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尋仇

二十九、尋仇

張瀟一覺睡到天色大亮,醒來一看,發現周圍景緻略有不同,一問才知已出河南,到了山東省地面。此處靠近東海,物阜民豐,江面上有鑿冰的,有挖泥的,有釣魚的,有浣紗的,比河南境內不知熱鬧了多少。

次日中午,張瀟正在船頭眺望,劉大船從後面過來道:「二爺,你看前面,就是濟南了。」張瀟順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見水霧縈繞中,影影幢幢,旗幟搖動,心中一動道:「別在濟南停,到濟陽去。」劉大船一愣,張瀟又道:「我要到滄州去,本來就應該在北岸的濟陽縣下船,不是嗎?」劉大船道:「濟南有很多好玩的,您不去看看?」張瀟搖了搖頭。

船行如風,不消半個時辰,便在濟陽靠了岸,張瀟賞了眾船工,牽著紫電下了船,對劉大船道:「劉兄請回吧,下次有機會,我還會坐你的船的。」劉大船得了賞銀,千恩萬謝去了。張瀟翻身上馬,看著黃河彼岸朦朦朧朧的濟南自言自語道:「且待我闖出一番名頭,才能安心玩樂!」頭也不回,提韁去了。

黃河水患頻仍,有時甚至能將一個小村落一口吞下。考慮及此,濟陽縣城便設在幾十裡外,同易怒的黃河保持一定距離,此處僅是一個小碼頭,不過卻有大道向北延伸。張瀟追風逐月般沿途而去,不消一頓飯工夫便看到了濟陽的城牆。

濟陽受東西交通之便,得天獨厚,街道上熱鬧非凡,行貨的商人,外地的小販,以及老老少少的乞丐,皆聚於此。張瀟來到城中,才發現濟陽好一番繁華,心道:「這才正月初,便有如此氣象,到了商貿旺季豈不更是熱火?」暗中感嘆不已,下馬到一家麵館要了碗面。

這家麵館店面雖然不小,但店中裝飾甚是簡陋,在這濟陽縣城中相比之下也是普通平常,貧窮富貴之人都不會光顧,只有那些做小手藝、小買賣的偶爾賺了一筆,便來犒賞自己一下,此時正是午飯時分,店中人也不少。每隔一會兒便有衣衫襤褸、滿面塵土的乞丐敲著竹板站在門口,小二這時便不耐煩地扔過去兩三枚銅錢。張瀟坐在桌邊等面,心想:「繁華熙攘之地,竟也不乏乞丐。真正的乞丐都會唱蓮花落,他們卻只會敲竹板,在這當一年乞丐,回鄉便成了富翁罷!」越想越是好笑。忽然店中一黑,卻是門口站著兩人,身形魁梧,將光線遮了大半。他二人一人約有六十多歲,另一人也將近四十,均是滿身風塵,手持厚布包裹的長大物件,似是槍、桿之類的長兵器,想來也是趕路至此的江湖豪士。

較年輕的那個掃視一遍店中,道:「爹,那邊有空座位。」那老的「嗯」了一聲,二人走到牆角空位坐下,小二忙迎上去,那中年大漢道:「兩大碗面,切一盤牛肉,再加十個饅頭,一碟辣椒。」小二愣了一下,問道:「二位爺莫非還有朋友?」那中年大漢喝道:「問那麼多幹什麼,只管去操辦了!」摸出一小錠銀扔了過去,小二嚇了一跳,忙著接過去轉身就跑。

張瀟看著小二的慌張神態,不由笑了一聲,那父子二人扭頭看向張瀟,張瀟忙斂了笑容,正襟危坐,恰好這時他的面端了上來。

那中年大漢「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一霎,小二將他二人的飯菜端了過去,他二人便狼吞虎咽,大嚼起來。

張瀟吃飯一向細嚼慢咽,還好這家店甚是乾淨,並沒蟑螂腿、蒼蠅翅膀什麼的。張瀟規規矩矩地吃過一碗面,叫小二結了帳,便往外走,抬眼看那對父子時,只見那牆角空蕩無人,那對父子竟然已吃完不聲不響地去了,桌上的碗、盤、碟乾乾淨淨,無剩餘汁水。

張瀟喃喃道:「狼吞虎咽,大飢大飽,不但傷胃,還糟蹋了糧食……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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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瀟牽馬在鬧市輾轉,甚是不便,還沒一人獨行來得快。這濟陽地面上的客人大多是來往客商,因此各店鋪也不關心回頭客,只管高高抬價,殺得一筆是一筆。張瀟感嘆著,不知不覺身邊一敞,原來自己已經走出鬧市,來到一個寬闊的廣場。四面一望,一座氣派的府邸映入眼帘。

這座府邸似是達官貴人所居,比周家口陳家大宅門還要威武了好多。頂頭一面金字黑底大匾,書著斗大二字「馮府」,兩邊門柱上一對楹聯寫道:「掃蕩天下魔,結交世間英。」這幾個字甚多可圈可點之處,顯是名家手筆,這大字也透露出一種威嚴的氣勢。匾額、門柱、門釘,還有腳下廣場所鋪的青磚,都是嶄新的,看來這座「馮府」新建不久。

張瀟幼年時,曾聽張潤涵評述天下英豪,說道濟南的馮氏腿法如山如風,路數獨特。不想過了這許多年,竟從濟南搬家到了濟陽。

張瀟正在躊躇要不要前去拜帖,忽然看到剛才麵館中的那對父子緩緩走來,看也不看張瀟,徑直走到馮府大門前,揭開一層層厚布,亮出他們的武器,原來竟是兩桿大槍。那中年漢子走上前去,一腳踹在門上,「嘭」地一聲巨響,那厚重的大門竟缺了一塊!

