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最後一個新娘

劇情設定，不能不走。

但是這個新娘，要怎麼找？這是一個封閉的遊戲場景，雖然有很多鬼，可他們到哪去抬一個【外人】來做新娘？

虞錦和陶原站在祠堂內，撅著頭，兩雙大眼睛互相瞪著。

「既然原祭祀都這麼說了，那就快點再找人來吧，」管卿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裡，她似乎全然忘了昨晚的事，毫不畏懼，理了理自己的頭髮，不甚在意地瞥了那幾具棺材一眼。

「把之前挑選的附近年輕女孩子的八字都拿來，再給先生好好算算，不要像這幾個一樣不中用了！」

「管家，今天務必把她們拉出去燒了，再讓我聽到你跟著下人嚼舌根，連你一起攆出去！」

虞錦隔著瓜皮帽撓了撓頭。

這個新娘，找不到人的話，實在不行，就她來？

如果真被管卿攆出去，應該就不算管家身份了，或許可以扮成第五個新娘子……

「不行。」陶原看出她在想什麼，厲聲制止。

「絕對不行。」

古家的媳婦，都會毫無理由地死去，莫名其妙變成鬼！

「你不能變鬼。」

虞錦想說沒了身份她的修為和道具或許就可以用了，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我們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

「我終於發現了，虞姐這個身份才是最好的。」

「怎麼說兄弟？是因為她喊少爺夫人的時候特別違和特別好笑嗎？」

「什麼呀，因為管家和主母，是唯二能在整座宅子里自由活動的身份呀！」

「周禎被鎖在房間里動彈不得，陶原寧松山都是外人，比較私密的地方去不了。」

「而且卿姐看起來不怎麼清醒，現在就剩虞姐一個頂樑柱了，另外，我不是兄弟，我是姐妹。」

——

「我得去找寧師傅。」

陶原聞言立刻站了起來。

「我要和你一起去。」

開玩笑，他怎麼可能讓寧松山和虞錦單獨相處！

那是只盯著肉的狼，他看得出來。

請玩家注意角色扮演！齣戲預警！

頂著管卿虞錦疑惑的目光，陶原硬著頭皮找補。

「我，我也累了，想回房間休息。」

「等你們找到了第五個新娘，再來找我。」

……

東偏院的小院門半開著，隔著圍牆，似乎能聽到裡面咔嚓咔嚓磨刀的聲音。

揮手讓帶路的小丫鬟退下，虞錦與陶原對視一眼。

昨晚大家鬧得雞飛狗跳，幾乎全員沒有安生，寧松山倒是沒什麼動靜，他是找到辦法躲了過去，還是已經死了？

唰！磨刀聲停止了。

是死是活的，看了才知道！

兩人小心翼翼從院門處向內看去，院子里竟然躺著兩具屍體，背對著他們，一旁的寧松山坐在小板凳上，像是對待一件藝術品，低著頭，認真地，可以稱得上優雅精準地，在其中一具屍體上劃出一道長且直的口子！

