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金珠出，巫月至

「哥哥，對不起。」肉眼看不見的空間，殼殼蹲在蛋蛋身邊痛哭流涕。

一直以來，哥哥都將現身的機會讓給她，由她享受人世間的快樂。如今，要受苦了，卻要由哥哥來承受。她覺得對不起哥哥。

「不準哭。」正在地上翻滾的蛋蛋用心靈感應對殼殼吼道。比起爹爹，他受的苦根本不足為道，他是爹爹的孩子，他就要像爹爹一樣經得住苦痛。

殼殼急忙捂住嘴憋住哭聲，哽咽著抬頭望向還在念咒語的百里興文，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滿憤怒。

這個人長的比神仙還美，心地卻比惡魔還邪惡。如果有一天，這個人得到懲罰，她希望是天地間最痛苦的懲罰。

百里興文一邊念著咒語一邊觀察蛋蛋的情況，見半顆金珠始終不從蛋蛋體內飛出不免惱怒。

光之吟唱乃是玄術中最強大的召喚術，憑他的能力發出召喚絕對可以壓制金珠的意識為己所用。而今遲遲不出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孩子在用意識護著金珠抵抗他的召喚。

以人的意識抵抗光之召喚，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尤其還是個孩子。

他驟然收了咒語，淡如月華的眸子冷冷盯住蛋蛋胸前別著的黑色曼陀羅花。

此花雖然只是上古巫能幻化的一個分身，卻具足上古巫能的神秘力量。那個孩子若得到上古巫能的幫助，倒是有可能抵抗光之召喚。

修長的手指伸出，輕輕拈起蛋蛋胸前的黑色曼陀羅花，一道金光自指尖飛出，帶著凌厲的誅殺之氣圍著花朵旋轉，旋轉，旋轉。

他有些猶豫，巫族被滅之後，上古巫能再無傳承之人。這朵黑色曼陀羅花也許是那人遺留世間的最後一件東西，他究竟毀是不毀？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黑色曼陀羅花時，他驚喜又幸福。

第二次見到黑色曼陀羅花時，他失落又悲憤。

如今，第三次見到黑色曼陀羅花，他恨怒又猶疑。

轉眸又望了眼蛋蛋，低沉陰冷的問道，「這朵黑色曼陀羅花你究竟從何處得來？」

問清楚再毀了它，也算對曾經的自己一個交代。

蛋蛋從地上爬起身，忍著因為抵抗光之召喚帶來的徹骨之痛，高傲的仰起頭，不符年齡的張狂說道，「你不配知道。」

「哈哈哈。」百里興文怒極反笑，被一個小毛孩子藐視到如此地步是他一生中從沒有過的事，也是他決不能容忍的事。

「咔嚓。」黑色曼陀羅花被金光折斷，隨即化為黑沫消失空中。

與此同時的尤若山，一個純白的房間，巫月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浮在眉間如蠶豆大小的黑色曼陀羅花幽幽發著瑩亮，忽然，其中一片花瓣砰然消失，殘缺花瓣的黑色曼陀羅花隨即痛苦的收縮顫抖，牽動巫月的眉間肌膚，像一個人在用手使勁扭掐。

「撲通。」巫月猛然坐起，看著自己一襲純白的長衫，神色間有些恍惚茫然。

抬眸，身邊不遠處躺著一個兼具男女特徵的變異人，看樣子已然氣絕多日。

思維頓時清醒，他想起來了，他已經找到分離蛋殼身魂重疊的方法，正在試驗此種方法的安全性，卻因為身體不支昏厥過去。

自打他在崖底馭出上古巫能的元靈滅了玄族那人的玄靈之後，他的身體就一直處在重傷不愈的狀態下。未及修復又長途跋涉跟在花明玉身後去嘲笑天道，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回了尤若山之後更是沒有一刻停息的研究分離方法，最終導致身體崩潰。

自嘲的笑了笑，冷眼看花明玉付出時感覺很容易，親身體驗后才理解花明玉付出的不易。

原來看是一回事，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忽然心中一陣難受，有股熱流向上涌動。

「噗。」他張嘴吐出一口紫黑的淤血，苦笑一下。嘔心瀝血，他也做到了，他不比花明玉差。

再抬眸，他看見窗台上放著兩個蔫了的蘋果以及一張巫術留言條。

揚手，留言條到了手中，修長的手指在上面一撫，少年老成的童聲從中傳出。

「月月，我們去鳳岐國看一眼爹娘就回來，給你留了兩個蘋果一定要吃喲，那可是我們親手摘得。」

接著又換了一個歡快的稚嫩童聲，「嘻嘻嘻，月月，我們把鬼鬼和魔魔帶走啦，用他們打響小神尊的名號，你這個老神尊可不能和我們爭喲。」

他陰柔的眸子溢出淡淡笑意，揚手又將窗台上已經蔫了的兩個蘋果拿在手中，輕輕咬上一口。雖然沒有水分卻很甜，雖然果皮皺巴巴的扎嘴卻是幸福的滋味。

驀地，他神色一稟，像似想到了什麼，拿著兩個蘋果看了又看。

蛋殼說蘋果是他們親手摘的，那麼他們走時這個蘋果應該是新鮮的。如今，皺皺巴巴的蘋果說明他們已經走了很長時間。

很長時間！他心中突然升起徹骨涼意。他們說去去就來，憑著瞬移之法他們早該在蘋果未風乾之前就已回來。而今，蘋果都幹了，他們為何還沒有回來？

而他，又到底昏迷了多長時間？

急忙馭出上古巫能探查蛋殼的方位，他頓時心驚不已。他感應到賦予蛋殼的那朵黑色曼陀羅花已在千里之外被強大的力量摧毀，蛋殼正在生死攸關的瞬間。

是誰，是誰這麼大膽敢傷害他的蛋殼，是誰想將他剛尋到的幸福奪走？

「噗。」急怒攻心，他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手中握著的兩個焉巴蘋果染上點點殷紅，刺眼灼目。

