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麻漠勸學
眯縫中,麻漠安靜觀看著仍在忙活的軍醫!一如他一貫的寡言。
他到底想幹嘛?
原主跟他也不熟啊!
軍醫終於快忙完。
麻漠猶豫下,卻從懷裡摸出點碎銀子!走到姓曹的兩個親隨前:「弟兄們還沒吃飯?去喝一杯吧!這小子是我隊的兵,本該由我看護。放心!吃好喝好回來繼續當差,那時我也該休息了。」
這!這是要鬧哪樣?
麻漠在床頭邊坐下!掃眼已在一角凈手的軍醫,輕聲道:「我知道你聽不見!就自說自話解悶吧…」
這話說的啥意思?
「我早就關注過你,因為隊里百餘人中,你最像當年的我!也打聽到你爹年初因傷病亡故,所以你才滿十六就進了衛所。」
「你很老實單純卻很拼!身子骨基礎也很好,弓馬武藝的底子蠻紮實,更幸運的是三月前被劉帥相中,一路帶到了這裡。」
「故你能拼敢拼!」
「不過,你小子現在出名了。這一身傷可假不了!軍醫都是驗傷行家。所以,你有多能扛多能打?那可瞞不過有心人。」
「很快,你小子就會成搶手貨!畢竟戰場上刀箭無眼,身邊有個能扛能打,敢拼敢殺不要命的小兵!無論對誰都不是壞事。」
他到底想說啥?
「哎…看來,有些話今晚不說,以後要麼說不上,要麼沒用。」
這又是啥意思?你是我總旗官,想跟我說話隨時可以!王九暗暗著急:莫非是還有人要害老子?
「算了,小子對我很不了解,更不信任!我還是說下我自己吧。」
「二十年前我十五,比你還小!我那死鬼爹,終於將家裡敗光后死了。於是我進了衛所,可無錢無任何熟人的我,一個世襲副千戶居然只給個什長當。」
「我憤怒卻無可奈何!痛恨不公卻無力改變。於是,我很拚命!處處討好長官,有事時時爭先!以為這樣就能慢慢升遷。」
「兩年後,那些各方面遠不如我的人升遷!我才知道自己蠻蠢。」
「但我仍不認命!我想陞官,更想重拾先祖榮光!於是,我主動設法去九邊兵鎮。」
這和我有屁關係?
若是之前的王九,肯定會睜開眼不耐煩地岔開話題……
「在大同鎮,我遇到一位好總兵!就如劉帥這樣的好總兵。他後來發現了我,讓我當了他的親兵!邊鎮小戰事多,而我又肯拚命!於是,沒一年我就升到總旗官。」
王九暗暗咋舌!原來,這傢伙當總旗官都快二十年了……
「當時我才十八,正想多立功大幹番!可一件事使我從此灰心。」
「當時,大同鎮快半年沒咋發餉!當然,我是軍官,又是總兵的人要好些,那幾月都發了半餉。」
「下面弟兄真活不下去!都在醞釀鬧事。大帥將情況多次呈報,回復卻總是嚴厲彈壓!於是,大帥陽奉陰違暗示一位參將少管。」
「後來,事情終於鬧大!朝廷不得不處理。而處理結果就是:三品文官當眾斬了那位三品參將;還讓人將一品總兵脫掉褲子當眾打屁股!然後革職待罪。那可是兒孫滿堂的老將軍!更是朝廷一品武將啊!」
麻漠長嘆一聲!似從當年激烈中回過神,語氣輕悠的繼續道:「錢糧是文官在貪!禍事總由武將來擔!那年我才算看明白。」
竟有這事?不可能!
「你一定奇怪!一個六品文官何以在劉帥面前人五人六?不用奇怪……整個大明都這樣。」
「當然,劉帥是大明公認的當世第一猛將!一般的低品文官還不至於過分。可曹大人不同……」
姓曹的啥來頭?王九頓時將耳朵都豎起了!
「曹大人曹旦,六歲啟蒙,從小會讀書!才二十六歲便已是兩榜進士。之後點翰林,入都察院,下州縣,現在又到軍中歷練!三十多歲的他履歷齊全,若再干出點功勞?將來入閣拜相不在話下。」
王九聞言腹誹:這麼說,曹旦並非有大靠山,卻是有本事?而所謂本事,就是會讀聖賢書?
