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早晨
台灣屬於熱帶季風氣候,夏季長,冬季短,其中五月到九月都屬於夏季,八九月份被熱帶海洋氣團控制的時候,每日氣溫平均氣溫高達二十七八度,又熱又悶,即使是六點多的清晨也不例外。
沈沖全身汗津津的站在院子里,微微屈膝,雙手環抱於胸,開手,合手,然後抬腿斜跨,做了個太極拳中的「單鞭」動作,動靜之間,流暢自然,頗有幾分行雲流水的瀟洒,比兩個月前剛學的時候彷彿殭屍跳舞強多了。
「喲,不錯嘛。」等他打完收勢之後,張愛嘉拿著一個裝著酸奶的玻璃瓶,站在屋檐下的風扇前,笑著調侃道:「就是沙灘褲太煞風景,一抬腿,光溜溜的,一點美感都沒有。」
「我這是鍛煉身體,又不是玩藝術體操。」沈沖脫下背心,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然後鼓了鼓手臂展示肌肉,自誇道:「怎麼樣,我是不是武學天才?跟外公學了一早上就學會了,一點不比張無忌差。」
他在內地跑了大半個月,晒黑了不少,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此時光著膀子,挺胸闊背,腹肌若隱若現,陽剛之氣十足,很有男人味,張愛嘉目光凝滯,停了半響之後,才扭過頭,半信半疑的問正在拿濕毛巾洗臉的魏景蒙:「外公,他真的學會了?」
魏景蒙放下毛巾,笑呵呵的說道:「我平時練的是楊式太極拳,他剛才打的是孫氏太極拳,不一樣的,小沈另有明師,架勢很正宗。」
「切,原來又在吹牛皮。」張愛嘉擺了擺手,催促道:「去沖個澡吧,然後來吃飯,你今天很忙的,八點鐘就要去圓山飯店開會談判了。」
沈沖把背心搭在肩頭,邁步進屋,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小聲問道:「性感吧?」
「性感你個大頭鬼。」張愛嘉嘴硬,用玻璃瓶的底部戳了戳他的腹肌,說道:「好像比以前強壯了點。」
「強壯多了,晚上你沒感覺到嗎?」
「快去洗澡!」
在新加坡,沈沖完全放手,讓手下去談判,因為新加坡未來幾十年政局穩定,和內地關係也很穩固,風險很低,只要投資大方向確定了,談來談去都是細節問題,但是台灣未來風雲變幻,和內地關係一波三折,風險極大,他必須得親自把關,利用先知先覺的優勢,盡量消弭風險,同時風險越大,可鑽的空子也越多,趁現在自己把握主動的時候,多埋一些地雷,對未來也有好處。
洗完澡,換了一身清爽的休閑服,沈沖走進餐廳,看到魏景蒙的左邊,張愛嘉的對面,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知性美女,就笑著招呼道:「薇姐,早。」
「沈先生,早上好。」
這位美女,就是魏景蒙從蘿莉養成熟女的紅顏知己,名叫陳薇,以前是宅在家裡的文藝女青年,現在是嘉嘉演藝中心的經理之一,負責打理四樓畫廊的生意,每個月會用電話向沈沖彙報業績,因此也不算陌生。
「三爺,今天的魚羹不錯,鹹淡適中,你嘗嘗。」
「好,好,你也吃。」
老夫少妻,七十多歲了,還這麼風流瀟洒,享盡艷福,我不如也……
羨慕!