「蛋殼，堅持住，等著我。」他將兩個染著心血的蘋果收進懷中，將他的幸福放在與心最接近的地方。縱身而起，瞬移之法施出，他要去救他的蛋殼，他要去殺了傷害蛋殼的那人。

鳳岐國，禁地中。

百里興文邪惡的淡笑，「本宮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配不配。」

月白色袍袖向天輕揚，點點金星從袖底飛出，化為金針密密麻麻射向蛋蛋。

金針刺體的力道他控制的很好，不會要了逆天之子的命，卻會讓其痛的生不如死。等其痛得失去意識，金珠就會自動出體。

蛋蛋挺直小小的身子看著漫天金針冷笑，一身不符年齡的倔強與冷傲讓百里興文想起一人。

那一年，有一個孩子也是這麼一身冷傲，挺著小小的身子孤立在屍橫遍野間向天冷笑。當時，他用落日玄將那個孩子誅殺，那個孩子倒下之時的畫面一直留在他的記憶中不散。

五百年來，每每半夜驚醒，都是源於那個孩子用陰柔冷傲的眼神在向他索魂。他始終不明白，他殺的人不計其數，為何單單對那個孩子有愧。

難道，這是天道對他的懲罰？

在他回想的同時，靈力幻化的金針已射入蛋蛋的體內。

「撲通。」蛋蛋被金針的力道帶倒地上，咬著牙承受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娘親的千年知識里有句名言：給你痛苦是讓你享受幸福。

爹爹已經用親身經歷證明了這句話。

所以，他不怕痛苦，只要忍過去，幸福就會來臨。

百里興文凝視地上抱著身子顫抖不已卻一聲不吭的蛋蛋，美如清輝的臉龐有些許動容。

不期然又想起他誅殺的那個孩子，落日玄化為金光入體進行焚魂滅魄的刑罰是何種的痛苦，那個孩子也是一聲未吭的承受。

肉眼看不到的空間，殼殼淚流滿面的撲在蛋蛋身上，「哥哥，快離開肉身，讓我替你一會。」

「住嘴。」已經被痛苦折磨到精疲力盡的蛋蛋用心靈感應吼了一聲，隨即疼暈過去。但他的雙手依然牢牢抓住肉身，防止殼殼將他推開。

「啵。」一道金芒從蛋蛋丹田處亮起，緩緩向上攀升，最後經蛋蛋的小嘴飛出落進百里興文的手中。

百里興文迫不及待的將半顆金珠吞下，萬道金芒從他體內爆出，他的一頭黑髮也變成金黃之色。

「哈哈哈。」他仰頭狂笑。半顆金珠認主，即便他得不到另半顆金珠，這世上也再無人可以打敗他。

「哥哥，哥哥。」殼殼嚎啕哽咽著想扒開蛋蛋緊攥的小手，她要替哥哥昏迷，她要哥哥隱身不再受苦。

「聖靈之子，如果你再不出現，本宮就將妖邪之子誅殺。」百里興文狂笑一聲，也未見他有何動作，地上昏迷的蛋蛋就猛然浮到半空，一縷閃著冰冷之色的金光束縛蛋蛋的咽喉。

他已經決定，如果他得不到另半顆金珠，他就將逆天之子殺了，讓另半顆金珠永遠消失。

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就像當初一樣，得不到就毀掉。

「哥哥，哥哥。」殼殼尖叫著縱身向蛋蛋撲去。這一次，她一定要將哥哥替下，她不能讓哥哥死去。

孩子終歸是孩子，即便有非人的智慧，沒有處世經驗，終抵不過小人的算計。

百里興文背負雙手靜靜等待，一襲月白色錦袍襯著美如清輝的他猶如九霄下凡的謫仙。金色光澤的長發如瀑布披散至腰部，又讓他顯出幾分陰柔的嬌媚。

這可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看出就是這樣一個猶如謫仙的聖道中人，做出世上最邪惡之事。

浮在半空的小人猛然睜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滿憤怒。殼殼終於推開哥哥進了他們共有的肉身。

「哈哈哈。」百里興文得意的再次狂笑，另半顆金珠他也即將擁有。

至此以後，他就是天道，他就是這世上一切的主宰。

月白色的袍袖如白雲出岫輕輕一揮，一道金光直奔殼殼的丹田之處。有了半顆金珠的天之靈力，他不需使用光之召喚就可直接取出另半顆金珠。

「嘭。」一朵碩大的黑色曼陀羅花憑空出現，一人白衣無染的擋在殼殼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