「像曹大人這種,莫說劉帥,哪怕是朝中的閣老也不敢輕易很罪!面對極可能的未來閣老,蠢貨才不給自己留點後路。」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雜碎狗屁不通,卻還一門心思瞎折騰!也難怪他很看重「名聲」。
見閉眼的王九面色在不斷變化!麻漠閃過絲笑意。
「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為免將來有後人又再吃這種苦!我早看開了。幾次有婆娘願跟我,我也不成親。」
「但人嘛,總得有點念想。見你小子倒很像我當年,才趁早點撥你!當然,也是你有這才能。」
「你看你!今天在台上那番話。娘的!哪像武夫?分明就是耍嘴的文人嘛!利索、暢快又文吊吊,這不就是曹旦那類人?」
說起姓曹的就恨!老子的脖子現在都冷……
「小子,把腦袋別褲腰帶上拚命?那還不如發狠讀書啊!還小,來得及!還馬上就有機會!懂嗎?」
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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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老父親就差將心掏出來!總變著法勸我好好讀書,我也沒聽他的去認真讀書!寧願後來…當了大半輩子搬磚工。
再說我就不是讀書的料!難道穿越到此,要過好點還得讀書?
麻漠卻有點上頭……
大聲起來:「聖人曰,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聖人曰,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聖人曰,刀山火海,不如提筆兩行……」
什麼鬼!聖人說過這些嗎?哪個聖人說的?
王九睜開眼睛想問問麻漠,卻見他聖人曰著曰著…曰出去了!
原來曹旦親兵回了。
……
重新閉目養神的王九莫名其妙!甚至一頭霧水。
麻漠究竟來幹嘛?
關心下屬?
可他喵的!卻始終就沒見有一句問候傷情。
收買人心?
首先他太廢!從不關心軍務的他,用不著;
其次,勸大字不識一斗的小兵好好讀書?那隻會招人煩!
……
王九深思著麻漠的真正來意,也將他來后的細節仔細回憶。雖仍然想不出來,但王九反正不信:麻漠特意跑來就為勸他讀書?
王九還在入神,劉岩的親兵把總來了。
進來就很熟絡地關心傷勢,更貼心地帶來燒雞與幾個白面饅頭!這對去了下面的原主來說,那可無異於絕世珍饈……
以前,他可不認識小新兵原主!現在如此熱絡?王九頓時小心!
一邊虛弱地千恩萬謝,一邊低頭慢慢吃喝!心中卻想起麻漠的話:很快!你小子就會成搶手貨……
才吃上幾口又有人來!卻是之前不認識,但下午「審訊」他時,就坐在胡睞郎鎬當中的那個文士。
文士也很自來熟!一邊指揮人將好幾個食盒擺上桌,一邊自報家門:茅元怡,曹旦的書史、幕僚。
王九卻看向他身後的契雪三人!居然換上了新衣服?很快,從他們的神情,及新衣上滲出的血跡來看?之前的「審訊」肯定酷厲無比!
王九瞬間憤怒!繼而慚愧:若非自己無恥的忽悠他們?
眼睛不可自抑的開始通紅,連脖子都在開始脹血……
契雪卻快步上前按住正要發作的王九!若無其事:「我們都很好!」
雙手暗暗用勁繼續:「全軍覆沒而一人獨歸!軍中自有流程。流程過後茅先生他們很友善!也很有誠心,可不能負了這好酒好菜啊……」
他竟還是個少年?
自己尚不如個少年?
王九猛醒:發作又能怎樣?還想敬酒不吃吃罰酒?
強憋回所有怒與愧!王九努力的順勢應和著。
心中卻又迅速想起麻漠之前的說詞……
看來!他早預料到劉帥與曹旦都會來搶自己。
可這又是為何?自己只是個小兵!至於大費周章嗎?
至於!
非因自己勇猛敢拼!而是,自己現在成了張牌——劉岩可用來噁心、敲打曹旦的牌。
此牌現在沒用!大明以文御武,劉帥辦不了曹旦。
但是,當未來某天!前程遠大的曹大人要衝擊高位時,這牌若到了其競爭對手手上?那就是王炸!
文官做的是道德文章。一個實錘德行有污之輩!憑啥入閣拜相?
這是對曹旦的敲打。
於是,麻漠就想用讀書來盡量引導自己:一定要選擇跟曹旦混!
否則,若又回劉帥身邊做親兵?姓曹的會寢食難安想弄死自己以絕後患!且以他的實力……
想通后的王九,整個人都很不好了!
尼瑪!一邊是有救命之恩的劉帥;一邊是不好好跟他,便會性命難保的曹旦!一邊卻是兩邊不靠,才莫名其妙給按上佟營總旗官的麻漠!人家好像是真心來關心他王九……
自己又該咋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