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道觀里掛著小朋友們帶上來的燈籠,馬喻才還收到了他們的禮物。
馬喻才還怪不好意思收下的,路青余道:「收著收著。」
結果轉眼小朋友們就道:「路師兄壓歲錢!」
路青余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給了出去。
最後,還剩下一個,路青余看了看,遞給了馬喻才,「諾。」
馬喻才傻眼,「?」
路青余壞笑道:「想什麼呢,裡面是符,嘿嘿。」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小朋友就憤怒地圍攻了過來,路青餘一溜煙就跑了。
下午沒有上課,也不想背書了,馬喻才就坐在後院那棵被劈開的松樹下。
他仰頭看著樹上的疤痕,伸手摸了摸裂口,嘴裡嗬出的白氣幽幽升騰。
樹居然沒死。
真是頑強的生命力。
手掌下的樹皮粗糙、冰涼,帶著一絲亘古不變的沉穩和從容。
馬喻才閉眼感受——陽光、土壤、蚯蚓、歲月……
他的真炁回來了。
馬喻才雙眼一亮,立刻抬起了右手——
眼前的光芒被遮住。
「馬——」從院里閃過,正要從月洞門裡走出的路青余抬眸一看,猛地頓住了步伐。
沉默的老松樹頂著一夜的積雪,為樹下的兩道人影投下穹廬般的陰影。
樹下,馬喻才穿著厚厚的深色襖子,仰頭閉著眼,一手攥住身前之人的衣領。他身前彎腰的男人卻一身單薄的西裝,用沾著污血的手捧著馬喻才的臉。
兩人的腦袋貼得很近,想必唇正疊在一起。
路青余視線剛觸及兩人疊在一起的腦袋,就閉上嘴巴迅速轉身,一把貼在了院牆上。
路青余表情空白,盯著深深的積雪和藍天。
他滿腦子都是——我去,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惡鬼,道觀也敢進……
師傅待會兒不會衝過來滅了他吧?
好一會兒,路青余捂著心臟,又從月洞門裡悄悄探個頭出去——
然後直勾勾對上了馬喻才的雙眼。
「嗯!」路青余嚇了一跳,圍著他左右看了看,「那個、那個呢?」
樹下就他一個人了。
馬喻才把玩著指間的戒指:「走了,他在這裡待久了不舒服。你找我幹什麼?」
路青余道:「大家準備給你踐行。」
「這麼隆重?」
「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兩人說著進了大院子。
嚴繼堯再度出現,站在松樹下,凝視片刻后便消失了。
第二天,該下山去趕車了,道觀里有空的都來送馬喻才。
馬喻才來時一個行李箱,走時還多了兩大包東西。
他站在滿是積雪的林間道上,揮揮手道:「謝謝你們,下次再見!」
眾人揮手:「好好照顧自己。」
他扭頭,準備從小道路上走到電梯處,天空不停飄著細碎的雪,今年冬天冷得可怕,雪更是下個不停。
拐過小路,馬喻才費勁地拽著行李箱和兩個大包,往前走去。
眼前那片突如其來的陰影,宛如一道神秘的帷幕,瞬間籠罩住了馬喻才的視線。
他下意識地微微仰頭,那原本專註的目光緩緩向上移去,當與嚴繼堯那雙深邃而又帶著些許期待的眼眸對視時,心中不禁微微一怔。
嚴繼堯穩穩地撐著那把漆黑如墨的雨傘,那身影在雪景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熟練地接過馬喻手中的袋子和行李箱,動作流暢自然。
接著,他將手中的雨傘遞向馬喻才:「幫我撐傘?」
黑色的傘面彷彿是連接兩人世界的紐帶。
馬喻才接過雨傘,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路上,問道:「怎麼樣?」
嚴繼堯道:「是喻曉青買通了那兩個人,的確是做了手腳,證據應該也都在她手裡。」
馬喻才沉思片刻,「她的兒子也在車上,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那老醫生分明說嚴郁秋的傷勢非常重,一度就要下病危通知單了,也就導致了他休養了一年多才能出院。
按理說爭家產的話,自己兒子都死了還繼承什麼,她想自己上任不成?
正思索著,他聽見嚴繼堯道:「回去慢慢調查吧,不著急。」
「嗯。」
黑傘下的兩人緊密相依,緩緩往前走去。飄雪落在傘上,一點聲息也沒有。
每一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都會發出清脆而又沉悶的嘎吱嘎吱聲,那聲音彷彿是他們之間獨特的節奏,無需言語。
而積雪覆蓋的路上,只留下了一人的腳印。
這次,傘下的人可不會突然消失了。
【第七卷·霧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