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越來越遠

又要入冬了，婆婆打電話回來。說成都的房子可以入住了，自從元月去買了房子，就甩給了公公和婆婆。娥子沒有時間去，平房面臨拆遷，整個春天娥子都沒閑下來，夏天來了，又得幫著程東方策劃公司大樓的落成儀式。

一切塵埃落定也要入冬了。

娥子家的老爺車被成波開走了，她就只得每天坐公交上班，閨女上初中了，也自己上下學了。

成紅去成都了，她要買的那兩套房子開盤了，這次他們兩口子一起去的，兩個兒子一人一套，成紅說拿了房子她要把兩套裝修好，租出去，家裡的羊賣了一大半還多，就剩一些懷崽的母羊了。

算她有能力，說動了朱雲城的弟媳婦，跟他們一起去成都買房子，朱雲城弟弟他們也買兩套，自己一套孩子一套。

英傑住到娥子這裡來了，英俊考上大學了，雖然不是很理想，畢竟是考上大學走了，一大家人都覺得輕鬆了。

成紅可以輕鬆兩年，小兒子英傑，考高中沒問題，英傑沒有英俊學習好，成紅對他要求不高。

娥子剛進門，電話就響了，她拿出手機，是成紅的，

「你們今天不是去簽協議嗎？怎麼這會兒閑了？」娥子通了電話就問。

「早回來了，很快就辦完了，我們是全款，他們還不高興的趕緊給我們辦？」

「呵呵，財主來了啊！」娥子打趣道。

「去你的，」

娥子，「爸媽呢？」

「他們在廚房做飯呢，娥子，你這房子太好了，把朱雲城他弟媳婦羨慕慘了，」

娥子也沒見過自己房子，她都不知道有多好，「嘿嘿，你們先享受上了，我這住人還不知道有多好呢！」

「你和老媽不是喜歡花花草草嘛，老頭買了好多花回來，開了幾席子地種菜，太美了，我也羨慕，」

「你不是不回來嗎？好好享受，我一定把英傑給你帶好。哈哈，讓你安心。」

娥子進了廚房裡，把買回來的饅頭放在案子上，「不跟你說了，把你弟媳婦陪好了，我要做飯了，一會兒英傑回來要吃飯，他還要去學校，」

今天成波打電話說要回來，娥子正奇怪呢，又不是休息日他怎麼樣回來？

晚上快八點的時候，崽子們都進家了，成波也進家門了。

娥子怎麼覺得成波鬍子長了呢！

「你怎麼沒有剃鬍子？搞得風塵僕僕的樣子，」

成波摸了下自己的下巴，「這兩天有點忙，沒顧上，」

「都來，吃飯了，」

娥子在客廳給英傑鋪了一張床，飯桌即是英傑的書桌又是飯桌，他的床就在旁邊，又是床又能當吃飯的凳子，他每晚吃了飯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去上課，晚自習下課了回來睡覺。

