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傷員
背叛、拋棄、出賣的故事在這混亂的年代,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每一個活下來的人的內心中都充滿了警惕。幾個老兵也害怕張弛是個『笑面虎』,怕他表面上給他們飯吃,讓他們放鬆警惕,本人卻背地裡偷偷聯繫鬼子,拿他們的腦袋做投名狀。
只不過,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張弛倒是確實在用真心對待這群66團的殘兵,他只是不希望這些為國征戰的漢子流血又流淚。
聽到張弛的喊話,周圍原本緊繃的氣氛明顯緩解了許多。
老兵們彼此對視了一下,雖然仍有幾分懷疑,但更多的是鬆了口氣。
「我就說,張弛那小子不會這麼干吧?」一個老兵低聲嘟囔,似乎自我安慰,「畢竟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肉罐頭,他要是真投敵了才捨不得給咱們呢。」
小東北緊握步槍的手也徹底放鬆下來,他瞥了一眼張弛的身影,皺了皺眉,終於站了起來。
他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激了,主要是他也想不到張弛如此神通廣大,還能從河上呼叫來支援。
他不好意思地對著周圍的兄弟們招了招手:「都把槍放下吧。張弛少校先是從鬼子追兵手裡救了咱們的命,又給咱們發食物,找宿營地,是我小人之心了,我道歉。」
說完,他來到坦克前,鄭重給張弛鞠了一躬。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請張少校責罰我吧,我絕無怨言。」
張弛見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心裡鬆了一口氣。
他從炮塔上跳下來,踩著濕滑的地面走到小東北身前,臉上的表情依然冷峻而堅定。
就在小東北以為張弛會和那些常見的白黨長官一樣,對他拳打腳踢,甚至狠狠抽鞭子的時候。
張弛臉色一緩,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有警惕心是好事,機警的人能活得更久。既然你這麼敏銳,以後你就負責做排頭兵,專門偵查敵情。」
他知道,這群老兵經歷過太多背叛,想要他們完全信任自己並不容易。
但他也清楚,只要他能帶領他們一次又一次贏得勝利,信任終究會回來。
張弛的話讓小東北徹底愣住了。
他沒想到儘管自己質疑了張弛,但張弛不但沒有責怪他,反而安排了如此重要的任務給他。
排頭兵雖然危險,但那可是只有精銳士兵才能擔任的位置。
想到古時候『夜不收』那樣的傳奇部隊,小東北心中充滿了對面前年輕人的敬畏和感激。
他猛然立正,滿懷決心地敬了一個軍禮:「張少校,您放心!我小東北拼了這條命,也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張弛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說那些生啊死啊的話,咱們打小鬼子的路還長著呢,你先跟著我打贏幾場再說。」
小東北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您要是真能帶咱們贏小鬼子幾場,那我這條爛命,就是您的了。」
士兵們看到這一幕,心中的疑慮終於完全消散。
誤會就此解除。
一輛淡藍色海軍陸戰隊塗裝,戰術編號『0』的LVTA-1型兩棲坦克逐漸減速,緩緩靠近了村子附近的河岸邊。
LVTA-1型兩棲坦克整體的造型就好像一支大肚平尾鐵殼船,兩側又加裝了履帶系統,顯得十分龐大臃腫。
補充66團眾殘兵這下是真的相信張參謀的家族在勃固國生意興隆,神通廣大了。先是高大上的重型戰車,接著是更加高科技的兩棲載具,張參謀的家族在此地怕不是根深蒂固的地頭蛇啊?
「這是能在內河航行的兩棲運輸坦克,『小東北』你帶幾個人把中間貨倉裝的防水帳篷和被褥拿出來,今晚你們和輕傷員一起在村外空地上紮營睡覺。」張弛指揮被震驚到發傻的眾人趕快行動起來。
他心想這才是兩棲輕型載具,你們就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要是把PBY-2『卡塔琳娜』大型水上飛機弄出來,你們還不得嚇得把眼睛都吞到肚子里去?
