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什麼非要求娶我家小姐?
陸知白思忖片刻,才做應答:
「實不相瞞,在下到南京,正是為成家而來,想要覓一良配。」
他神色坦然,卻也有些許惆悵。
陸知白的目光在花廳的屏風上掃過。
直覺告訴他,屏風後面有人。
因為他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梔子花香,夾雜著少女的氣息……
這個回答,管事婆子顯然不滿意,追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到南京才能成家?」
陸知白知道,祝家這條件,一定吸引了不少貪財的男人。
人家警惕些是正常的。
他不以為忤,解釋道:「因為,南京乃是京師首善之地。自古江南多佳麗,覓得良緣的可能,更大一些。」
他的確是這般想的。
還有一個原因。
他前世就是南京人,工作也是在南京市圖書館。
管事婆默然片刻,繼續問:「公子可有兄弟姐妹,雙親是否康健?」
陸知白沉默一瞬,垂下眼,選擇了實話實說:
「家中獨子,無兄弟,也無姐妹。雙親……今年二月底,我們探親回來,遭了船難,雙親溺水棄我而去,在下也是重病一場……」
原身病了個把月,他才有機會穿越過來。
管事婆望著陸知白的白衣,語氣不由得微沉:「這麼說,你是重孝在身?」
「不錯,」陸知白點頭,無奈地看著她,「在下如今在世上,孑然一身,實是無牽無掛了。此前年少無知,去年父母為我安排婚事,我沒有答應……」
「現在悔之晚矣,唯有儘力彌補,求一段更好的姻緣,以全孝道,慰雙親在天之靈。」
這番話,入情入理,含著無盡的悲哀之意。
聽得坐在屏風後面的少女,都是心兒微微一顫,心說,他可真是慘啊。
然而管事婆皺起眉頭,面色不愉,目光銳利。
陸知白這話,確實佔了一個孝字,這是大義。
可他的意思,不就是讓自家小姐給死人沖喜嗎?!
真是好大的臉面!
對方不爽,陸知白心知肚明,嘆了口氣,躬身,拱手拜道:
「此亦非吾所願也……實在是已到了如此地步,事有湊巧,萬萬沒有冒犯小姐的意思。」
管事婆卻略過此事不提了,喜怒不形於色,話題一轉,淡淡問道:「公子平日里讀些什麼書?」
陸知白不緊不慢回答:「讀些四書五經,預備著朝廷重開科舉,好考個功名。」
這純屬騙人,洪武朝的官,狗都不做!
但這種答案挑不出錯來。
管事婆盯著他,又問:「那倒要請教一下,四書五經里,是怎麼教導夫婦關係的?」
開始考才學了。
而且是冷門話題。
但這難不倒陸知白。
陸知白微微一笑,道:「《中庸》有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管事婆子目光微微露出一絲訝異。
沒想到臨時想的問題,他竟也能對答如流。
屏風後方,朱長樂黑眸如水,柳眉輕蹙靜靜思索,在回想這句話的出處。
管事婆問道:「此話作何解?」
陸知白對曰:「夫婦是五倫之首,先處理好夫妻關係,才有其他四倫的和諧穩定。
做君子,要從夫妻關係開始。在下認為,好的夫妻關係不是單使哪一方受益,而是互相扶持,相輔相成。」
管事婆子盯著他,沉默良久,目光頗有審視意味。
最終,她並未做評價,話題一轉,問道:「陸公子有什麼想問我家的嗎?」
陸知白拱手道:「在下想知道,祝家此舉,不是招贅吧?」
管事婆說:「並非招贅。」
陸知白點點頭。
不招贅,就是小夫妻自立門戶。
相對沉默少許,管事婆問道:「關於我家小姐,陸公子了解多少?」
陸知白思索片刻,道:「一概不知。」
管事婆子語氣淡淡介紹道:
「我家小姐閨名祝長樂,年方十五,溫婉賢德,知書達理,聰慧過人,當世少有。」
陸知白垂眸聽著,心裡已是明白了——
一字不提容貌。
只誇品德氣質。
應該是不好看。
靜默之後,管事婆神色肅然,緩緩的說:
「實話與你說,我家小姐原本玉貌花顏,後來不慎傷了臉。此事勿得聲張!」
陸知白眉頭微皺。
隨後鄭重點頭:「在下絕不透露一字。」
他心道,果然就是容貌問題。
早有心理準備,倒也不失望,反而是鬆了一口氣。
總比惡疾要好。
管事婆又說:「請公子仔細思量,再做決定。」
說罷轉身,一副要送客的樣子。
陸知白沉吟片刻,道:「在下已考慮好了,想要求娶小姐。願得一人之心,永結兩姓之好!」
這態度不可謂不堅決,管事婆子略有驚訝,轉頭望來,問道:「為什麼非要求娶我家小姐?」
陸知白想了下,說:「因為,女子容貌於我而言,並不重要。」
看他一副天人之姿,管事婆滯了一滯,倒是有些無言以對。他要是按容貌挑,這輩子說不定得光著。
管事婆卻追問道:「那什麼才重要?」
陸知白道:「性格。我正喜歡溫婉女子。」
管事婆聽了,只是點頭,也不多說。
陸知白也不知自己能否讓祝家人滿意,唯有抓住一切機會表現自己。
他誠摯懇切地說:「關於小姐的臉,我倒有一感想。還請閣下轉達。」
「這不是小姐的錯,而是我的錯。如果小姐沒傷到臉,必定早已出嫁,或許,正是為了遇見我,小姐才會有此劫難……我也很心痛,不知說什麼好,只盼將來能有機會百倍償還……」
管事婆子睜大眼睛,似乎震撼到了。
她欲言又止,終究是忍住了,沒有破口大罵。
天啊!
好大的臉,好厚的皮!
看起來年紀輕輕,怎的如此油滑?
這張嘴是哄騙過多少女人?
屏風後面。
聽了這番話,朱長樂卻是怔住了,發了會兒呆,那雙漆黑清澈的眼眸中,不知不覺間已是湧出淚水。
這幾天,見識了幾十名適婚男子,從來沒人說出這種話來。
他們嫌她的容貌,卻又放不下她的家產。
總在不經意間,透出鄙夷與貪婪。
只有他,陸知白,貌如天人令人不敢直視,竟還能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