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用人生寫首歌
青龍湖龍主平淵乘風前去黑砂沙海中的正法教別院。
福水子如今是小媳婦熬成婆,從盧金山值守變成了黑砂觀方丈。縱然只是金丹修為,卻已經開山門立宗派。頭頂有正法教的牌匾,諸多潛修種子各方派來。自是不比以往。
若福水子還是盧金山的值守,對龍主自當謹小慎微,大禮相迎。當下卻是顛倒過來。
平淵提著衣擺登上台階,躬身深揖,「不負方丈所託,南方水炁已經準備充分。只待北風停時,水師神可降雪于山中。」
福水子哈哈一笑,「龍王辛苦。」
青龍湖湖主再揖,「正德鎮守大漠,邪煞不再南下。方丈大恩大德,我水脈水族無以為報。從今往後,任憑方丈差遣。」
福水子眯著眼捋了捋鬚髮,「你我兩家同修共好,休戚相關,何必外道。如今金炁西來已成定局,金生水,這大漠將復土還林,龍主日後水系擴張。黑砂觀還需龍主多多照顧才是。我黑砂觀能否安心修持道法,龍主擔當重任吶。」
兮合真人於此開闢魂獄洞天,福水子監工建立宗門。正法教看得是千年之後大局。
福水子所選地址正是元丹學派的試驗場,地下大河濤濤,煞氣兇猛,仍有無數怨氣不曾消散。
此水脈不可使用,被兮合真人划入洞天之中。做養魂陰河。如此便需要南方大江水系馳援水炁。平淵聽了楊暮客的話,尋到了黑砂觀。龍主跟方丈初次面見便是一見鍾情。後面更是如膠似漆,相互論道。
福水子身為大宗旁門,見多識廣,老龍王長生久視,心得豐富。
而兮合對福水子的關懷態度更讓老龍甘心做小。區區麵皮,管他作甚。對福水子從晚輩之禮,一下變成了尊主之禮。
所以福水子對楊暮客的感恩之心更多了。他的身份變化皆由那小道士相遇開始,這天地變化,似乎也皆是從小道士東歸而始。
面對金炁過境,福水子修為尚淺,不足應付。不遠處天道宗的至秀真人和自家長輩兮合真人鎮守中州入口。他準備與龍主談完水炁調度后,便去求見二位真人。防止變化之時不備意外發生。
而至秀真人和兮合真人,此時正在羅朝之西的險峰之巔對弈。
至秀落子道,「那跑出來的猴兒又在丟人現眼,你當真不去追?」
兮合搖了搖頭,「我之職責,非是緝拿越獄妖邪。由它浪蕩些日子,過後少不得扒皮抽筋之苦。它多做的孽,都要記在賬上。當下作孽越多,日後吃苦便越多。關了這麼多年,都不曾改了性子。也是它活該。」
至秀其實很嫌棄兮合那落子慢的性子,但此地當真無趣,與兮合對弈實屬情非得已。她催促道,「這一步你又要思慮多久?一盤棋而已,便是贏了,又能如何?」
兮合抬頭看看至秀,「我這一生,只做到了認真二字。如今合道,也合在二字之上。看來真人果真是我合道路上的考驗。」
至秀輕笑一聲,「誰說不是呢。我以為正法教該是派來誦經著經的來,沒想到是你這獄監頭子。這回的金炁恰好幫你磨利了劍。」
二人對弈之間,魂獄之中有妖邪鼓動邪氣。兮合抽出法劍,一道劍光入了洞天入口。
法劍染血而歸。
兮合再落下殺氣凜凜的一子。
至秀挑了挑眉毛,她可不會退讓,自然貼上一子,以殺止殺。
地仙老頭兒在一旁看著搖搖頭,兩個臭棋簍子。這麼下棋怕是兩敗俱傷,和棋平局。
二位真人對弈的殺氣攪動風雲。引動著金炁聚集越來越快,天地間茫茫大雪。
這樣的風雪,便是寒川上的妖國妖軍都受不住,停戰息鼓。被妖軍攻破堡壘之地的拉鋸戰終於停止。
但就是這樣的風雪中,羅朝軍士開始重新入住戊堡,修整破損大陣,爭取再戰之時,能恢復九星大陣的防禦。
尹氏為了挽回自家聲望,重新派出了私軍抵達邊境。羅真拖著病體爬起來指揮前線,重新修築戊堡。這些尹氏的私軍若是沒死,那便往死里用。軍營之間的分歧越來越明顯。尹氏因罪責而被欺壓,卻不得不忍氣吞聲。
一隊運送建築輜重的尹氏隊伍被風雪凍斃。長長的隊伍化作了雪原上的冰雕,積累了厚厚白雪。一個監軍隊伍坐著雪車,裡面是尋妖司的俗道以陣法供暖。監軍撩開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尹氏的私軍竟然盡數被凍死了。沒辦法,只能掉頭回去調遣新的運輸部隊上來接替。
