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塔納托斯總算是在這無數次輪迴般的折磨當中品嘗到了挫敗感。

誰能想到，至福樂土的boss，居然扎格的老師，那位諸武精通，驍勇善戰的英靈阿喀琉斯呢？

這是他最漫長的一次嘗試。花了幾乎整整四天的時間，不眠不休。

然而卻只是一直在重複一個過程……他總會在至福樂土的斗獸場倒下，接著再次拖著疲憊的身軀捲土重來。

以往，不論是面對卡戎還是勒拿，即便是最開始會被擊敗，卻也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戰敗當中摸索出經驗。甚至還有扎格的教導與幫助。

過程雖然困難，但好在一次比一次贏面更大。

然而自從在斗獸場遇見了阿喀琉斯……

扎格列歐斯對塔納托斯這數十次的失敗卻感到有些無能為力……他的老師阿克琉斯是，無懈可擊的戰士，就連他自己，也一次都沒贏過。

每一次戰敗，每一次被擊殺，每一次被踩破腦袋又或者是洞穿心臟過後……塔納托斯都沒法尋求到自己一絲一毫獲勝的可能性。

當然，這都是建立在神力被完全壓制的情況下。

要是能夠使用神力的話，即便是那位阿喀琉斯先生，塔納托斯也有自信能輕鬆拿捏……

但若是不以無神力的亡者身軀穿過冥河神廟，再到達人間與冥界的交界處，永夜的厄瑞彼斯的話……

「塔納，休息一下吧。你已經足夠努力了。」

「……是的，扎格。」

塔納托斯又一次從血池中浮起。

很早就不再掙扎了，只是漂浮的躺在血池當中。

扎格列歐斯看著塔納托斯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搖了搖頭，繼續專心投入了自己的工作當中。

他的確是沒有自信教授塔納，該如何以常規的武力，去戰勝那位無懈可擊的英靈。

就讓他躺在那好好休息，自個琢磨一下吧。

塔納托斯漂浮在血池當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冥界聖殿的天花板。

當年扎格衝出冥界的時候，不僅有奧林匹斯山眾神的祝福，且面對的攔路boss，也不如自己所遭遇的強大……

好不公平。怎麼突然難度就超級加倍了呢？

塔納托斯不禁開始回憶起當初攔住紮格的那些冥將……

在塔爾塔洛斯的頂層，攔住紮格的是復仇三姐妹。

而自己遭遇的則是冥河渡神卡戎……

雖然名號上或許是擅長折磨人的復仇三姐妹更響亮，但要說戰鬥力，其實是憑一己之力威懾住無數渴望渡河的亡魂的卡戎更加凶神惡煞。

他脾氣不好，還危險又強大……正因如此，他才能鎮住那些孤魂野鬼。

在水仙花平原的末端，扎格遭遇的是勒拿。

而自己，遇到的也是勒拿，但勒拿今時不同往日，九顆骷髏腦袋學會了在天上亂飛……

幾乎是無死角的撕咬與毒液，突如其來的襲擊總是讓塔納托斯感到猝不及防……

以及在至福樂土的斗獸場，扎格所遭遇的是英雄提修斯與半牛人米諾陶諾斯……

這兩位實力都不容小覷，但說到底，都還在正常生物的範疇內吧……

而這回，攔住自己去路的，是那位和藹可親，風度翩翩的阿喀琉斯。

提修斯只是在活著的時候是個英雄。

但阿喀琉斯即便是在死後，也被塔爾塔洛斯的所有人稱之為第一勇士。

和藹可親，是指塔納托斯平時對阿喀琉斯的印象。

雖然是在冥界聖殿備受尊敬的英靈，但阿喀琉斯待人永遠親近。

他很認真負責，培養出了一批冥界神明優秀的後輩。比如冥王之子扎格列歐斯……

但他在不工作的時候生活的態度，卻溫和，且蘊含著紳士風度。

他甚至在那天本該是休息日的晚上，休息的時候為自己和扎格準備了美味的魚湯……

然而正是這樣如同這世上最高尚，最和藹的紳士的阿喀琉斯先生……真當在斗獸場上兵戎相向時，塔納托斯才感受到……

那副永遠笑盈盈的表情所散發出的，可怕的壓迫感。

他好像永遠都沒有壓力。自己的任何手段彷彿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毫不費力就能輕鬆化解。