現在家裡就像倉庫，到處堆的東西。

「英傑，你去學校，不要到處跑，給我老老實實學習，你爸不在家，我在家，不要糊弄人，」成波一臉嚴肅坐在桌邊，

娥子把炒的西紅柿雞蛋，一盤酸辣土豆絲，回來路過滷肉店買的一隻烤鴨擺好，小珠子忙著端稀飯饅頭，

娥子聽成波說他在家，心裡想說，你能在家待幾天？

「爸，你在家盯著我哥？」小珠子嘴快。

成波端起熱乎乎的稀飯吸溜了一下，臉上毫無笑意，「我不光盯他，還有你，」

「嘿嘿，我又不是初三，我不用你盯，」小珠子挑了一塊鴨腿放進英傑面前的小盤裡，

「哥，給你，初三生，要補身體，」

英傑沒客氣，拿起來放嘴裡撕扯起來。

娥子坐下，「你啥意思？不上班了？」

「呵呵，最近休息，」成波看這倆小傢伙，不算小傢伙咯，

「這些傢伙長的太快了，我閨女都成大姑娘了，」

娥子翻他一個白眼，「吃飯吧！你不上班，那就在家做飯，」

「我還做不了飯，還得你做飯，我得去山裡，成紅和朱雲城都走了，他弟弟也不在，我去山裡看看，」

一家人吃完飯，娥子洗刷好碗筷，為了不影響英傑，家裡現在基本不開電視，等英傑上夜自習去了，才會開一會兒。

今天英傑出門，

成波對坐在卧室里的娥子說：「咱倆出去走走吧？」

「你開那麼長時間車，不累啊？」

「很久都沒跟你走過了，想跟你走走，」成波語氣里有些黏人的味道。

娥子看他一眼，今天這傢伙有問題。

「好。走吧，去散散步，」

娥子站起來出了卧室，對在自己屋裡的小珠子喊到，「小珠子，我和你爸去散步了，你不要給人開門，聽到沒？爸媽帶了鑰匙。」

「好，我知道，」小珠子的聲音傳出來。

兩人穿上大衣，帶上圍巾，成波彎腰幫娥子拉上了棉皮鞋的拉鎖，出門了。

兩人下樓，從小區的後門往水庫方向走去，他們喜歡到那去，那裡人少安靜。

成波拉住娥子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緊緊握著。

娥子扭臉看他，他都四十五歲了，眼角皮膚已經下垂了，側影中，鼻子高聳，只是滄桑也在他的臉上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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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娥子覺得他似乎脆弱了。

「你今天怎麼了？」娥子問道。

成波沒有回答，他有些不知怎麼跟娥子說。

上個星期，上級領導把他叫去辦公室談話，不是好事，竟然有人舉報他了。

其實他一直不怕這樣的事，他一不貪污、二不受賄，工作作風一貫以嚴厲嚴苛嚴肅而出名。

可是這次舉報的竟然說他男女關係不正當，甚至還舉例，當時他腦子裡就快速運轉自己跟哪個女同事走得近？可是他茫然若失，腦子裡除了老婆娥子，就沒有其他人。

幾個上級領導在紀檢委組長，也是書記的辦公室里，雖然採用的是聊天的方式，可是對於成波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誣陷和侮辱，男女關係？你們哪怕說他經濟有問題他心裡也好受點。

成波坐在組長辦公桌的對面，旁邊是兩個州委的領導，

成波平靜了下，他確實很惱火，盯著組長旁邊的領導，

「你們相信？」

紀委書記兼組長是一個哈薩克族人，從烏市來的，因為成波會他們的語言，所以平時沒什麼隔閡。

「這不是，領導們也不相信嘛，所以才來調查下，」

成波心中有那麼點感動，他們不信，可是，成波緊接著失落，不信還來調查？

「能問下，男女關係，女的是誰啊？這個我可以知道吧？」

誰檢舉揭發的他懂制度政策，他也不問。

「魏琪雅，」一旁的領導也沒瞞著，

「誰？」成波完全沒印象，這誰啊？人都不對呀，自己根本不認識啊！

他一頭霧水，看看對面的直屬領導，又看看旁邊端坐著兩位上級領導。

「你不認識？」組長壯實的身體往後靠去，

「不認識，這來檢舉的，怎麼搞個我不認識的人？這也太不專業了嘛，」成波都想笑。

上級領導看了下手裡的材料，「那個，楚星大酒店的大堂經理魏琪雅，你不認識？」

成波立刻警覺起來，「哪個？大堂經理？是不是大家都喊她琪雅經理的？」

這會兒成波想起來了，不是因為跟她有關係想起來，而是自己老婆吃醋讓他記住了琪雅經理。

「她？說我跟她有男女關係？這也太天方夜譚了吧？我只是在那個酒店住了一個多月，她是大堂經理，所以多說了幾句話，」

他對著州上來的領導說：「要說接觸多，也就是我家人們來看我，那會兒我剛住進現在這套房子里，沒有被褥，提了一嘴，他們經理主動說可以租借他們酒店的被褥，就這一點事，我家人走了的時候把東西都洗乾淨了，我還回去的，噢，對了是讓司機還的，我沒去，他當時還給我開具了租賃發票，」

