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十月天陰雨不定

剛進十月，本該秋高氣爽的天氣卻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王曉和王暮準備帶著父母出發了，這次他們要去敦煌，過節期間兩個人都在值班，就想等國慶節后，他們出發去甘肅的敦煌，不冷不熱剛剛好。

王暮的爸媽興高采烈的有些激動，這是他們兩個人決定的最後一次出發了，歲數越來越大了，以後不想出門了。

王暮爸爸擔心自己會死在路上，每次說起來的時候，完后都要吼他，說有個醫生跟著他怕什麼？其實主要是王暮媽媽，總擔心自己會給兒子造成負擔，她說不去，王暮爸爸也就同意了。

老兩口就商量這次去了以後再不出門了，這麼幾年，他們算是最享福的老人了，每年兒子媳婦，在他們眼裡王曉就是媳婦。孩子們帶著他們坐飛機、坐火車、坐汽車、坐輪船，遊山玩水，他們知足了。

王曉在成都買的小居室房子租了出去，兩人預備過幾年再去買個兩居室的，娥子說怎麼也得給王暮準備個書房吧？

娥子說的讓王曉很不好意思，發現自己確實有些自私了，人家王暮怎麼說也是有文化的人，於是她把一直閑置的一居室交給了租賃公司。

這樣，離婚的時候自己的那套房子租出去、成都的那套租出去，她竟成了包租婆了，靠租金那錢是活不下去，不過兩人日子還是過的富富有餘了。

他們預計十月十二號出發。

老人們的常備葯不用王曉操心，這都歸王暮管，王曉操心的是路上的吃食，零嘴零食。

明天就要出發了，兩人到了商城裡，青得里大街上的商城裡，貨品齊全，每次到了這裡，王曉都要採購一番，今天也不例外。

王暮正在瀏覽另一個巷道里的貨品櫃，忽然，放在褲兜口袋裡的手機發出呼呼的震動聲音，他掏出手機，手機號沒有標註，陌生電話，他按下接聽鍵。

「喂，哪位？」

對方急促的聲音，「你好，你是不是州醫院的王暮院長？」

王暮看著手裡拿著的一袋速食麵，「是我，你有什麼事嗎？」

「哎呀，是你就對了，你趕快回家吧！你爸從樓上摔下來了，剛才已經喊了救護車了，我是你爸樓上的鄰居......」電話那頭傳來快速的聲音，

王暮打斷對方，「等等，你說誰摔下來了？」

「你爸爸，你媽給我的電話，說是你們醫院，......」

王暮一瞬間都傻了，他掛斷電話，快速的幾個大步來到王曉身邊，

「快，快，不買了，出事了，快，」他拉著還處於懵懂的王曉，

王曉看著貨物車裡東西，剛想伸手推車，

「別推車了，快點，我爸說是摔下樓了，」王暮拉著王曉一邊往商場外跑一邊說。

王曉跟著王暮跑起來，「摔了？啊，怎麼會摔了，問題大不大？」

明天就要出發了，怎麼今天給摔了呢？

兩人跑到自己車跟前，「我不知道，鄰居打的電話，我們去醫院，說是送到我們醫院了，」

王曉的心臟快速的跳動起來，她按著自己的胸口，想按住撲騰撲騰快速跳動的心口。

「你別緊張，深呼吸，」王暮修長的手按著方向盤，他怕自己手抖讓王曉看出來。

王曉嘴裡嘟嘟囔囔，「希望沒事，阿彌陀佛，希望沒事，」

三個老人，公公身體最好，每次出門，他老人家都出了大力，背包拿吃的離不開他。

兩個人沒有回家，飛速的來到了醫院，路上，王暮就給急診科主任打了電話。

院長的爸爸正在急救，外科主任，內科主任都在急診科的手術室里。

王暮到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正顯示在手術中，媽媽坐在門口凳子上，可憐兮兮的看著那扇門。

「媽，」

兩個人從電梯里出來就看見老人呆呆傻傻的樣子。

「啊，王暮呀，你爸，你爸......」

「媽，別哭，我進去看看，王曉，你看著媽媽，」

王暮說著進了旁邊消毒間，

王暮的媽媽哪裡能忍住啊，她低聲哭起來，「老頭子，這次，這次，曉，你爸怕是不行了啊！都不省人事了......」

「媽，你別急，別急，」王曉走到婆婆身邊，把婆婆的頭摟在自己的胸口，她想安撫婆婆。

王暮從消毒間出來，一個護士把他帶進了手術室里。

「曉啊，你給你姐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來，看看你爸，嗚嗚嗚，我怕她們看不到了，」王暮媽媽安排著王曉。

