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上以身謀暴秦

第16章 君上以身謀暴秦

魏國大梁,王宮……

「傳趙國使節上殿!」

「傳趙國使節上殿!」

「傳趙國使節上殿!」

……

一聲聲洪大的通傳由遠至近,傳到了龐煖的耳中。

今日的龐煖身著朝服,左手撩起衣擺,右手手持旌節,一步步踩著階梯,不徐不疾的踏入了魏國的朝堂。

好一個趙國悍將,但見他身著紅色朝服,龍行虎步,雖只一人,卻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外臣龐煖,見過魏王,見過太后!」

老將軍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不卑不亢,盡顯大國氣度。

此時的魏王並不年幼,但卻與秦王嬴政一樣的待遇。雖然他沒有一個權傾朝野的丞相,但她有一個權欲旺盛的母親。在魏王左手,有一婦人端坐在珠簾之後,堂而皇之的把持著魏國朝政。

「趙使遠道而來,所為何事?」珠簾後傳來了一道略微有些蒼老的聲音。

魏安厘王薨逝於兩年前,那時的他已經年過六旬,結髮之妻自然年紀不小。而魏王增也已經三十多,在接見外國使臣這樣的場合,魏王尚未開口,這太后卻先說話了,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龐煖心中對魏王的評價不禁下降了一些,考慮到此行的目的,他不好緘默,於是便朗聲回答道:「為合縱而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魏國朝堂頓時一片嘩然,剛剛還安安靜靜的朝堂立刻變成了嘈雜的菜市場,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合縱一事給魏國朝臣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肅靜!」

內侍官高聲呵斥,壓住了紛亂的朝堂。

整個過程龐煖一言不發,彷彿沒看到一樣。

「合縱?」

「啟稟王上,啟稟太后,老臣有本奏。」

樂靈太后的話還沒說完,魏庸便站了出來。

魏王增神情淡漠的瞥了眼魏庸,什麼話都沒說。

樂靈太后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她對這個丞相不怎麼滿意,但兒子卻要將那什麼龍陽君抬上丞相的位置,她不得不先找來魏庸以打消兒子的念頭。

到底是自己的人,樂靈太后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好耐著性子道:「丞相有何意見,但說無妨。」

「啟稟太后,我大魏國與秦國緊鄰。一旦與秦國交惡,必是首當其衝。

縱觀過去百餘年間,已有數次合縱攻秦之事,可均因為各國人心不齊而被秦國瓦解,從未成功。

合縱之後呢?秦人不過安分二三時日,轉頭便變本加厲。最終,哪次承受秦人怒火的能少了我魏國?哪次我大魏不是損兵折將,不得不割土求和?

趙使所言合縱,又憑什麼說一定功成?一旦此次合縱仍舊失敗,到時必會給秦國以口舌,再度征伐我魏國!

屆時,我等拿什麼抵擋虎狼之秦?

故此,老臣懇請王上三思,請太后三思!」

言罷,魏庸深深的彎下了腰。

這話讓朝臣再度竊竊私語了起來,許多主和派的聲音開始佔據上風。

「可笑!」然而龐煖聽到這話,頓時氣的鬚髮皆張,開口便怒斥道:「未戰先怯,這就是魏人的風骨嗎!」

「趙使此言差矣。」魏庸絲毫不以為恥,反而轉身面向了龐煖,拿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老夫身為大魏丞相,自然要以我魏國的利益為重!」

「簡直愚不可及!」龐煖毫不留情的駁斥道:「虎狼之秦東出之心,天下皆知。爾等不思對抗之策,反而妄圖媚秦以自保?豈不聞飲鴆止渴之理!

魏人的風骨,自信陵君薨逝,便丟了個乾淨!

可笑,簡直可笑!」

說到這裡,老將軍興許是覺得葯下的還不夠猛,環視了一圈,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嘲諷之意,再次給所有人下了一劑猛料:「依老夫看,爾等莫不如自縛雙手,向西而拜以求苟活於世!」

「大膽!」

「狂妄!」

「趙使放肆!」

「匹夫安敢辱我!」

這話簡直是指著魏國朝臣的鼻子罵,罵他們軟骨頭,罵他們毫無廉恥之心。

在這個士可殺,不可辱的年代,哪怕明知道這老王八蛋在激將,可一眾朝臣依舊只覺得逆血上涌,一個個紅著雙眼恨不得吞其肉,寢其皮。

哪怕是剛才大義凜然的魏庸,此時麵皮也有些不自然,訕訕的不知該如何應對。

然而,龐煖絲毫沒管這些人,反而前踏一步,向著魏王拱手行禮:「外臣有一言相贈魏王。」

眼看激起了朝臣的怒火,深諳兵法之道的龐煖當即便趁熱打鐵,將矛頭對準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魏王,打算以此為突破口。

魏王增抬了抬手,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的模樣,彷彿龐煖剛才罵的人裡面沒有他一樣:「趙使但說無妨。」

「虎狼之秦吞併六國之心昭然若揭,故我王欲與各國結盟,以銼暴秦兵鋒。此舉不僅為我趙國,同樣是大利於魏國。

試想今日魏國拒絕,他日莫非還要以身侍秦?

須知今日割三城,明日割五城,此舉與抱薪救火何異,又如何能填平秦人那無窮的胃口?!