甚至還能在和自己戰鬥時表現得談笑風生，一次又一次指出自己的不足之處。可即便是態度上保持著溫和，手中的尖槍卻仍然毫不留情……

塔納托斯在無數次被這無懈可擊的勇者擊穿了心臟后，終於在有一次忍無可忍的開口了。

「阿喀琉斯先生，能放放水，讓我過去嗎？」

傷痕纍纍的塔納托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珍夜……在那邊等著我呀……」

誰知聽到這話后的阿喀琉斯，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

「塔納。我對你很失望。」

長槍快過閃電，一槍將塔納托斯那顆鮮紅的心臟刺穿……

「如果你的覺悟僅僅只是這樣，那麼抱歉。

「雖然我對安先生也沒有什麼好感，但我絕不可能放你過去。

「抱歉了塔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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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所謂勝過一切的愛，也不過如此啊。這樣的你，永遠也不可能拯救永恆的迷途者。

「這樣的你，只配走在與她毫無交錯的道路上，孤獨的活下去。」

正是這些話徹底擊垮了塔納托斯的自尊心……

他感到自己似乎是崩潰了，但心裡卻平靜得像是一攤死水，沒有任何波瀾。

自己對珍夜的愛……被那位戰無不勝的勇者所懷疑了。

他說，若是不將他戰勝，那麼自己，就不配愛著珍夜……

但這一切，本就很不公平啊。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就好像是從自己開始想要以亡者之姿，殺出冥界的那一刻……

一切，就已經註定……這條道路像是為自己量身定製，一切的一切，都被計劃好了……

安。

阿喀琉斯先生，提到了安。

安到底是什麼來頭？既然能指示這位驍勇善戰的勇者，心甘情願為了祂而攔住自己的去路？

還有卡戎，勒拿，以及一路上的野鬼與亡魂……

甚至還有許多不如阿喀琉斯名號大的英靈……

難不成，他們都是受了安的指使？

塔納托斯兩眼無神的望著不知何時蹲在血池旁，正低頭望著他的，衣著典雅的紫發少女。

「塔納。餓了嗎？」

「母親。」

塔納托斯愣愣叫了一聲。

「辛苦你了。」

倪克斯的眼神很是溫柔。

但她沒有讓塔納放棄或是為他加油打氣的意思，只是繼續微笑低頭望著他。

「我的孩子，你現在也許肚子餓了，需要喝一碗粥。」

「……是的。」

「我這裡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倪克斯笑盈盈道。

「加了神聖石榴果汁的，黑暗料理般難喝的粥。以及我用黑夜精華燉煮的，美味的粥。你比較想喝哪個？」

「石榴粥。」

塔納托斯想都沒想。

脫口而出后……他才發現。

他以為自己幾乎快要絕望崩潰，快要放棄了……但其實並沒有。

內心深處沒有放棄，本能反應告訴他，還想繼續嘗試。

很好……自己沒有因為阿喀琉斯先生的幾句話就開始懷疑自己對珍夜的愛。

塔納托斯木訥的臉像是突然有了生機，眼神也變得堅定了起來。

倪克斯看似笑容更甚。

「塔納，出來吧。媽媽給你熬粥喝。」

塔納托斯突然哇的一下開始撲棱，再次沉進了血池子里……

沒過一會，「噗呃」一下掙扎著爬了出來。

「好，再來！」

「打起精神來啦？」

扎格坐在王座上，手撫摸著刻俄柏諾斯的腦袋，眼睛遠遠的望著這對母子。

「蛐蛐阿喀琉斯！我一擊滅之口牙！」

一旁的倪克斯繼續笑盈盈的望著塔納托斯。

溫柔的眼神中藏著一絲深邃，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直到塔納托斯咕嘟一下喝下了那碗難喝的粥，氣勢洶洶衝出了聖殿的時候……

「小刻，別急……他最起碼還得再多試兩次啊！」

扎格列歐斯連忙拽住了體型巨大的地獄犬的尾巴，免得它跑一趟空。

「哈哈哈……不過，感覺塔納應該也快了。」

「汪！汪汪！哈哈哈哈……」

刻俄柏諾斯撒著歡似的在原地追自己的尾巴。

「扎格。」

倪克斯步伐優雅的邁向了扎格列歐斯，然後溫柔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讓小刻去吧，大概就是這一次。」

