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五年

跳躍的火焰忽然慢慢停滯，並由盛轉衰，很快重新變回小火苗。小火苗漂浮在黝黑的珠子旁邊，和奇形怪狀的鑰匙並肩。

齊思遠雖然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危機暫時解除了。光明聖尊以傳功為由侵入識海的火光不知為何竟然消散，只留下一道微弱的火苗，那更像是一顆種子，等待著生根發芽，再次長成參天大樹。但在長成大樹之前，這顆種子不會再對他造成威脅。

神庭穴依舊像一個巨大的牢籠，雖然少了遍地的火光，但齊思遠的神識仍舊出不去。他就像一隻即將破殼而出的雛鳥，用盡一切手段想打破蛋殼，可是卻怎麼也不能成功。

變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道閃電不知從何處來，一下子打破了藩籬。牢固的神庭穴出現了一絲縫隙，齊思遠立刻抓住機會控制神識沖了出來，重歸軀殼。

就像一個卧床多年的植物人，忽然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但這需要一個過程。齊思遠感覺到自己正在慢慢熟悉從前的身體，他努力的想要動一動手指，他還沒能讓身體從新適應主人的驅使，但身體的器官已經開始發揮作用，向他傳遞著信息。

「他很快就能醒過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

「多謝岳師兄。」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這個聲音讓齊思遠出現了幻覺，他想不起來這個女人是誰，但隱約覺得她對自己很重要。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的。」那個陌生的聲音接著說。

聽到這樣一句飽含情意的話，齊思遠心中忽然燃起一股怒火，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只是胸口起伏的厲害了一些。

「岳師兄對小蝶很好，小蝶無以為報，」熟悉的聲音說，「但是你知道，師父她老人家不允許碧霞峰門下弟子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熟悉的聲音還在說著什麼，但齊思遠一句也沒聽進去，他感到非常疑惑。小蝶這個名字在他心裡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可這個人到底是誰？碧霞峰是哪兒？岳師兄又是什麼人？這些問題隱隱約約都有一個答案，答案就鎖在記憶深處。可是當他想要探究真相的時候，卻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更讓齊思遠感到惶恐不安的是，他不僅想不起這個小蝶是什麼人，甚至也想不起自己是什麼人。

齊思遠在慌亂中驚醒，發現神識已經順利的掌握了這具軀殼，他嘗試著再次做出一個動作，於是他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身材嬌小但美艷絕倫的女子，穿著粉紅的長裙，外面罩了一件翠綠的短袍。女子的樣貌極熟悉，熟悉中也夾雜著一種陌生。

「嗬嗬……」

齊思遠開口想要說話，可是勉強張嘴，只發出了一串無意義的**。就像初學人聲的聰明野獸，又像剛剛化去橫骨的妖精。

「公子，你醒了？」美艷絕倫的女子語氣有些平淡，但其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我……誰？你？」齊思遠漸漸對自己的身體多了一些掌控，可以勉強說出幾個字來。

「公子，你怎麼了？」女子驚訝地說，「我是藍小蝶，你不記得了嗎？」

藍小蝶？這個名字很熟悉，聽到這個名字就有一個身影在腦海里浮現，可是那個身影和眼前的人無法重合。

記憶深處那個身影穿著淺色長裙，白色的高跟鞋，淺笑如銀鈴，最喜歡伸出雙手偷偷掩住齊思遠的雙眼。那個留有最深刻記憶的身影，從樓上摔了下去，如同一朵盛開的花，在最美的瞬間凋零。

「不！」齊思遠大吼一聲，渾身的肌肉都顫抖起來，看上去就像一條扭動的怪蛇。

「公子，你還好嗎？你沒事？」藍小蝶急忙扶住了齊思遠，一股溫和的真元快速進入他體內遊走了一圈。這一股真元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很快就緩和了齊思遠的癥狀。

齊思遠的身體慢慢放鬆，但神智依然還停留在那種空白當中。王冰瑩，他在心裡念叨著，不是藍小蝶，是王冰瑩。

想起了王冰瑩這個名字，越來越多的記憶如同川流入海，齊思遠覺得頭疼欲裂。與此同時他似乎在腦海中看到了一些神秘的東西，天地誕生、毀滅、再次誕生、毀滅，如是輪迴。一顆不起眼的黑色珠子伴隨著天地的輪迴，在宇宙中遊盪，直到有一天它忽然變得巨大無比，然後就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記憶融合的過程很快，過了一會兒，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但他已經恢復了所有的記憶——除去神識被封禁之後的那一段。

「小蝶，這是哪兒？」齊思遠冷靜地問道。

「公子，這裡是太上仙山。」藍小蝶的語氣比之前更加平淡，喜悅的情緒似乎也隱藏了起來。

「我怎麼會在這兒？發生了什麼事？」齊思遠有一肚子的疑問。

藍小蝶沉吟了一下，開始講述她所知道的事情經過。

「當年」，這是藍小蝶開口說的第一個詞。齊思遠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有開口詢問，而是靜靜的等著藍小蝶講下去。

「當年在羅郡，公子帶著我們一起去拜訪無道觀，但在門口大家就失散了。韋雲淞和巫馬天青不知去向，我被師父帶來了太上仙山。」藍小蝶平靜地回憶道。

「後來我極力打聽公子的下落，才知道那天光明聖尊偷襲毀掉了無道觀，殺死了諸多本門弟子。而且他還偷走了一件寶物，並帶走了你。幸好無道觀中的一拙道人及時施展替死符咒躲過一劫，還趁機點燃了信香。」

齊思遠發現藍小蝶稱呼那些被殺的修士為「本門弟子」，這意味著她已經將自己的角色融入到太上純陽宗當中了，看來她的那個師父對她很好。

藍小蝶不太會講故事，她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過程。齊思遠並不介意，他只要知道一個大概就好，至於真相，他會自己慢慢去尋找。

藍小蝶抬起右手理了一下鬢角的髮絲，這個動作為她平添幾分嫵媚。她接著說：「本門早就在無道觀布下了大陣，只待有人自投羅網。可是光明聖尊的出現，以及我師父的臨時離開，使得事情出了偏差。多虧有信香示警，太古師伯以雷遁術追上光明聖尊，並用內景真雷網困住了他。大戰一場之後，光明聖尊隕落了，太古師伯也受了不輕的傷勢，回來就閉了死關。」

「太古師伯閉關之前提到了你，」藍小蝶終於說到了齊思遠，「他把你帶回太上仙山，只說了一句『別讓他死了』。太古師伯在門中很有威望，他的話沒人敢不聽，可是大家都不理解他的意思，不知道你是敵是友。好在你神識內閉，軀殼不言不動，省卻了大家辨識你身份的麻煩。」

「長安和尚呢？」齊思遠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藍小蝶皺著眉頭想了想說：「誰是長安和尚？我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剛一進入無道觀的地界，眾人就被巨大的幻陣所迷惑，藍小蝶或許真的沒有見到過這個和尚。

「你說那是『當年』的事？究竟過去幾年了？」齊思遠強忍心中恐懼，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已經整整五年了，」藍小蝶有些同情地說。

齊思遠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這就五年過去了？穿越而來啥都沒幹，睡一覺就過去了五年？不僅境界沒能做出突破，反而從前修鍊的真元也都不見了蹤影，他如今身體虛弱之極，跟一個殘廢也沒什麼兩樣。

我是穿越來的主角，事情不應該這樣！齊思遠暗暗給自己鼓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