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僵持（一）

時間回到聯合曆二百五十二年，共和曆一百五十七年二月十三日，藍布正所率中央艦隊群正在熱火朝天地重編之時，遠在左右兩衛要塞群方向的意以仁和公孫甘隨幾乎同時接到了終歸艦隊群的敗報，看著敗報之上觸目驚心的數據，兩人第一時間留下各自的參謀長，讓他們率領從艦隊群分出來的駐守艦隊及從國內調集來的陸軍保衛兩座要塞群，而後親自率領各自的艦隊群主力星夜疾馳回中心點要塞群。

二月十四日凌晨零時三十分許，鋒陣和寒途兩大艦隊群幾乎同時跳出躍遷空間，進入中心點要塞群布防，凌晨二時許，兩位元帥在主要塞內時隔多日再次線下碰面的同時，終歸艦隊群殘部之一，由韓隴域率領的幾十艘受損巡洋艦抵達要塞群外圍。

在意以仁和公孫甘隨的雙重授意下，鋒陣、寒途兩支艦隊群部分艦隊前出，在胡曼荊和蔡良評兩位副將的共同指揮下，團結協作，執行收攏潰兵及重整潰退艦隊的工作，並放韓隴域座艦：艦身閃著點點火光的順歸號駛入主要塞屬船塢內停泊，兩位元帥將和韓隴域線下會面，詳細了解終歸艦隊群戰敗的始末。

當日凌晨二時三十分整，順歸號已進入船塢停泊及維修，韓隴域亦已坐上運輸艦，正在牽引光束的牽引下進入主要塞中央機庫，意以仁、公孫甘隨兩人帶著各自的衛隊，走到一號停機坪下的接機口，衛隊隊員們持槍分列兩旁，兩位元帥並肩站在中央，等候著韓隴域到來。

約五分鐘后，接機口另一面，纏著繃帶且傷了一隻眼睛的韓隴域在幾名護衛的陪同下一步一步緩緩走來。

「意元帥、公孫元帥……」韓隴域見兩位元帥親自前來迎接，不由得瞳孔放大，趕忙又正了正衣裝，儘力站得筆直，率先敬禮問候。

「韓將軍，哼嗯……辛苦了……傷勢如何？」意以仁與公孫甘隨見狀，順勢敬禮回應，而後又順勢用較為關心的語氣道了句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感謝兩位元帥挂念……我只是磕到了指揮台上，沒什麼大礙，很快就能好……哼嗯……但是……我……我……大哥……不，元帥，元帥他……他……我們……唉……我們……我們……唉！」簡單的寒暄后，韓隴域眼含熱淚，幾番張口，欲將滿腹委屈和盤托出，卻又考慮到自己大哥韓隴疆的問題，對這兩位與大哥平級且又不太對付之人有些忌憚，不太敢說下去，便就成了口吃模樣。

聞其言，見其狀，意以仁與公孫甘隨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未再追問，而是安撫他，「韓將軍剛剛從敗軍之中脫身，艦上醫療設施也損壞了，難免有些驚魂未定，沒關係，你先去接受治療，然後好好休息休息，待一切穩定下來，我們再細談！」

「是，是……多謝兩位元帥……多謝……」

「哼嗯……不用謝……」

「兩位元帥……我大哥，不是，不是……是……是……韓元帥！韓元帥他自覺愧疚，命我獨自撤回要塞群，他不願撤軍，在土星防線處收攏了大部分潰軍，組織抵抗，現在，仍在防線上艱難抵抗，可潰軍戰意不強，戰力不濟，我怕他，怕他會……兩位元帥，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們，調派援軍，支援，支援韓元帥……」韓隴域在護衛的陪同下剛剛踏出幾步，忽然想通了什麼似的，急忙轉過身子，面朝兩位元帥，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

「哼嗯……」

聞言，兩人又對視了一眼，而後由意以仁開口道：「韓將軍，請你放心，我們已探知韓元帥情況，已在調動艦隊，不日即將出征！」

「好，好，謝謝兩位元帥，謝謝兩位元帥……」

言罷，韓隴域當即深深鞠躬，良久未起。

聯合曆二百五十二年，共和曆一百五十七年二月十五日晨九時許，在穩定了中心點要塞群周遭因終歸艦隊群潰敗而產生的躁動，並對各方面加固、改進及整合后，意以仁將要塞群一應防務全部交給公孫甘隨，親率鋒陣艦隊群主力出擊，趕去土星防線支援苦苦支撐，不願後撤的韓隴疆。