王曉不知該怎麼安慰這種狀況下老人，「媽，你別瞎想，我爸就是摔一跤，沒大問題，你還有我們，別怕，」

本就一直心緒不定的王曉被婆婆感染更加心神不安了，她的手顫抖不已，包里的電話也翻不到，好半天，她才翻出手機來，找到王暮大姐姐的電話，

好一會兒電話才有人接，「王曉，不好意思，沒聽到，你有什麼事啊？」

「大姐，你快來醫院，咱爸出事了，在醫院急診科搶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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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說啥？誰搶救？」大姐完全懵了，跟剛才自己是一樣的，

「大姐，你快來，咱媽讓你們快來，」

大姐放下電話，手忙腳亂起來，不是明天就要去敦煌了嗎？這怎麼就去搶救了？

她跑著出了門，已經退休的大姐在家帶孫子，正準備去幼兒園接孫子。

大姐坐上計程車，給自己兒子媳婦打電話，讓他們安排人接孫子，然後去醫院，大姐跟丈夫離婚了，現在跟兒子住一起。

等她急慌慌到了醫院，老二兩口子也到了，他們來到急診科的手術室，

「媽，我爸這是怎麼了？你們不是明天就要出發了嗎？」二女婿問著還在發愣看著手術門的丈母娘。

「我不知道，我在屋裡，他說下樓去買點東西，嗚嗚，嗷嗷，你爸，他摔下去了，沒人看見啊！我也沒聽到啊！人家發現的時候，他，說是已經，已經，啊，老頭子啊，你要走了，甩下我，我可怎麼辦啊！你怎麼就不小心點啊，你還說讓我小心，讓我小心，小心，嗚嗚，」

王曉摟著她，「媽，你別急，你還有我們，媽，別哭，」王曉忍不住也帶起哭腔了，

「媽，別難過，我爸吉人自有天相，」大姐也過來摟著他們。

大姐拉過王曉，「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摔了呢？」

「大姐，我們也不知道，中午好好的，下午我倆去青得里大街上的商城去買東西，明天就要出發了，東西還沒買好就接到電話，趕緊就來了，王暮進去就沒出來，」

二姐夫不敢再問什麼話了，老太太這太激動了，丈母娘和老丈人一直自己過，平時跟著兒子到處去玩，算是瀟洒的老人了。

外面的人焦躁不安，裡面正在全力搶救，可是一切都很無力，生命體征在慢慢消失，王暮獃獃的看著身上插滿管子的父親。

腦震蕩大面積出血，腦溢血，心肌越來越衰弱，腎臟也在出血，父親這是熬不過去了，幾個科室的主任齊刷刷看著院長，大家都在盡最大的能力搶救，可是太晚了......

