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漢
寂靜的行在大殿里,群臣肅穆,趙成武緩緩開口。
「有大臣說,要朕這個天子避開東虜的鋒芒,移駕南京,坐看中原烽煙起……」
「說實話,這話雖然保守,甚至,還有點那麼貪生怕死,但卻也是一片赤膽忠心,朕不應當怪罪……」
趙成武話音一轉,彷彿在說著一件理所應當之事,繼續開口道:
「然則,一旦聽了這些大臣的話,朕真的這麼做了,爾等想過後果嗎?我等後代子孫會如何看待我等?一旦朕南渡,苟且偷安於南京,我等後世子孫,豈能抬起頭做人?」
「朕得蒼天眷顧,得以入主南京,更得諸位賢達輔助,得以創建基業,卻有人不明所以,不明白朕為何偏偏起了『漢』這麼一個國號,一個聽得耳朵都快起繭的國號,那些人說的也不錯,漢這個國號都快用爛了,然則,它便真的只是一個國號這般簡單嗎?」
「大漢都滅亡了千年,關於它的人與物,皆化為了塵土隨風而去,然則,它真的就這麼消失在我等心中了嗎?」
「不,他們錯了,漢不止是一個國號,它更是一種傳承!」
「就比如,此時此刻,我等為何不是晉人,為何不是宋人?反而我等自稱漢人,以此為榮,驕傲的跟周圍蠻夷劃清界限,謂之漢夷有別!能如此理直氣壯,便是因為漢之一字,不再是一個國號,而是我等漢人的傳承,一種堅韌不拔,開拓向上的精神,一種意志!」
「如今,這大殿中偏偏有人忘記了,忘記了我等曾經的榮耀,忘記了我等作為漢人的榮耀,勸朕棄將士而南渡,學那南渡苟且的司馬氏,學那偏安一隅的趙宋,棄中原百姓如草芥,任其妻離子散,易子而食!這樣的君王,是爾等願意效忠的嗎?」
「崇禎雖死,然朕敬仰其之氣節,其為亡國之君尚且死節,臨死悲憤高呼『勿傷吾百姓一人,任賊分戮吾屍」之豪言壯語,朕雖不才,亦不肯做那千古罪人,是萬萬不肯臨陣脫逃的,今日朕有言在先,但有再敢言退者,猶如此桌!」
趙成武話音一落,拔刀斬下御桌一角,鋒芒畢露的說道:
「朕今日便要看看,東虜到底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敢言我漢家無人!
更要看看,東虜口中懦弱無能的漢人,有多少人是勇士,有多少人是英雄,敢在這民族危亡之時刻,敢挺身而出!」
「但凡有種的,隨朕北渡黃河,與東虜決一死戰,血不流干,不死不休!!」
錢謙益這次終於不再沉默了,再次站了出來,眼中滿是複雜,隱隱有淚光涌動。
他默默跪下好唱道:「臣錢謙益,願隨陛下共渡國難,今日在此立誓,不破東虜,誓不南歸,有違此誓,天誅地滅,受萬人寸桀而死!」
此時此刻,便是連向來貪生怕死的錢謙益,也滿臉決然,不再一心南渡。
「群臣欲向南,君獨北!」張煌言望著眼前的情景,心中默默地念叨著這句話。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只見他緩緩地走出隊列,然後雙膝跪地,雙手恭敬地拱起,高聲說道:
「臣附議!正所謂『君辱臣死』,身為臣子,怎能容忍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今日朝堂之上,微臣言語確實有些過激,以至於衝撞了錢大人。
不過還望錢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計較。待我下朝之後,定會親自登門向錢大人賠禮道歉,以示誠意!
如今陛下展現出這般非凡的勇氣和決心,實在令微臣欽佩不已。臣願追隨陛下左右,哪怕刀槍劍雨,也要努力去踐行陛下口中所說的英雄之舉!」
隨著張煌言的話音落下,朝堂之中再次響起一片附和之聲:「臣附議……」
一時間,整個朝堂都被這激昂的氣氛所籠罩。
「臣亦附議……」
大殿眾人隨即如同受到傳染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出列,跪下高呼。
「南渡易爾,然北歸是千難萬難,三年了,好不容易才逐鹿中原,臣豈能善罷甘休,願為陛下先鋒,破一破那東虜的氣勢!」
李成棟從武將隊列里站了出來,大聲嚷嚷道。
他此番北伐,基本沒撈到什麼仗打,此番陛下要北渡黃河,心中早就樂開了花,因此急不可耐的想先定下這個先鋒的位置。
李成棟彷彿打開了武將們的矜持,眾人紛紛出列請戰,一時間,整個大殿里,一股衝天而起的戰意蔓延開來。
「眾卿家快快請起」趙成武心中的擔憂早就化為烏有,眾志成城,便是天下無雙的八旗又如何,且看咱趙十四如何踏平河北!
閑話少敘,且說清軍在黃河邊上虎視眈眈,只需浮橋一架,不需要兩天便能直達開封城下。
這不得了,如同投石入湖一般,在開封城中引起了騷亂。
「快逃命咧,東虜又要來了……」
「陛下行在於此,該不會讓東虜肆意南下吧……」
「你太傻了,自古兵災,當官的哪個不是先逃,何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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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得再等等,畢竟分了田,地里都已經種上糧食了……」
開封城中亂糟糟的,人們發了瘋似的拖家帶口的要逃離此地。
如果不是戰爭,或許,或許他們能安安分分的在地里刨食吧,可如今,戰火在身後肆虐,只能走,必須走。
「哇哇哇……」
「哦娃兒莫哭……」
「唉……」
孩子在婦女懷裡哭,老人在身旁嘆,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不知道南方是否有安寧,只知道,此刻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這一去,故鄉只能在夢裡相見了吧,真的捨不得啊,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大傢伙快看,陛下的御旗……」
百姓們彷彿聽見了什麼亘古未聞的事,紛紛新鮮的朝人們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行人馬從開封行在緩緩而行,看那行走的方向,分明是開封北面的漢軍大營。
而那御旗之下,一道身穿金黃戰甲的人影若隱若現,面容看不得太真切。
只知道那人甚是堅定,在這慌亂的人潮中,他卻如一座孤傲的礁石,逆行向北。
「陛下但凡不逃,反而要北上,這是……」一個老農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複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那道身影。
「陛下他……是在……保護……?俺不是做夢吧,自古只有收稅的皇帝,就沒聽說過為了百姓不要命的皇帝啊……」
「這是……把俺們……當人了?」有人雙眼紅彤彤的說道。
「艹,俺受不了了,俺要跟他一起……」
百姓們逃命的動作,一個接著一個的,都不自覺的放慢了下來。
他們看向遠處那道身影的目光中,從不可置信變成了複雜無比,有些人已經果斷的將行李重新放回家中,然後操起了扁擔、鋤頭、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