沈沖用手臂遮著頭,對張愛嘉擠眉弄眼,示意她也來喂他,張愛嘉眼波一轉,把手上的半塊卷餅塞進他嘴裡,然後貼著耳朵,嬌聲媚氣的說道:「老爺呀,你要不要嘗嘗這個?很好吃的喲,奴家親手做的。」
語氣很嬌媚,表情很霸道,嘴唇抿的像刀片,眼睛瞪的像銅鈴……
真是悲催,忘了這是個把暴力男人婆演的惟妙惟肖的影后……
沈沖瀑布汗,胡亂的嚼了兩口卷餅,裝作一副畏妻如虎的樣子,含糊道:「嗯……好吃……真好吃,娘子好手藝,為夫好福氣。」
魏景蒙撫掌大笑,陳薇也為之莞爾,張愛嘉沒想到沈沖順著戲路配合她玩,面色微紅,含羞帶喜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把一杯牛奶放在沈沖面前,說道:「喝一點,別噎著了。」
春節過後,李開元聘請了專業的訓練師和營養師,強迫沈沖跟她一起鍛煉,練了大半年,效果立竿見影,不管是身體、精力還是胃口,都比以前要好得多,他吃了兩碗粥,又加了幾塊糕點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撫著肚皮說道:「再這麼吃下去,估計很快就要發福了。」
「年輕人能吃是福。」魏景蒙吃的很慢,一碗粥都還沒喝完,他一邊細嚼慢咽,一邊提點道:「老子說過,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你是大有前途的人,要多注意健康,身體好了,一切都好,身體不好,一切休提。嘉嘉,你也一樣,別天天擺弄化妝品,那些東西不好,去學點養生功法,由內而外,調血養氣,才是正道,你看小沈,都開始練太極拳了。」
「知道了。」張愛嘉是受現代教育的都市女子,不怎麼相信虛無縹緲的傳統養生之道,她撇了撇嘴,嘟囔著站起來,說道:「我去打個電話,順便收拾一下等會要用的東西。」
陳薇也找了個借口走開了,等她們走後,沈沖問道:「外公,關於電視台總經理的人選,你有腹案么?」
「這事不用急,要以靜制動。」魏景蒙智珠在握,說道:「你在台灣砸了一座金山,把魚蝦龍蛇都驚動了,水渾浪大,這個時候,應該學姜太公的故智,穩坐釣魚台,等願者上鉤。」
沈沖頷首,又問道:「按照慣例,辦一個電視台,籌備期要多久?」
「也許三五個月,也許一年半載。」魏景蒙搖了搖頭,說道:「香港是資本為王的地方,效率第一,可是台灣是政治挂帥的地方,制衡第一,要是各方都談的攏還好說,要是談不攏,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吵很久,我當年籌辦台視,用了整整兩年時間。」
兩年……
這效率也太低了,沈沖摸了摸腦袋,半響無語。
「不過凡事無絕對,我聽孫院長說新竹科學工業園區打算在年底掛牌正式成立,如果你能多施加一些壓力,電視台的籌備工作應該會加快很多。」魏景蒙吃光碗里的魚羹,說道:「你晚上去總統府赴宴,要謹言慎行,盡量不要談內地,現在台灣外松內緊,並不像外界看起來那麼樂觀。」
「出了什麼事?」
「就在你去北平的那幾天,有人向總統建議,禁止台商直接、間接將產品銷往大陸或進口大陸產品,甚至還禁止赴台旅客私自攜帶大陸藥品入台。」(注)
我擦……
才解禁內地農產品沒多久,又大踏步對回退,是想幹什麼?
「總統沒有同意,但是上周外交部和交通部聯合發通告,禁止外籍商船直接往返於大陸和台灣的港口。」魏景蒙站起來,一邊背著手踱步消食,一邊說道:「雖然民間對兩岸交流很熱情,但在黨內,很多人還是有疑慮的,總統也很為難,小沈吶,欲速則不達,你還年輕,有些想法,不必急於一時。」
「上次你說的對,在核威懾下,未來打仗的可能很小,經濟發展才是硬道理,多談經濟,少談政治,經濟是你的強項。」
沈沖虛心受教。
「哦對了,還有管理,你上次在新加坡說的那個精英威權主義的管理思想,總統很感興趣,到時候可能會問你一些問題。」
沈沖苦笑,他放出這個理論,是為了刷新加坡和內地的聲望,可不是博蔣經國的好感……
作為一個半調子的鍵盤政治黨,如何能和蔣經國這種精英威權主義的代表人物談管理,人家可是親身經歷和親自試驗過的,要是滿嘴亂跑火車,無意中觸碰了蔣經國的敏感神經,然後在臨死之前不開放「報禁」和「黨禁」,而是挑選一個強勢人物當接班人,那就搞大發了……
註:歷史上台灣曾於1980年8月23日發布了這條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