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我來晚了
古邁上車后把外套工工整整的疊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他的衣服都是手工定製的,但這件不是。
這件是他照著記憶里卓月說的好看的樣子讓助理幫他在s國各種男士西裝品牌店裡面找到的。
一路上都是積雪鋪地的景象,郊外大概是鮮少有人來往的緣故,就連路面的冰雪都沒有市中心來往的發動機和摩擦的輪胎融化。
只有古邁的車子經過,留下細微的壓痕和摩擦,這些痕迹被冷空氣迅速凝結固定在冰面上。
讓這條路看上去沒有這麼荒蕪。
古邁經過了那片農場,鐵門已經被粗壯的鐵鏈扣在一起,大片的農場里的樹木被伐走,新主人看起來還沒打算好要怎麼栽種。
從前充斥著一家人生活氣息的小木屋,也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檐木,搖搖欲墜的樣子,甚至看起來不能抵禦突然起來的強風。
冬天真是萬物休而衰敗的季節。
車子繼續往前開,直到停在一條荒無人煙的開放的水域前,他才拿著衣服下車。
這樣的嚴寒下,竟然還有沒有結冰的水流。
他蹲下,將手伸進狹窄的流動水道,現在已經是深冬,不結冰的流水劃過皮膚的感覺和被刀划傷的痛楚是一樣的。
但古邁就好像感覺不到一樣。
直到半截手指開始發紫,僵直,他才從水裡把手抽出來。
規整地把手裡的白色西裝穿上,因為手指凍僵的緣故,平日執筆的手現在只是系個紐扣顯得有些笨拙不太靈活。
等她整理好,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一側,才開口。
「月兒,我來晚了。或許當初知道你是在這個地方離開的,我就應該來陪你了,可是我忘記了,我竟然忘記了。」
「你哥說的對,我不該在沒辦法保護你的時候和你來往,你的死,全都是因為我,我篤定他不敢對奧蘭德家的女兒下手,可是我低估了他的狠,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因為和她說話的緣故,古邁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
「我忘記了,他不把人的命當命的……」
不知道停頓了多久,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樣,揚起嘴角。
蒼白的唇色讓人看著心驚,但古邁自顧自地開口,「這是你說我穿上去一定會好看的白西裝,我找人幫我買到了,我穿給你看,好嗎?」
他低下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喃喃自語,「還是有點晚了嗎?」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和疑問,明明前些天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她的樣子,為什麼來到這裡,她反而不願意見到自己了?
他想,卓月一定是怪自己的。
是啊,她本來應該在奧蘭德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的長大的公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才剛上大學,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可是為什麼要遇到自己。
如果沒有自己,她這樣已經出生在羅馬的人,是不需要下地獄的。
一陣刺骨的寒風出來,古邁感覺太陽穴一陣劇烈的刺痛,明明是漫天白雪的景象,他的腦子陷入一片黑暗,她看見卓月破敗不堪地躺在擔架上,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
悲愴和絕望的眼睛里一滴眼淚都沒有了,像一隻被人扯爛手腳的布偶,動彈不得。
古邁突然睜開眼喘息,大口大口地往嘴裡灌著冰冷的空氣,直到喉間的濕潤也好像凝結成冰似得,吞咽時,喉間就像是被刀刃割傷一般。
口腔內上涌的腥氣讓古邁想要作嘔。
他有些急迫地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那個透明的玻璃管,胸口的溫度讓那管溶液還保持著鮮亮的光澤在管內晃動。
他顫抖地打開了蓋子,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溫熱的液體劃過喉嚨,沖淡了喉間的血氣,苦味甚至都沒在舌根多留下一會。
他無力地靠在身後的石塊上,手上的玻璃瓶滑落髮出清脆的碎裂聲。
聲音很快融進這片開闊的林間曠野,遠處的枯樹上的寒鴉發出一聲驚叫,然後樹上的雪被它驚落,落下一片白幕。
他笑了。
卓文是在第二天的一早聽說的這件事,不是什麼大肆傳播的新聞媒體,而是一個裝著精緻,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男人來到奧蘭德莊園說想要見他。
那男人多餘話一句都沒有,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動作也是一板一眼,發出的聲音比室外的氣溫還要冰冷。
「卓先生你好,我是受斯閣家主的委託,負責處理他遺囑事宜的律師,古邁先生已經於昨天下午死亡,他生前囑託我要將這份贈予協議親手交到您手上。」
死了?
卓文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不解和震驚的模樣。
眉頭緊皺,想要從昨天他來奧蘭德的行動上想起些什麼來。
律師沒著急開口,等著他緩過神的功夫,桌上攤開了幾頁遺囑的詳細內容。
他隨意地掃了一眼桌上的紙片的詳細內容,瞭然。
「所以這是他給卓月的補償嗎?」
「抱歉,我不清楚,我只是按著古邁先生的要求執行遺囑里的內容。」
答案很明顯了。
卓文感覺有些奇怪,明明過去報仇的時候想到最痛快的結果也就是這樣了。
可聽到他的死訊,卓文卻沒有痛快的感覺。
遺囑上的東西幾乎是斯閣家族價值的一半了,他揚起了一個略帶嘲意的表情。
手卻將桌上那張紙片推了過去,「我拒絕。」
對面坐著的律師連表情也沒變,似乎早有人給他預告過會有這樣的行為。
「卓先生,您可以再考慮一下,古邁先生說,即便是這部分的金額您拒絕了,也不會參與到後續的財產分割中來,而是會全部捐贈用於慈善事業。」
「呵。」他不明所以發出輕笑的聲音,「不管是什麼用途,我都拒絕,你請回吧,我想,斯閣那邊估計都炸鍋了。他既然已經預料到我會拒絕,那就按照他後續的安排去做吧。」
輕鬆自如的語氣不像是再拒絕一個富可敵國家族一半的經濟價值的財產贈予,而是要隨手扔掉一塊手上的紙團,那上面的天文數字就在這三言兩語間被決定了去向。
等律師離開,他將卓月靈台上的那個信封點燃,只留下紙片的殘痕灰燼飄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