只可惜，土星防線雖固，潰兵卻不足以為戰，縱使韓隴疆再怎麼努力，再怎麼親臨一線，也止不住潰兵士氣低下，及混雜著的特務暗中作梗，若不是他身旁的親信拚命勸阻，意以仁率部抵達土星附近的時候，就不光是防線淪陷這麼簡單了，恐怕還得為韓隴疆收屍。

但不管怎麼說，意以仁還是來得晚了些，他到達的時候，土星防線已大部告破，僅余部分要塞、戰艦在負隅頑抗，防線一破，土星亦將告破，現在，韓隴疆收攏起來抵抗的那些潰兵散得漫天都是，不僅無法用以戰鬥，還嚴重影響到了前來支援的鋒陣艦隊群。

意以仁見防線即將易手，周遭又如此混亂，於戰不利，遂下令艦隊群擺開軍陣，一邊收攏潰兵一邊向後退卻，在意以仁部的努力之下，這漫天的潰兵才沒有全部化作飄蕩的殘骸，但鋒陣艦隊群因他們造成的嚴重影響，只得一步退，步步退，自土星防線退到天王星防線，再自天王星防線退到海王星防線，又從海王星防線退到冥王星防線，直到退入柯伊伯帶，才完全收攏潰兵，消化完潰兵帶來的大部分影響，建立起相對可靠、穩固的防線。

這防線建立的時候，已是聯合曆二百五十二年，共和曆一百五十七年三月十二日的深夜二十三時許。

三月十三日凌晨一時二十五分，藍布正所率、完成初步整合重編工作的中央艦隊群主力抵達柯伊伯帶外圍，與追擊過來的艦隊匯合，集結列陣，準備發起攻勢。

防線內，韓隴疆雖然有些不服氣，但改變不了自己戰敗又被意以仁救下了的事實，遂看著星圖，嘆著氣，較為配合地將戰鬥全過程較為詳細地講給了意以仁。

意以仁聽著韓隴疆的描述，看著星圖之上展示著的實況監控及遲來許久的進取局報告，確定了對方的最高指揮官確實是自己往日的同窗摯友：藍布正。

自和時翼首交兵以後，意以仁便就一直等著這一天，他知道持續擴大化的戰爭之下，藍布正這個曾經的泛星空聯合太空軍二把手，必然不會就此困於療養院內一生，必然會再度領兵，而後與他正面對決。

看著星圖之上正在列陣的敵軍，意以仁百感交集，思緒恍惚間閃回在推和太空軍事指揮學院的日子。

當是時，他與藍布正、時翼首三人在共患難之後形同兄弟，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一起，探討人生、探討軍事、探討時局，偶爾還聊聊自己的妻兒，那段時間裡，三人甚至一度忘記了各自效力的國家不同，一度希望兩國之間能夠破鏡重圓，再度歸一，不生兵戈。

可惜，當時的局勢已在深淵，已很難拉回，世事往往不能盡如人意，兩國之間的全面戰爭終究還是爆發了，意以仁、藍布正、時翼首等人都被各自的國家賦予了一定的權利和義務，肩上扛著極其沉重的擔子，他們為各自的國家踏上戰場的時候，就宣告三人終不能和睦地共處下去了。

當年，三人剛剛認識，時翼首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似乎無心地詢問過若戰端一開，兩人當如何行事，當時，意以仁率先回答：「為了我的家人，我絕不會退縮。」，當時藍布正聽言，亦點頭併發言認可。

現在，離那時已過差不多六年，意以仁的答案，從未修改過，想藍布正、時翼首，亦是如此。

「元帥，元帥……」

「啊，嗯，曼荊啊……哼嗯……曼荊，藍布正這個人，我很熟，他飽讀兵法，熟知歷史，善於靈活運用及改革各種載入書籍、文獻的戰法，但不善用奇兵，相對比較謹慎、穩重，他的軍陣，很難找到突破口，命令各部，按二號方案行事，全體進入指定位置布防，告訴各位將軍，一定要親自、小心、仔細地檢查、過問防線部署情況，有任何問題，都要第一時間上報過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部隊不得擅自出擊，否則不管是誰，不管軍銜高低，一律軍法處置！接下來，我部，以防禦為主，不得貿然脫離防線！」

