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觀中有鬼
「嘿嘿嘿,若是不嫁我,怎得這麼出息的枝姐兒,易哥兒同葉姐兒?」
南大庄坐在凳子上,對著鍋底敲敲打打,憨厚的臉上滿是笑意:
「前兩日葉姐兒還同我說,花仙長看重她,勸她明年報考鎮妖司,這若是成了,咱們家裡可就出了兩個官啦!
等易哥兒傷好,是讀書考取功名,還是接手祖傳的手藝,再開一個豬肉攤子,也都隨他。」
提起孩子,這個素日有些沉默寡言的男人又多說幾句:
「我都打聽好了,喬娘子姑丈家的表兄打算賣鋪子,兩間連起來的,原是賣壽衣紙錢,人家不肯要,倒是便宜了咱們。
中間一打通,兩家並做一家,到時候莫說是定遠的生豬,便是其他兩縣的人,也要來咱家豬肉鋪子買肉。
「對對對,等枝姐也成了仙人,那可就了不得了。
說不定會有仙人來買你殺的豬,那你南家可就光宗耀祖,祖墳上冒青煙了!」
聽著南大庄描繪的畫面,陳金桂也忍不住紅光滿面,好似已經看到這樣的未來再同她招手:
「那我就是仙人的娘,日日吃肥豬肥鴨,金梨蜜瓜,再打個頂頂重的七兩,不,十兩重的金簪,賣豬肉的時候戴著,旁人一眼瞧見,定然羨慕的直流口水。」
仙人買豬肉做什麼?
回去頃刻煉化,做豬肉脯嗎?
還有十兩重的金簪,陳金桂得編多大的髮髻才撐得住。
她爹爹媽媽當真質樸的可愛。
南枝直接笑出聲來。
卻不想這一笑,卻驚動了夫婦二人。
陳金桂見著南枝自雲頭落下,先是一呆,用力眨了兩下眼,好似在確認什麼,而後猛地撲上來,抱著她便嚎哭出聲:
「你這狠心的死丫頭,還知道回來!若不是沈仙長他們說你無事,讓我們在這等著,我同你爹都要上京去尋你了!」
「你說說你,敢留個信就跑得不見影兒,老娘日日求菩薩城隍,盼你別在外頭丟了小命!」
南枝只覺臉頰一片濡濕,又鬆開懷裡陳金桂去瞧。
果然見她雖然方才還在笑,可面上看著憔悴不少,嘴邊還因為上火,生了兩處猙獰火紅的燎泡。
——陳金桂極好面子,又極為要強的一個人,便是賣豬肉也要收拾的利利索索,免得叫人看不起。
若不是擔驚受怕,替她著急上火,怎麼會無心打理自己?
「媽,我這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么?況且我這麼大了,總不能日日留在二老身邊。」
南枝忙取了補血丹,捏碎細細灑在陳金桂唇邊,哄小孩兒似的:
「方才還聽你與爹爹說笑,怎得我一回來,就耷拉著臉,竟然同苦瓜似的!」
「再大你也是我肚子里爬出來,吃我的奶長大的!都道『兒活百歲,母憂九九』,你在外頭奔波,同妖邪鬥法,搞不好是要命的呀!」
陳金桂又開始抹眼淚,彷彿想起什麼,忙去摸索南枝,見好胳膊好腿,才重重鬆一口氣。
南大庄也哆哆嗦嗦,想伸手去抱女兒,卻記得方才南枝是直直落下來的,不自在地擦了擦手,試探著又縮了回來:
「哎,好,回來,回來就好……」
「易哥兒,易哥兒!你大姐歸家了,莫睡了!」
陳金桂沖著屋子裡喊一句,又去推南大庄:
「枝姐兒回來了,你做什麼矯情樣子,還不趕緊燒水殺雞,煮上一鍋濃濃的雞湯——
對了,趕緊把葉姐叫回來,旁人問起來,就說,就說今日家裡有喜事。」
南大庄憨憨應了,快步往外走幾步,忽然又探回半個腦袋,看稀奇似地盯著南枝瞧了半晌。
確認不是夢后,素來生的醜陋,能使小兒夜啼的南殺豬,才樂呵呵地捧著臉去接小女兒回家。
……
南易正卧病在床,雖然才入秋不到半月,可他腰部以下蓋了厚厚一層被子,饒是如此,少年昔日正正好的臉,卻仍瘦下去一大半。
「大姐,你回來啦?」
南易笑起來,憔悴感更為明顯,下巴也尖了幾分。
他看南枝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卻也只是安靜地靠在牆壁上,聽著陳金桂喋喋不休地講話。
問起南易原因,陳金桂滿臉怨恨:
「還不是那遭瘟的爛貨,一家子的惡毒心腸!自己不孝順死鬼老爹,叫鬼纏上了,轉頭卻燒了咱們易哥兒跟葉姐兒的八字,我呸!
這計文才心腸毒的,同泡了馬錢子斷腸草一般,當初我那嬸娘為了些銀錢,竟然也肯把女兒嫁去計家!
若不是鎮妖司的仙長做主,你看我撕不撕爛她陳荷花那張破嘴!」
南枝在記憶里扒拉扒拉,終於摸出來這麼兩個邊緣NPC。
不就是當初不孝順親爹,然後日日被鬼魂侵擾的那對夫妻?
他們竟把主意打到了南易跟南葉身上?
卻原來,這二人被折磨的不輕,也不知從哪聽了個缺德的主意,說是燒對童男女下去,就能把他死鬼老爹送走。
兩人本就是心黑的性子,叫人假冒媒人上門,取了南易跟南葉的八字,回去就扎紙害人,害得兄妹二人都大病一場。
若非沈洛河及時趕到,又把南家人接回鎮妖觀,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那後來如何處置了?觀中醫官眾多,就不曾請人來看看么?我留下的丹藥,你不曾服用嗎?葉姐兒又如何了?」
南枝伸手去探南易的脈,對方卻沒躲,只平靜伸手去給她瞧:
「咳咳,葉姐兒病好的快些,家裡大姐留下來的丹藥,吃了也沒什麼用。
沈仙長請人來看過,只說我身子骨弱,不似葉姐兒康健,將養數日便能痊癒。」
——南枝這才知曉,原來沈洛河不曾將她被鎮妖司通緝之事告知南家人。
她探出一道靈力送入南易體內,卻發覺經脈滯澀,靈力運行緩慢,竟像是先天不足,魂魄有缺之人一般!
她上京前,南易還是家中最健康的一個!
眼前的脈象,會出現在油盡燈枯,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也會出現在身負沉痾,舊疾複發的病人身上。
但絕不會出現在一個未滿十八,正值好年華的少年身上!
怎麼會生一場病,就虛弱至此?!
南枝心中不解,面上卻未暴露分毫。
「咳咳咳,咳咳,娘,我嗓子有些痛。」
南易咳嗽幾聲,趁著陳金桂轉身去倒茶的功夫,一把捉住南枝的手,用指尖快速在她掌心寫下:
【觀內有鬼,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