雪車上的俗道操控巽陣,推動雪車疾馳而去。
一個黝黑的猴子嘎嘎落下,笑嘻嘻地用鼻子一吸。那些被凍斃的魂兒都被他吸走了。
李甘的聲音響起,「你若再不跑,怕是那些妖精都要記恨於你。本來是他們的血食,卻都被你偷了。」
猴子喔喔地叫了兩聲,「嘿。多少年沒吃過人了。這次若不吃飽,不知何時還能再吃。這次還是只吃了些魂兒,俺可沒跟那些畜生去搶血肉。」
咔嚓一道金雷落下。猴子嘰嘰喳喳地叫著躲開了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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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道大陣果真凌厲,才現形便被他們捉到。去也,去也。」
羅真聽聞尹氏的運輸隊竟然被凍死了,勃然大怒。這尹氏竟然未遵守他的命令,將禦寒之物盡數發放。
羅真被手下侍衛抬著去了尹氏私軍的營地。
營地之中都冷眼看著將軍來臨,卻無一人施禮。
侍衛撩開營帳的帘子,將羅真抬進去。羅真進去后瞥了眼正在吃茶的尹晡。
「將軍來臨,不曾遠迎。望將軍見諒。」
羅真輕聲問他,「輜重運輸乃是重要軍令,本將軍曾下令將一切禦寒物資盡數向輜重部隊供給。你為何不做?」
尹晡嗤笑一聲,「後勤大軍卡著批條,沒有於蘭芳大人命令。物資怎會發放?您那運送命令下的又快又急,我敢違抗軍令么?」
「本將軍若未記錯,你部抵達之時,便已經發放了一批禦寒物資。你當優先給輜重部隊供給。」
尹晡點頭,「末將已經發放,但穿著那般厚重的衣物,又怎能快速抵達戊堡。我尹氏將士捨命頂著白毛風,欲以最快速度將輜重運抵戊堡。請問大將軍,有錯么?」
羅真眯眼,「如此狡辯,你可知外面眾將會如何看你尹氏?」
尹晡放下茶杯,「我在乎么?」
羅真點點頭,「好。本將軍記下此話。」
說罷羅真便由侍衛抬著離開了尹氏駐地。
一隊尋妖司追查尹凌逃亡路線的人察覺到了異象。有鬼怪路上吃人作祟。
不久尋妖司的人便遇見了那野村中的巫祭,巫祭受山神指引來到了尋妖司的必經之路上。將村中之事詳盡描述。尋妖司俗道請神做法,問清原委。
詭異家神外出吃人,違背陰律。當上報歲神殿。
而這些悄聲無息被滅門的村子,自然有人通婚在外。消息不脛而走。諸多野村之人擔憂打戰之時,北方守軍顧不上這些野村之人。他們自發組織起來,聚成團體。
就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巫祭通神,自然也會問明事情。歲神殿將此事列為鬼祟作孽,指明了尹氏家神墮入邪道。
這些村民,對尹氏恨之入骨。
有人提議,截殺尹氏援軍。為鄉親報仇!響應者眾。
京都里,尹相明白聖人退位決心已定。便是自家妹妹都勸不得。他要守著這相位,在太子登基之前將事情盡數處置妥當,將當今政局弄成圍繞尹氏的鐵桶一塊,不給太子清算的機會。
尹相府先招來兵部尚書。兵部尚書笑臉而歸。
而後是戶部尚書,戶部尚書也是面露滿意之色。
還未來得及召見吏部尚書。太子已然抵京。
留守的太子伴讀在京都城門口列隊迎接。迎接太子歸來儀仗辦得有聲有色。這是一件大喜事兒。太子仁德明君,親自南下平亂,賑濟瘟災。不獨是東宮之人前來迎接。
京都里好多百姓都圍在城門樓前欲想見著未來聖人一面。
尹相在府中聽聞吏部尚書也親自上前迎接,把宴客廳的屏風砸了。眯著眼罵了句,「給臉不要臉的雜種。」
魏氏服軟,尹威淡然一笑。羅真施壓,要求尹氏再派私軍北上。尹威依舊淡然處之。但吏部尚書是他為相后親手提拔上來的人。如今見太子聲勢大漲,便去搖尾乞憐。他尹威可還沒退呢,那太子也沒登上大位。
羅朝當今吏部尚書渠聲跟尹氏是姻親關係。渠聲的兒子渠佴是尹氏四房的姑爺。如今重新領私軍北上的尹晡正是渠佴的大舅子。
尹威本來第三個要見渠聲,就是這兩家是姻親關係。尹威對渠聲是最放心的。