已經回天無力。

王暮作為一個醫生，每天都會面對死亡，可是病床上躺著的是他的父親，中午還好好的，明天他們就要出發了，去看敦煌莫高窟。

他不相信，他盯著那些儀器設備，血壓越來越低，

他扭身平靜地對一邊的外科主任說：「麻煩你，去把家屬們叫進來，看最後一眼，」

說完，他走到病床前，跪了下去，大聲的嚎叫，「爸，爸啊，你要幹嘛去啊！你怎麼就不聽話啊！你讓我怎麼見我媽啊！爸啊！」

大姐，二姐扶著媽媽進來，王曉跟在後面，看見王暮跪在床邊嚎哭，

「哎呀，我的老頭子呀！你可冤死了啊！你說說你，你這個好人還死了啊！你不是說你送我走嘛，你怎麼就讓我來送你呀！」

王暮媽媽撲過來，她的腿腳不好，這會兒完全是兩個閨女攙著的，

「我的兒啊！你救救你爸呀，你救了那麼多人啊，救救你爸啊！」王暮媽媽捶打著王暮的背，王暮拉著爸爸的手，放進媽媽的手心裡，

「媽，你來，握著我爸的手，」

王曉趕緊往婆婆屁股底下塞了個凳子，兩個姐姐跟媽媽一起拉著公公的手，

手術室里哭做一團。

外科主任看著內科主任，用手指了指儀器設備，血壓歸零了。

院長的爸爸走了。

還是急救中心主任在後面拍了拍王暮的背，王暮，年近五十了，早已沒了青春的朝氣了。這會兒，他渾渾噩噩的被人拉起來，他看著那些熟悉的儀器，護士們正在把那些東西從父親身上摘除，媽媽被二姐夫緊緊摟著怕她縮下去，兩個姐姐眼淚叭嚓不知所措的站在床邊。王曉，她蹲在床邊，嘴裡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父親這就是走了啊！為什麼啊！王暮不知道該埋怨誰，昨天爸爸還跟自己說這次去甘肅想去看看大哥一家，自己開始還不想答應，王暮痛痛快快在一邊答應了，王曉說老人的心愿幫他完成了。

醫院有規定的，不能在手術室里待太久，王暮拉起王曉，淚眼婆娑的王曉看著眼睛紅彤彤的王暮，

「明天咱們就出發了呀！爸爸好好的呀！我還去買了他們喜歡吃的東西了，我就讓他在家把衣服收拾收拾啊，他要買什麼啊告訴我們就行了嘛！嗚嗚，嗚嗚，」

王暮拉著她，帶著哭腔低聲說：「爸爸知道，知道你好，你別自責，別內疚，」

「王暮，我心裡好難受啊！這，這，爸爸好可憐，他好好的身體，」

王暮緊緊摟著王曉，他控制不住自己，「嗷，嗷嗷嗷，我爸，他，」

他的頭埋在王曉的肩頭，爸爸太冤了啊！摔一跤就沒命了，那會兒他得多無助啊！樓道里還沒人，他滾下去叮叮咣咣的，雖說爸爸八十過了，可因為想跟他們出去玩，每天都在鍛煉，身體素質根本不像八十幾了。每次出行，爸爸還能幫著背包，自己推著老丈母娘，王曉就推媽媽，媽媽可以時不時的走一會兒，讓王曉休息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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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暮只恨自己為什麼不在身邊啊！王曉摟著王暮的腰讓他盡情的趴在自己肩頭哽咽抽泣。王暮這會兒是軟弱的懊惱的，終於他停下了，那麼多事還得他來主持。

「曉，你別難過了，你去陪陪媽媽，後事還得搞，」

這忽然降臨的災難，大家都一頭霧水，畢竟他見的多了。

王曉來到旁邊的病房裡，醫院裡的護士們在給王暮媽媽測血壓，做心電圖。

王曉從包里拿出一瓶救心丸，倒了幾顆在手心裡，她來到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婆婆跟前，把藥丸塞進婆婆嘴裡，

「媽，含著，救心丸，還有很多事沒處理，你可別倒下，」婆婆沒有回答她。

她轉身對正測量血壓的護士柔聲說：「你把王醫生找來，給我媽開一點養心護心之類的針劑輸上，人老了經不起折騰。」

「嗯，王醫生已經去拿葯了，他跑的快，讓我來做常規檢查，奶奶，血壓還算正常，心率有些不齊，」

二姐在旁邊著急道：「那我媽，怎麼暈了呢？」

「應該是傷心過度，急火攻心了，馬上就輸液，」

正說著，急救中心的王醫生抱著幾個瓶子跑了進來，他是個年輕的醫生，風風火火的，王暮很喜歡他。

「你先給奶奶把這個輸上，」他對旁邊跟著的護士說道。

他拿著心電圖單子，看了看，「王姐，奶奶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哀傷過度造成的昏迷，」

「大姐，二姐，你們去找王暮吧，爸爸的喪事得你們商量，」王曉對守在婆婆身邊的兩個姐姐說。

「曉，曉，」

正在扎針的護士聽到了，「好像奶奶醒了，」

「曉，曉，」

王曉趴下身體，面朝著婆婆的臉，「媽，是喊我嗎？」

王暮媽媽伸手，王暮拉住她的手，緊緊的捏了下，「媽，我在這，」

沒有睜開眼睛的婆婆，有氣無力，「曉，衣服，你爸的，在地下室里，別把我的和他的搞混了，給他穿上，那是我做的。」

王曉憋住自己又要流下來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