他們都認得出，那就是昨天晚上和他們玩木頭人遊戲的其中一個！

哎喲！

「管家」驚叫一聲，虞錦趕緊捂住嘴。

死嘴，真是管不了你們了！

寧松山聞聲從裡面抬起頭來，盯著門口。

「哎喲寧師傅，忙著呢？」虞錦急中生智「這不府里又要接新娘子了，找不到人，我這正犯愁，夫人也吩咐過來看看，定好的東西可別錯了，眼瞅著那大日子就快到了……」

陶原已經顧不上表情管理了，目瞪口呆。

怎麼做到的，能把話圓的這麼漂亮，還能透出點當下的信息。

寧松山能聽懂嗎？

他懂了。

寧松山盯著虞錦，咧開嘴巴笑了笑，站起來。

「用這個做新娘，你們覺得怎麼樣？」

寧松山陰沉著一張臉，在圍裙上擦了擦刀，側過身，從院子一角拖出一具年輕的屍體。

分明就是昨天死在他們面前的那小丫頭！

但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了，它被人重新打磨過，精美，靈動，栩栩如生。

竟是一尊女人的雕像！

……

寧松山是附近幾個縣裡遠近聞名的手藝人。

雕木頭人像的。

他雕刻出的人，無論大小，都像有生命活過來一般。

買回去，能擺在家裡撐面子，顯得有人氣。也能放在田裡，當個看莊稼的使喚。貴人們還會給孩子買小的當玩意，買個自己模樣的放在廟裡作替身。

或者供奉神靈，或者用作陪葬……

總之，他從來不缺生意，像也雕得越來越好，越來越真……

沒人知道他的訣竅是什麼，他也不收徒，也不成親。

只有他自己清楚。

這是用人的皮肉雕出來的，傷天害理損陰德的玩意！

這次古家有大喜事，也請了他，專門負責雕刻新婦與她的陪嫁，還有古家給她的使喚丫頭。

是個大活，單是訂金就抵得上他做一年的雕像，因此他推了其他的活計，帶著東西來這裡住下，專心觀察她們的一舉一動音容笑貌。

但是沒有皮肉，他怎麼也雕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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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次又一次毀了那些半成品，把它們砍得七零八落，整個人也越來越癲狂……

要是能有個真皮子就好了，要是能有個人死了給我用用就好了……

「媽耶怎麼感覺寧老師比卿姐還入戲，這眼神嚇到我了。」

「不愧是大滿貫影帝啊，不得不服！」

「但是入戲沒那麼好吧，卿姐看起來就完全不像她了，寧老師也要失去理智了嗎？」

「我們體驗派演員就是這樣的，演一個角色褪一層皮。」

「說得好像體驗派都是大蟒蛇……」

「能不能討論一下遊戲劇情，你們不覺得這個雕像很瘮人嗎？這可是我們看著他刻的！在死人屍體上啊！」

「你這雕像正經嗎？包不正經的呀。」

「他的身份是絕活手藝人，有那麼多活要做，不會都是這麼刻出來的吧……」

「手藝人（錯誤），變態殺人狂（正確）！」

「這姑娘是說她被人送進來的吧，有點可憐……」

「已經不是可憐了，寧松山可是真的在她身體上又切又敲了大半天啊！」

「這出來不得有心理陰影了？」

「完蛋了目前嘉賓們沒看出任何一個是好人，甚至都不是正常人。」

「你這話說的，我虞姐怎麼不正常？」

「額，你自己現在看看呢……」

——

用這具雕像當新娘？！

虞錦思索后，居然覺得可行。

據她所說，這姑娘是被人送進遊戲的，不屬於這裡，是外來者，年輕，長相不錯。

要不，試試？

她看向陶原。

只要重新打扮一下，穿上新娘子的衣服……

再配一個八字，好好抬進去……

寧松山嘿嘿一笑，擺弄了兩下那女孩的身體，一會兒抬起手，一會兒彎下腿下跪。

「都嵌好機關了，能動！靈活得很！」

「帶去給夫人看看！看看滿不滿意！」

還能動？

虞錦也上去試了試。

她的皮膚像柔軟的木頭，輕輕搓一搓還能掉下來木屑，但確實十分靈活，只要不開口，穿上衣服，應該能頂過去……

陶原咽了咽口水，後退一步。

彈幕也沉默了。

太詭異了，兩個人擺弄著一個傀儡樣的，剛死去就被做成雕像的少女……

……

穿著虞錦從古宅庫房翻出來的紅嫁衣，木雕跪在祠堂中央，陶原站在一旁，結結巴巴，說著一些合婚吉利，旺夫旺宅的吉祥話。

他沒有選擇，只能一起把這場鬧劇演下去。

管卿冷著臉聽完，點了個頭，走過來，猛地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虞錦和陶原呼吸都停住了。

主母圍著新婦繞了兩圈，請出家法，啪地一聲，打在她背上！

他們嚇了一大跳。

這是幹什麼？！人家還沒過門就要挨打？！

木雕一動不動，表情也不曾變過一絲，嘴角掛著一個詭異的弧度，朦朧地似笑非笑，腰板挺得直直的，雙手交握在腹部，是他們熟悉的姿態。

管卿對她的順從與安靜似乎頗為滿意，開口訓話。

「模樣倒還算周正，管家，量了她的尺寸沒有？」

得到虞錦肯定的答覆，她抿了口茶繼續道。

「做我們古家的媳婦，最要緊的，就是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三從四德自然不用多說，只這婦容，須格外注意，不能大口吃飯，不能大聲說話，沒事就把嘴閉上，不要總對著丈夫對著下人笑，一副勾欄里賣笑的樣式，不端莊。」