「真的假的？」

扎格列歐斯有些難以置信的撓著臉頰道。

「倪克斯媽媽，怎麼看出來的？」

「扎格，塔納是你的兄弟。你應該也早就意識到了，他那壓抑在冷酷外表之下的血液，無時不刻都在沸騰。」

倪克斯語氣輕柔的站在王座的右側。

「但阿喀琉斯先生就是阿喀琉斯先生，絕對不會因為對方是死神就手下留情……我想塔納應該也不會像個熱血笨蛋一樣，靠著毅力不講道理的將他戰勝。」

「我說了，他會贏。」

倪克斯繼續微笑道。

「你最好也做一下準備，和小刻一同在厄瑞彼斯等待。」

「……真的假的啊。我不想跑空啊。」

「阿喀琉斯確實是無懈可擊的英靈，一般來說，若是以沒有一絲一毫的神力的亡者之軀應戰的話，塔納絕無獲勝的可能。

「但我的孩子，塔納，那渴望與永恆的迷途者交錯，乃至重合的心愿，恐怕早就已經落在那個傢伙的眼中了。

「我想，安恐怕不介意向這位為了愛試圖殺出冥界的勇者，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

「小小的幫助……這傢伙，難不成要在至福樂土露面嗎？」

扎格列歐斯撓著自己的後腦勺嘆氣。

不能夠啊……安就會這樣輕易露面嗎？

明明已經裝死了好幾萬年……但，不得不提防啊。

要知道，扎格列歐斯他自己也正是安的實驗對象之一……永恆的亡者啊。

扎格列歐斯永遠不能離開冥界，還得靠一直食用母親所栽種的神聖石榴，才能將自己的存在維持在冥界。

不然，他就會死。

塔爾塔洛斯的神明，本質上只是擁有神力的冥界人而已……自然也沒有什麼輪迴轉世的概念。

這一切的起因，只是在冥后懷上扎格列歐斯的那段時間當中，那位百無聊賴的，掌控者永恆的神明突然的靈光一閃……

尚未降生的幼神，在冥后的腹中凋零……冥后就此心灰意冷，傷心欲絕，離開冥界……

還得是父親，正巧趁著自己的死亡發現了母親栽種的神聖石榴的功效，靠著石榴汁鋪滿的血池讓自己以亡者的姿態蘇生……

但也就此，再也無法踏出冥界半步。

「實驗……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在塔納徹底激發自己的潛能之前，能夠不要淪為永恆的犧牲品……即便是他最終闖到了那裡，扎格，我也希望他是踩著你的屍體過去的。」

倪克斯的笑容逐漸消失，扎格列歐斯似乎都能從這位母親的眼中看出一絲哀求。

「扎格。你我都知道，這就是個陷阱。」

「……哈，我明白了，倪克斯媽媽。誰讓我和塔納是兄弟呢？」

扎格列歐斯從父親的王座上站起，隨即舉起右手……

一桿黑紅色的長槍似乎是受到了感召，嗡的一聲，從遠處直直朝著扎格列歐斯刺來……

「瓦拉塔，好久不見。」

啪的一聲，青年穩穩的將其握住。

「真懂事，還變成了父親最愛用的那個形態。」

名為瓦拉塔的長槍散發著紅色的氣焰，似乎是在表達著自己的興奮與雀躍。

「扎格，你真的要使用永恆之矛嗎？」

「那是當然。」

扎格列歐斯單手握著瓦拉塔，一臉的戰意期待。

「擊敗了手持永恆之矛的代理冥王，豈不是就說明了塔納，也擁有了與永恆相搏的力量了？」

「……」

倪克斯不覺得扎格列歐斯會輸。

塔納雖然是死神，但面對的，可是整個塔爾塔洛斯最強大的冥王之子，扎格列歐斯啊……

他的強大母庸置疑，從他無數次擊敗了黑帝斯直奔地面的經歷來看，如今早已學會了掌握神力的他，無疑是塔爾塔洛斯最強。

但是……萬一呢？

倪克斯看到自己的孩子逐漸突破界限，成長得越來越強大的樣子，本該是高興的。

只是他如此拼盡全力想要要前往的地方，卻是永恆的深淵。

如果安真的在至福樂土開始入局，為塔納提供幫助的話……

他將扎格列歐斯擊敗的可能性，就從百分之零，變成了百分之一。

太可怕了，自己最寵愛的孩子，難道也要變成像是珍夜，蕭難涼，以及扎格這般……

只希望塔納可以在這場試煉當中不斷突破極限，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強……

直至強到能夠撼動那永恆的神只……

倪克斯不言不語，憂心忡忡的看著扎格列歐斯騎著刻俄柏諾斯出征的背影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