一個合成人駕駛員從兩棲坦克的駕駛艙中鑽了出來,跳到岸上,跑步來到張弛面前,立正敬禮。
「報告長官,15號LVT兩棲車組前來會合,應到6人,實到6人,請指示!」
張弛隨意還了一禮。
「稍息,今夜你們車組就在LVT上輪流值夜,注意河道上的動靜,如果鬼子來了直接鳴槍示警。」
比起讓66團的殘兵們守夜,張弛更相信這些系統提供的合成人。
「好了,你帶他們去搬東西吧。」
人高馬大的『小東北』帶著幾個士兵跟著合成人駕駛員一起走向了兩棲坦克。
LVTA-1兩棲坦克是在敞篷的LVT兩棲運輸車的基礎上加裝了頂部裝甲和炮塔的改裝型號。
因此,無論是物資還是人員,都只能通過車體頂部的幾個艙門進出車體中間的運輸倉中,幾人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帳篷和睡袋等物資從車內取出。
張弛則拿上了更多的香煙和肉罐頭,去找了村長,讓他協調村民將兩間茅草屋空出來,給那些重傷員入住。
目前,張弛的隊伍中沒有專業的醫生,這裡也沒有做手術的條件,因此,張弛也只能是取出坦克隨車攜帶的急救包中的繃帶與盤尼西林。
找人給這些重傷員換上乾淨的新繃帶,並喂他們服下消炎藥后,張弛所能做的,也只是向老天爺祈禱了。
夜漸漸深了。
「這地方真像是天堂。」一個滿臉污泥的傷兵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疲憊。
他躺在睡袋裡,睜大著雙眼靜靜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溫暖的篝火,靜謐的河流,還有空氣中瀰漫的稻草香氣,口腔中美味香腸罐頭殘留的鹹味,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還身處異國他鄉,周圍還瀰漫著硝煙與戰火。
感受著這難得的片刻溫暖與寧靜,他沉沉睡去了。
午夜,熟睡在謝爾曼坦克車底的張弛被叫醒。
「頭,醒醒,那幾個重傷號情況不太妙。」
『小東北』蹲下身子拍打著張弛的睡袋。
張弛揉著眼睛,從坦克車底鑽了出來。他跟在小東北身後走向了那幾個安置重傷員的茅草屋。
茅草屋內,幾個軀幹受創的重傷員正躺在用厚厚的稻草鋪著的地面上,痛苦的小聲呻吟著。
張馳趕緊走上前去,分別摸了摸他們的額頭。
有的冰冷的如同石頭,有的火熱的如同炭爐,這都不是什麼好現象。
想到這些人都是為了祖國出征異國的勇士,如今卻只能躺在這裡呻吟等死,張馳也不禁潸然淚下。
一個重傷員迴光返照一般突然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張弛的手腕。
「哥,俺賤命一條。臨死之前,還嘗到了肉味,吃到了白面做的麵條,喝到了糖水,這輩子不虧了。你別自責,答應我,帶著剩下的兄弟們好好活下去就行。」
強撐著說完了這句話,他咽氣了。
「這是俺們二連副,他為了救人,被鬼子的擲彈筒的彈片打中了胸口,嗚嗚嗚。」
『小東北』這個身高一米八往上的大漢也是哭出了聲來。
同屋的幾個重傷員或許也挺不過今晚。
茅草屋裡瀰漫著一股悲傷與絕望的氛圍。
張馳一個大學生,有點承受不住這種氛圍,於是逃出了稻草屋,正好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鑽進了不遠處村長的茅草屋裡。
見狀,張馳掏出腰間的匕首遞給身後的小東北,示意他跟上自己。他自己則是拔出了腰間槍套內的M1911手槍,兩人躡手躡腳的潛伏到了村長的茅草屋旁邊。
張馳支起耳朵仔細傾聽,只聽見裡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阿爺,你不要被那些乾國人的甜言蜜語和小恩小惠所欺騙了,他們都是來幫助約翰人來壓迫我們的壞人。那些扶桑人才是來解放我們的,扶桑天兵的巡邏艇就在下游,我半夜划著小船去通知他們,那些乾國人不會發覺的。」(勃固語)
接著,村長的聲音傳來。
「庫蘇瑪,無論誰殺了誰,都是神所不樂意見到的。那些乾國人只待一兩天就會離開,你為何一定要多生事端呢?」(勃固語)
「為了糧食,為了地位。阿爺,你父親是村長,你爺爺也是村長,你不會懂的。那些扶桑人的宣傳隊都說了,檢舉一個藏著的乾國傷兵就給五日元,這裡有幾十個乾國兵,到時候我們就發財了,我也能夠去鎮上生活了。」(勃固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