「偏院夠大，家裡的事也不需要你操心，老老實實待著少出門，不要讓別人看到你，也別到處亂跑亂動的，做做女紅，照顧好少爺比什麼都強。」

「要求不多，也不難做，你只要聽話，讓我省心，再生下個兒子，將來這些家業還不都是你的。」

「啊啊啊啊啊我聽不下去了！」

「要不是卿姐說這話，我指定衝進去打這主母一頓。」

「這是我見過最封建的玩意，你家是皇宮啊不許這個不許那個？」

「嫁了個人結果連笑一下都不行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前面的你好像抓住了重點！」

「所以之前這四個都是忍不下去這些規矩才死的嗎？！」

「瑪德魯迅先生過了多少年依舊經典啊，吃人！這就是吃人！」

「別告訴我這是真實發生過的，我要崩潰了……」

——

虞錦也震驚了。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們在遊戲里那樣說……

我們都是木頭人。

不許說話不許笑。

還有一個不許動。

咚咚聲，是因為她們全都纏著足，腳嚴重變形，根本沒有辦法好好走路。

就連變成鬼，也無法擺脫夫家婆母的訓誡，她們嚴格遵循著教導，一個媳婦，要端莊，保持姿態，不能隨便開口說話，不能笑，最好待在房間里永遠不要出來。

只要被人看著，她們就不敢動……

一股濃重的悲傷與壓抑扼住了她的喉嚨，身後的棺材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還給我們！把身體還給我們！」

大白天的也鬧鬼？！

劇情推到一定程度，壓不住了嗎？！

管卿恍若未聞，依舊教訓著自己的準兒媳婦，兩片嘴唇越說越快，從口中不斷冒出鮮血來。

她看向虞錦的目光中帶了絕望。

不行了，她好像真的要成為這個主母了……

「要不要跑啊！」

陶原顧不得扮演什麼祭祀主持，他扯了扯虞錦的衣袖「我們先帶卿姐走！」

「走不掉的……」虞錦輕聲呢喃……

他們所有人都有罪，在害死她們的過程里，全部扮演了無法替代的角色，沒有一個逃得掉。

「還給我呀……把我還給我……」

嗚咽的哭聲不斷穿透耳膜，棺材蓋子顯然快要壓不住了！

生路！到底哪裡才有生路！

還給她，怎麼才算把身體還給她們？

主母管卿還在喋喋不休。

「你是第五個新娘，不要像她們一樣不爭氣！這對龍鳳紅燭，母親今日就為你點上……」

「燃到婚禮那一晚，才算你正式進了家門，入了族譜，有了名字。保佑我們古家家宅平安，子孫滿堂……」

紅燭！

這遊戲的名字叫紅燭點燈亮堂堂。

紅燭燃盡了，才算正式進家門，才有名字……

虞錦猛地朝管卿撲過去，顧不得蠟油燙手，她一把搶過那火苗，朝棺材扔了過去！

蠟燭能點燃厚重的棺材嗎？

能。

而且瞬間燃起了一場大火！

這火焰立刻吞噬了四具屍體！

「嘻嘻嘻……」

鬼的聲音變了，彷彿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

「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一，二，三，四……」

「還不夠，還不夠……」

「少了一個！」

小少爺要娶五個新娘，才能美滿……

得把她燒掉嗎……

真是作孽！虞錦咬牙，自己抬起那姑娘的木雕像。

但最後這個，怎麼也扔不進去。

這姑娘到底不是劇情中人，她不算新娘！這些人不認她！

四具屍體！四個鬼！

還少一個！

還少一個古家的媳婦……

除非……

還有一個人，她也是這個身份……

管卿，古家的主母，上一代古家兒媳……

她曾經也是這樣一個木頭人……

虞錦想到了，陶原也想到了。

他們同時看向管卿。

管卿也抬起頭看著他們。

是嗎？輪到我了嗎？

她摸了摸那顆夢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