了東西,便匆匆趕來了。
一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子騷臭味。雖然丫鬟們衣褲換的及時,可這窗門都關的嚴嚴實實的,味道遲遲都沒有散去。
「怎麼門窗都關著呢?」三爺進了屋子,沒來得及到招呼,就把屋子裡的窗戶都給打開了。「三爺,蘭兒身子虛,怕又著了風寒,就是雪上加霜了!」二夫人急急忙忙的想去關窗。
「胡鬧!屋子裡味道如此難聞,空氣混濁,病味遲遲散不去,就算是治好了,也會反覆!」
「柔兒,給三爺沏茶去!」只冷冷淡淡的吩咐,二夫人聽著三爺語氣如此嚴厲,臉色微有不善,只聽著他說的到也有幾分道理,便退了,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三爺絲毫不在意,這家人,除了安瑾玉跟安瑾心,他是半個都看不上眼。一個個自以為是。
他沒有接過丫鬟的茶水,只徑直走到安瑾蘭的床前,仔仔細細的瞧起來。
路上來的時候,已聽安瑾玉說了大概。可這一瞧,卻是幾分納悶。
這個病實在是幾分蹊蹺,和自己以往見過的痢疾,癥狀完全不同!
瞧著似乎不是吃壞了東西導致的,反而像是被人故意用了葯。
「瑾蘭,張開嘴,讓三叔瞧一瞧你的舌苔如何?」安瑾蘭吃力的長大了嘴,伸出舌苔,果然跟莫三爺想的一樣,舌紅絳、苔黃燥,他又探了探額頭,額頭燙的如火一般。
這病狀,與他前些日子瞧過的病症有些類似,並不是吃壞了肚子,而是中了毒,一種毒性極猛的疫毒,疫毒之邪,傷人最速,故發病急驟,疫毒熏灼腸道,耗傷氣血,經脈受損,故下痢鮮紫膿血;疫毒之氣甚於濕熱之邪,故腹痛里急后重較劇。
三爺微微搖了搖頭,若真是如自己才猜想一般,這病實在無葯可解,而且極易傳染。
聽瑾玉說,這病已拖了兩天,府里的人,似乎都沒有被感染。
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二嫂,讓丫鬟去取一點瑾蘭的糞便,我想瞧一瞧!」三爺是醫者父母心,完全不似二爺,連自己女兒都有幾分嫌棄。
瑾蘭的丫鬟,帶著幾分厭惡,從床側邊的獸子里取了一些出來,用油紙包著放在了中間的地上,自己便趕緊退開了幾步。
二夫人也跟著後退了些,安瑾玉卻站在三爺的旁邊沒有動,她對於三爺的醫術實在有幾分好奇,自己除了練個丹藥,就只會小的治癒術,什麼風寒,痢疾,也只是背過一些藥方。
一股惡臭襲來,他只微皺了眉頭,又仔細瞧去,糞便呈水狀,又攙著著些許膿血。和他診治過的那位病人,幾乎沒什麼區別。
「瑾蘭,生病之前,你可有跟陌生人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