高宥來站在渠聲身後,好奇地打量著當今吏部尚書。
若說高宥來今生與何人有仇,那定然是這個吏部尚書。便是這吏部尚書一直壓著他,不准他陞官參政。而讓高宥來不曾料想的是,昨夜渠聲親自攜禮上門。與他掏心掏肺地談了為何阻他仕途。
責任不在渠聲,而在尹相。
太子伴讀待尚書大人走後感慨萬千。這人當真是一個牆頭草。但卻不得不捧著他。
林嘯身為衛冬郡太守,一直在京都停留至今,已經期限將至。他心中感慨,幸好太子提早回京。方能目睹眾人迎接聖君歸來一幕。
太子的飛舟緩緩在城外落下。
太子一個侍衛沒帶,一個人靜靜地冒著寒風朝著人群走去。
「本王讓大家在寒風中苦等,心中有愧。大家快快回城,莫要被這寒風削骨了。」
吏部尚書乾脆地跪下磕頭,「恭迎太子聖王歸京。聖王功德無量,乃我羅朝之幸。」
吏部尚書這一跪,城門前呼啦啦盡數跪下。獨有高宥來不曾跪。
高宥來拿著一把劍,正是太子時常祭金的那一把。
「殿下,臣將寶劍帶來。如今羅朝金革之意聚於殿下之身。請殿下持劍入城。」
太子接過寶劍,問高宥來,「宥來覺著是該出鞘之時了?」
高宥來跪下叩頭道,「臣以為,殿下無敵。」
太子手顫抖著握住了劍柄,朗聲道,「本王知羅朝境遇不妙……今,本王得勝歸來。當知我羅朝子民萬眾一心,羅朝兵鋒定然萬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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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銀光一閃,太子劍指北方。「羅朝萬勝!」
眾人齊聲應道,「羅朝萬勝!聖王萬勝!」
京中尹氏家神瞧見了這一幕,獠牙畢現。「好一個聖王,劍鋒所指到底是北方妖軍?還是我尹氏部族?」
春香郡留安港中,敖氏樓船開始收拾鑒寶會的諸多裝潢。
蔡䴉黏在了楊暮客身旁,形影不離。楊暮客也不好意思把她攆走。
胭脂吃了。便老老實實地睡覺。畢竟若再吞了旁人元氣,又要送出月桂元靈的生氣。麻煩得很。
玉香撞見了二人,「喲。大少爺。你這一副無事才是自在樣子,不怕小姐瞧見了?」
楊暮客咧嘴,「什麼話。貧道事情多了。昨兒定下來讓那魏氏去修園子,等會午時過了,陽氣弱些貧道就要下船去府衙看看。把事情定下來。你這婢子才是無事,整日就做些吃食。」
玉香噗嗤一笑,「若不然我倆換換,婢子幫少爺去府衙通傳話術。您來給小姐做飯。」
楊暮客趕忙作揖,「玉香姑娘了不起,民以食為天,您做飯才是正經事兒。」
玉香瞧了瞧後頭面帶羞澀的蔡䴉,湊上前問小道士,「如今怎地這般通情達理。」
楊暮客愣了下,「怎麼通情達理?」
玉香哼了聲,「您平日里可是求著一個人清凈。今兒沒把我們這些婢子趕走,不是通情達理是什麼?」
問完了,玉香還朝著蔡䴉眨了眨眼睛。
楊暮客前後看了看,有些事兒似懂非懂。
船上熱熱鬧鬧,但留安港里可有人滿腹怨氣。
魏寬領著魏咸來面見留安港縣令和春香郡太守。要買下一塊離港口近的河道用地蓋做園子。
這公堂裡頭還有一個內官,正是額頭上抹了一道硃砂的太監。太子的貼身太監許東東因為這一筆硃砂,身份自是也與眾不同。這是功勞象徵,他也不去洗掉。所謂開慧,他自然覺著比旁人都要聰明。太子布置監督賑災任務,許東東主動請纓,留下來。
太子覺著若是許東東想要活命,也是留下來最好。就答應了。
許東東走到魏咸臉上,「你這小子,惹禍上身。昨兒大可道長的話你可記著呢?那園子要你來管。爺們兒便跟著你,盯著你管好了那園子。在場這些人裡頭,也沒人能比爺們兒更適合盯著你。」
魏寬笑臉相迎,「大人說的是。」
下午的時候,楊暮客下船去府衙詢問。竟然見著了船東請來的大家。
「大家不走了么?」
老嫗坐在一架裝滿了行李的馬車之上。「道長幫奴家找著了安身之地,不走了。」
楊暮客站定看著陽光下的老嫗,躬身揖禮,「您像是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