「嗯！是！元帥！」

「哼嗯……曼荊，再聯繫公孫元帥及廣道言將軍，讓他們兩位時刻關注我後方及補給線的情況，若發現敵太空軍第一艦隊的蹤跡，一定要想方設法地抓住或徹底消滅他們，時翼首他一直這樣行蹤不明，不時竄出來擾亂戰場，會嚴重影響到我方的補給線乃至是整體戰局！」

「是，元帥！」

「嗯……」言罷，意以仁轉過腦袋，抬頭看向星圖，神情嚴肅地盯著星圖之上實時變化的紅綠點。

聯合曆二百五十二年，共和曆一百五十七年三月十二日午十一時三十分許，中央艦隊群與鋒陣艦隊群幾乎同時完成部署，但不管是哪一方，部署完成後都未再行動，一方縮在柯伊伯帶防線內，另一方則列著作戰陣型，靜靜地停在防線火力圈外圍不過三四公里遠的地方。

此刻，軍力、士氣、戰意等中央艦隊群佔優，但作戰經驗、整體戰力及作戰條件上，鋒陣艦隊群佔優，在這種互有優劣且雙方最高指揮官互相了解極深的情況下，兩支艦隊群乾瞪眼，似乎也說得過去。

無當號艦橋之上，副官杭雲粼看著一封接一封送來的請戰書及看著星圖一言不發的藍布正，顯得有些著急，來回踱著小步，踱了兩三分鐘，而後鼓起勇氣，走到藍布正面前，進言道：「元帥，我艦隊群已做好準備，各位將軍一直在發電求戰，將士們也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展一番拳腳……元帥，是不是該下令進攻了……」

「哼嗯……雲粼，告訴各位將軍，還得再等一段時間，時機尚未成熟，不要著急！急則易敗！」

「哼嗯……元帥，是！嗯……元帥，能告訴我，您再等什麼嗎？」

聞言，藍布正的目光自星圖之上挪開，直視著杭雲粼的雙眼，「我在等遠見局和時將軍的好消息！」

「遠見局……您是說，終臨艦隊群的潰兵中有他們的人？」杭雲粼聽罷，快速眨了兩下眼，問道。

聽杭雲粼這麼說，藍布正只是輕哼了一聲，未置可否。

「嗯……那，元帥，我能再問下……時將軍……他，是第一艦隊總司令，時翼首時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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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他！」這一次，藍布正倒是回答的十分果斷。

「時將軍……第一艦隊自雄關要塞群之戰後，就出現過一次，後來一直行蹤不明，處於失聯狀態……元帥，您這是，聯繫上他了？」

「嗯？嗯，是啊……時將軍，會率部突襲意以仁的後勤補給線，待補給線出事，前線分神的時候，我艦隊群再發動攻擊。」

「哼嗯……是，我明白了，元帥，我這就去安撫各部。」

「嗯……去吧，辛苦了，雲粼。」

「不辛苦，元帥……」

杭雲粼肅立敬禮示意，而後轉身離開，在他離開的同時，藍布正右手環路震動了一下，提醒他接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藍布正抬起右手，滑動環路，環路解鎖那刻，跳出來一條來源不明的簡訊，這簡訊的內容十分簡短，是一行類似於廣播頻道頻段號的東西，寫著：「AM三一三零零零」

若真的按著這個密語去調頻，確實可以進入一個公開的廣播通訊頻道，因此，即使這簡訊被攔截下來了，攔截者大概率也不得要領，會花費不少時間去聽這廣播，試圖從中尋找暗語。

看著環路上的簡訊，藍布正瞬間明白了時翼首的意思，意思很簡單，即第一艦隊，將在聯合曆二百五十二年，共和曆一百五十七年三月十三日凌晨零時零分整發起襲擊。

「雲粼，雲粼！」

「元帥，我在！」

「嗯，雲粼，時機差不多了，告訴各位將軍，安排將士輪休，做好戰鬥準備！隨時出征！」

「是，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