「怎麼，這也能算是男女關係不正當？這也太過分了吧？」成波都有些不屑了，他都懶得為自己解釋了。

他在心裡開始感激老婆了，虧得她火眼金睛。

「檢舉信說，那個魏琪雅經常說你很關心她照顧她，你們經常一起吃飯聊天......」

「等等，我跟她幹嘛？吃飯聊天？他媽的，這他媽的能把人憋屈死，我跟她就剛開始來的時候住在酒店裡，下班上班在大堂遇見會打個招呼，我一次都沒跟她吃過飯，更別提聊天了，你們可以去調查，也可以讓她來跟我對峙，」

成波真想罵幾句操他媽的。

「會不會還說，我騙她，要娶她？我道德敗壞？」

對面的組長看著旁邊上面下來的人，「成波，我相信他不會做這樣的事，他也不值當啊！他老婆那麼漂亮，又有文化，還是個大作家，」

成波擋住組長話頭，「要說我經濟有問題，你們不信我，我都能接受，就是這個什麼男女不當關係，他媽的也太能編了，要是讓我老婆知道，我還能活嗎？」

成波說到娥子，一想到她會瞪著眼，不理自己，他笑了，「這樣跟領導們說吧！我老婆，嗯，我和我老婆兩歲就認識，我十歲就喜歡她，十六歲就開始追她，我呀，屬於早戀，我追了她一二十年，我什麼錯誤都有可能犯，唯獨男女關係不正當這樣的錯誤不會犯，」

他也不怕領導嗤笑自己，

「還有，我們家，我老婆是把握方向的，我大學的時候就給我把握方向，在我眼裡誰也沒有我老婆有魅力，搞個，誰，那個魏，琪雅？」

幾個領導都看著他，成波越說越激動，也委屈，

「我倆，我倆，我不會做傷害我老婆的事，我更不會做違背我思想的事，不會做傷害家庭的事，」

成波似乎感覺娥子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一樣，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擎著，

「你難道僅僅是為了你的家？」領導看著成波，成波沒有說什麼黨性之類、培養之類的話。

成波看著領導，低頭沉思很久才說：

「家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能讓我的父母臉上有恥辱，我的父親做了一輩子採購，跟金錢打交道，他是一個大農場的採購，常年在家的時間很少，所有的農資都從他的手裡經過，可他沒有貪污一分錢，他的機會很多，可他沒有。我的母親哪怕堅持不下來想離婚，那時候母親一個人支撐家裡的開銷，即使家裡經濟周轉不開，她也沒有埋怨我父親掙不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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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波眼角的眼淚終於滾了下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我的母親是一個思想特別乾淨的單純女人，她是他們那個年代少有的有知識的人，不是有文化，而是有知識有見解的人，她怕我父親犯錯誤，影響我們兄妹的健康成長。」

成波沒有停頓，

「我的老婆，我娶到她，我爸媽說是我們老成家燒了幾輩子的高香才娶到，她跟我母親是一樣的女人，有文化有知識有見解，她愛財，可她喜歡自己掙錢，她是作家詩人，她高潔不可侵犯，她不會為了錢褻瀆自己理想，嘿嘿，她們倆，她們倆的任務就是盯著我，不能犯錯誤，時刻提醒我，任何錯誤也不能犯......」

成波第一次對著領導們表白自己，他的表白不是說自己工作如何努力，如何認真，而是他有值得尊敬的父母，有讓他敬佩的妻子，他有自己特別愛戴的家庭。

......

最後，領導說要調查，讓他休息等待調查結果，於是他就回來了。

可他心中有怨氣。

成波默默地往前走，娥子的手在他的口袋裡被他握著，只能跟著他走。

成波不回她話，娥子心裡很著急，他從來沒有這樣低沉過。

「波，你怎麼了？遇到煩惱了？我看你今天回來情緒就不高，到底怎麼了嘛？」

成波站住腳，路燈在寒夜中發著灰暗的光亮，行人很少，偶爾有人路過。

成波把握著娥子手的那隻手拿出來，他把娥子的手撫上自己的臉，一股暖意穿過臉頰穿入心間。

娥子等待著，

成波猛的拉娥子進到自己的懷裡，他想哭，一種委屈油然而生，自己什麼都沒做，就被懷疑。

過去是被人打，那會兒他都沒害怕，如今被人懷疑他卻害怕了，他怕自己人為的被污衊，怕誤解，更怕娥子不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