張瀟駭了一跳,這漢子的硬功這般厲害!又聽那漢子叫道:「馮家門下的兔崽子們,都給爺爺滾出來!」這一聲傳了老遠,附近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趕來圍觀,門中趕出數人。張瀟不知事情來去,便向後一讓,隱入人群中,靜靜觀著。

從馮府中走出的幾人之中,一人看了看踢缺的門板,上前道:「閣下前來踢館,也未免太不文雅。」那中年漢子罵道:「爺爺到這裡就是要取你們狗命!談甚文雅!」那人冷笑道:「濟南知府、濟陽縣令俱和我家師父是至交好友,你小心莫要被當做強盜捉了去。」那中年漢子道:「有種你便捉了爺爺去!」挺槍刺去,那人躲開,喝道:「先報上姓名!」那中年漢子高聲道:「京北鄭式槍法傳人鄭遠山、鄭明傑前來領教馮家腿法!」聲音遠遠傳出,前來圍觀的人更多了,人群中不斷響起竊竊私語。

馮府門中湧出十數名弟子,簇擁著一個年輕人走出。先前出來的眾人見了此人,皆俯首下拜。那年輕人昂首挺胸,負手走到前面道:「明傑大哥,好久不見,一向可好啊?」鄭明傑喝道:「馮驥!看槍!」一槍刺去,又平又穩。馮驥側身避過,縱身跳到場中,譏笑道:「你鄭家槍人丁不旺,馬上就要絕跡,你不想著傳宗接代,反而親身犯險,哎呀呀,鄭老伯,你不管管你兒子?」

鄭遠山冷笑道:「你不也是家中獨苗?明傑,上!」鄭明傑正要再刺,忽聽一人喝道:「以大欺小,勝之不武!先讓在下領教鄭家槍法!」說著從馮家弟子中走出,此人五十歲左右,正和鄭明傑是對手。

馮驥笑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粗莽武夫,我本不屑和他交手,厚叔肯代勞,那最好不過了。」說著走到一旁,鄭明傑氣得咬牙切齒道:「你們現在終於知道以大欺小勝之不武了!?」張瀟在人群中暗道:「他一旦發怒,便最容易被擊敗,只怕要有一番苦戰了。不知這兩個姓鄭的怎麼和馮家結了梁子?」

那「厚叔」拱手道:「在下李厚,是馮家門下大弟子……」剛說了這一句,鄭明傑火紅槍纓已飄到眼前,連忙閃開。

這李厚拜在馮府學藝多年,功夫不同一般,來回縱躍,身形如電,遊走在鄭明傑身邊尋找機會切入。有句諺語道:「一寸長,一寸強。」說的便是人手中兵器,但若兵器太過長大,反而不好控制,一旦被敵人貼近身邊,便有性命之虞。

鄭明傑嚴守門戶,招招搶攻,往往是一連挽出七八朵槍花,如同一面牆壁一般。李厚雖然步法靈動,一時卻也貼不上去,只是展開了身形閃避。鄭遠山呵呵笑道:「你在馮家學藝這許多年,學的就只是跑路功夫么!果然比兔子跑的快!」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

馮驥臉色一沉,道:「老伯,你說話可注意點。」鄭遠山轉身面向他道:「你馮大少平日里風光無限,在我眼中也只是顆蝦米,叫你爹、你爺爺出來。」馮驥臉上一陣難看,轉身向門裡走去。門前弟子正為他讓路時,他忽然身形一縱,飛起左腳襲向鄭遠山,鄭遠山雙目大張,橫起槍身擋住。馮驥在半空中一側身,右腳踢向鄭遠山面門,鄭遠山將槍身一豎,又擋住了這一擊。馮驥佔了先手,腿影如旋風般向鄭遠山擊去。鄭遠山槍法嚴謹,將馮驥攻勢一一化解。馮驥似乎不急取勝,邊打邊道:「鄭家六旬老槍以大欺小,沒有還手之力!大家看呀!」眾人又是一陣喧嚷。兩對人就這樣在馮府門前廣場拼殺。

張瀟在人群中看得清楚,鄭家槍穩重威猛如山,馮家腿靈活凌厲如風,均有可取之處,聽他們對話,似是馮驥父祖傷了鄭家的人,導致鄭家槍迄今籍籍無名,而馮家一家獨大。正想著,人群中忽然一陣驚呼。

原來是李厚高高躍起半空,離地足有六尺。張瀟吃了一驚,叫道:「糟糕!」一般來說人在半空,只能依勢上升然後下落,身法絕難施展,相當於把自己定在了空中。跳得越高,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就越長,危險也就越大,李厚此舉,近似求死。

鄭明傑冷笑一聲,一槍向上刺出,直取李厚,張瀟皺緊了眉頭,雖說他和馮鄭兩家都沒什麼交情,但仍不忍看一條人命無端就戮。正準備躍出救人時,李厚在半空中雙腳一併,竟然夾住了槍頭!

眼看李厚就要順勢襲來,鄭明傑大驚,沒想到李厚竟如此敏捷,用力一抖槍身,力圖將李厚甩下,不想李厚在半空中借力舒展身體,腳尖夾緊槍頭,全身放鬆如同一塊飄起的樹葉般盪起,向鄭明傑撞來。若是槍身沒有受制,鄭明傑還可像鄭遠山那樣橫槍一擋,而現在這局面之下,鄭明傑當機立斷,棄槍就地一滾,躲開這次重擊。

李厚持槍站在那裡,洋洋得意。一邊的鄭遠山臉色更黑,鄭明傑虎吼一聲,撲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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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劍天瀾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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