可憐大魏數百年基業,莫不是要拱手讓人?到時,魏王該如何自處?」

「趙使……」

「丞相!」

魏庸還待開口,魏王增卻斷喝一聲,阻止了他。

然後不等樂靈太后開口,便拍案而起,怒聲道:「我魏國深受暴秦之苦,王叔更是被秦人無端刺死於府中。秦人此舉是在挑釁魏國威嚴!正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將軍何在!」

「末將在!」

一個高大如山嶽一般的身影邁步而出,瓮聲瓮氣的聲音好似洪鐘。他一站出來,這寬闊的大殿彷彿都頓時擁擠了不少。

龐煖見到此人,虎目之中閃過了一道精芒,心中暗道:魏國披甲門?想必此人便是前魏國上將軍之徒,典慶了。

根據探子的情報,此人能居於上將軍之位,還是信陵君舉薦。能得信陵君看重,應該也是一個主戰之人。

「寡人有意發兵十萬,以上將軍為主將,龍陽君為監軍,與各國會盟,共抗暴秦!」

魏王的一句話,為整個朝堂定下了基調。珠簾之後的樂靈太后皺了皺眉頭,想起信陵君遇刺身亡一事,終究沒有開口阻攔。

……

龐煖此行達成了目的,也不禁鬆了口氣。與魏國交換了國書,約定會盟之後,他的心徹底放到了肚子里。

等離開王宮,龐煖便打算趕回驛館,儘快出發前往韓國。可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一道沉悶的聲音:「趙使留步!」

龐煖停下了腳步,轉身一看,卻是剛才的典慶。

「上將軍!」

典慶幾步便到了龐煖面前,與對方見禮之後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帛書遞給了對方。

「這是何物?」

「這是君上留給我的,讓我代為轉交老將軍。」

「君上?」龐煖愣了一下,驚訝的道:「信陵君?」

「正是。君上遇刺身亡兩日前,遣門客將此信送到了我這裡。」典慶解釋了一番,然後轉而說道:「事實上,早在老將軍來魏前幾日,王上便因信陵君遇刺一事驅逐了秦使姚賈,並於當夜秘密召我入宮,商議會盟抗秦一事。」

「既然如此,那魏王又為何……」

話說到這裡,龐煖突然頓住了。

回想剛才朝堂上的爭論,似乎魏國從始至終,只有魏相站出來和他爭辯了兩句。而魏王什麼都沒說,只是在最後,以強硬的姿態定下了會盟一事。

也就是說,魏王早就決定合縱抗秦了,今日只不過是走個過場。

「一切答案,盡在此信之中。」典慶這時指了指龐煖手中信件,旋即嘆息一聲:「信已送到,想必趙使還要趕往韓國,在下就此告辭。來日,與老將軍戰場相見,共抗暴秦!」

「上將軍慢走……」

畫面一轉,已是龐煖離魏往韓的路上,他的手中攥著那份帛書,臉上的表情萬分複雜。

信中內容不長,卻交代了信陵君的謀划。

原來,信陵君聽聞趙國有合縱之意,欣喜之餘又有些遺憾。只因信陵君自感年事已高,已非合縱長最佳人選。再加上魏國朝堂勢力傾軋,無伸展之處。反而自身的存在,是合縱長繞不開的人選。

後來,信陵君的門客發現了秦國羅網出動的跡象,其目標正是自家君上。

得知此事,信陵君思索之後,便決定將計就計,推動合縱成功。

以信陵君的智慧,輕易的就分析出合縱最大的難點便是三晉。

三晉合盟,則合縱必成。

韓國早就被秦國嚇破了膽,所以其關鍵仍在趙國與魏國,一旦趙魏合盟,同為三晉的韓國便別無選擇,只能選擇與趙魏同進退。

三晉合盟之後,與秦國有著血海深仇的楚國必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則楚國有春申君在,其人頗有眼光,且能影響到楚王的決策。二則,楚國先有懷王被騙,客死異鄉之恥,后又被秦武安君白起攻破郢都,連先王宗廟都給撅了。

國讎家恨之下,楚王不可能不記仇。

只要三晉和楚國合盟,那麼便大勢已成。

而自己死於秦人刺殺之後,王嫂樂靈太后與王上之間便沒有了共同敵人。王上還年輕,必然不甘權利掌握在母親手中而奮起反抗。

信陵君一向看人很准,在他看來,樂靈太後年事已高,心中只求安穩。但王上久被壓制,心中早有憤懣,絕不會放過此次機會。

到時,朝中王上與太后之間的暗鬥會給合縱帶來新的契機。

此外還有一點,秦人能在重重保護的信陵君府邸刺殺了他,安知不會潛入各國刺殺其他權貴?到時人人自危之下,會進一步推動合縱功成。

因此,深思熟慮之後,信陵君選擇了以身入局。

……

之後的發展也正如信陵君預測的那樣,暴怒的魏王命人驅逐了秦使姚賈,即使朝堂中有魏庸為首的主和派,依舊難以抗衡魏王的決意。

握著手中的信,老將軍一時間百感交集。

「停車!」老將軍喊道。

馭手聞言拉住韁繩,駕車的馬匹緩緩停下。

「將軍!」

「取酒來!」

「這……」

「還不快去!」老將軍虎老威猶在。

虎目一瞪,軍士立刻不敢再過多言語,取了一壺酒水。

軍士取酒的功夫,老將軍從馬車上下來,望著大梁的方向滿臉的哀傷,像是在悼念志同道合的老友。

信陵君用命做帖,邀六國會盟,共抗暴秦,實乃偉丈夫也!

軍士捧來酒水,老將軍並未喝,而是倒了一爵,沖著大梁的方向將酒倒在了地上。醇香的酒液灑在泥土上,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芬芳。

「信陵君,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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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頌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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