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香煙裊裊禪中意,儘是空空亂語情。

第94章 香煙裊裊禪中意,儘是空空亂語情。

地仙評說楊暮客之言,楊暮客左耳進右耳出。

心中一腔憤懣,不吐不快!

楊暮客劍指趴在地上的狻猊對地仙說道,「老前輩。晚輩一路走來,堂堂正正。這沒家的老狗竟敢說晚輩是個卑劣歹徒。晚輩縱是修行不成,也不能遭人流言攻訐。」

地仙輕輕搖頭沒吭聲,眼睛看向了白熊君。白熊君以法相抵擋天崩后的偉力,無法抽身干預。

楊暮客惡鬼法相提著寶劍,心領神會,一劍先是刺進狻猊胸腔,而後割下狻猊頭顱。

只見那金毛狻猊身形迅速變小,土坑裡趴著一個斷頭的男子。不大會,男子的頭重新長了出來。

蕭汝昌是修鍊化形的妖丹大妖,又受供奉,入了香火神道。性命在於精魂之中,肉身與法相即便是受到致命傷害,一時間還死不掉。但是眼下是進氣少出氣兒多了。

惡鬼手中的頭顱化作靈炁消散在世間。方才其咬過的斷肢也悄然不見。惡鬼低頭看著坑中之人,若以法相踩死被地仙束縛的狻猊,顯得對仙人不敬。楊暮客再入軟糖融化一半,變回人形大小,只見一個青鬼背上還長著人身,兩個身子各持寶劍。背上的人笑嘻嘻地將桃木劍收回了袖子,又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傘,擋住了風雪。

青鬼持劍走上前,要再刺一劍,送蕭汝昌歸息上路。

地仙坐著雲飄了過來,伸手攔下楊暮客,說,「算了。」

楊暮客青鬼之身額頭青筋跳動,恭恭敬敬地躬身給地仙揖禮,「不知長輩為何要救下此妖?」

地仙端詳青鬼,「也難怪歸元會收下你做弟子。你們這股狠勁兒似是一個模子里出的。如今觀星一脈就你一個,難不成你觀星一脈都是不問是非,率性而為的煞星么?」

青鬼背後的人形往後一躺,與鬼身合二為一。紙傘在空中飄著,青鬼伸手接下,遮住面容。繼而青鬼臉上血肉蠕動,重新披上了人皮。重現那病秧子一樣的人像。合上傘,楊暮客掐子午訣再揖,「晚輩失禮。還請長輩寬宥。晚輩與師長相處日短,師長教導嚴厲,但晚輩習得不多。才讓仙長看了弟子醜態。」

地仙聽了這話,終於露出些許笑意。「你若懂事兒,就不該來。既來了,天上諸多游神策應,呼喚請來幫忙,又豈能鬧成這樣?」

楊暮客趕忙朝著被冷風壓得喘不過氣的白熊君法相抱拳作揖,「貧道此間事情已了,不懂規矩於此鬧了一場。實在抱歉。若是來日有緣,定然備上薄禮以表歉意。」

地仙摸了摸鬍鬚,點點頭,「即使如此,本仙送你離開。多大事兒嘛,一早說你丟了元靈之氣,那些妖精還敢貪下來不成?即便你上清門與他們妖精不睦,你也可以報上迦樓羅仙子之名。」

只見地仙說話間,一陣清風載著兩人離開了風雪之地。

高山之上清凈無雲,滿天繁星看得清楚。不遠處高空好似飄著一座山,山上還有白練飄落。

地仙指著那飄著的山,「不把那洞天搬出來,總有些宵小以為有可乘之機。小友可要上去看看?」

楊暮客輕輕搖頭,「多謝仙長搭救。晚輩如今見識淺薄,怕亂花漸欲迷人眼,壞了心。」

地仙點點頭,「這就對了。我就說你是心靈性慧之人。」

楊暮客被誇得有些臉紅,「長輩過獎了。」

地仙點點頭,「本仙知你心中諸多疑惑。於此簡單解釋幾句。」

「長輩請指教。」

清風徐徐。

「本仙名叫青瑤子,本是靈土神州圖樂山長生樂觀的修士,現在寄居乾陽觀,受香火俸祿,領扶正天地之風職責。海底翻起金韻靈炁,西來入中州。受命鎮守此地。天地變化之機,眾生皆有因果。人道有人道因果,妖國有妖國因果。為活命爭鬥,此乃天道恆常。非你口中禍亂綱常。不過你以人道大勢之說評判,無人指摘你言語之錯。但日後再遇此情時,多思多慮,不該妄加評判。明白么?」

楊暮客趕緊插手作揖,「弟子受教了。」

青瑤子笑著點頭,「你雖是大鬼,但聽兮合評價,你無有過往種種。本仙厚著臉皮叫一聲小輩。心生二意之時,更要先尋到本心。話已至此你且去吧……」

只是一瞬,楊暮客已經站在了敖麓身旁。

敖麓方才看到那妖國所佔之地天象混沌,心潮澎湃。小道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旁,更是驚得她魂不附體。大叫一聲,「小女不該掩藏叔伯侍妾消息。還請叔伯恕罪!」

楊暮客咋舌,嗨了一聲,「什麼亂七八糟的。馱著貧道回去吧。」

敖麓真靈趴在地上重新化作紫龍,將楊暮客駝起,朝南飛。

楊暮客坐在龍背上,揉散了臉皮,又化作大鬼。指甲戳進自己的肋骨中,掀開胸腔,一把薅出來鬼肺。丟進了荒野。

屍身再變回去,泥巴做個假肺通了氣,嗆了口氣,不停咳嗽。

飛龍行雲太快,那鬼肺落地之時飛龍早已數十裡外。

猴兒從一棵樹上落下,將那鬼肺拾起,「你小子果真沒說錯,跟著那小道士有好處撈。」

李甘哼了一聲,「這鬼肺也是那鬼王軀殼的一部分。他如今把金肺丟了出來,日後那鬼身定然沒有。你可別想著吞了去,否則你家主人會把你宰了煲湯。」

猴兒齜牙呵了一聲,「要你來說。都怪那蠢鬼把身子拆得四零五散,若是他是囫圇個兒的,夥同幾個夥計將其逮回去便好。竟做著鬼王託身成人的痴心美夢,也不知他受了上清門哪樣誆騙。」

李甘盯著那猴兒把金肺丟進了一個納物袋裡,才鬆了口氣。「他們那一夥,沒一個好相與的。鄙人曾誆騙迦樓羅坐下蛇妖行走,以珍寶換取陰氣丹丸,那蛇妖竟然舍了能助她成就陽神的物料。可見迦樓羅定然留有後手。萬萬不能招惹到化凡的迦樓羅,你可記住了。」

此間對話楊暮客自然無從得知。這世上很多事情他都弄不大明白。

譬如今夜,他為何會去北境妖國佔地鬧上一場?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頭緒,似是想來便來了,至於此情何處起,無從得知。

敖麓把青姑娘當做是楊暮客的侍妾,亦是情理之中。否則他楊暮客憑什麼就冒著斷修行之路的風險鬧上一場?那大鬼法相顯露天地之間。還接納了西來的金炁之矢。怎麼看都是一筆糊塗賬。

青瑤子的話楊暮客翻來覆去地想。在濤濤骨江上,終於弄明白了些許原委。

中州的歲神殿有沒有辦法阻攔妖國妖精,答案是有。甚至一個妖精都靠近不得中州土地。

周上國國神能做到的事情,尋妖司做起來更是輕而易舉。所以這是尋妖司的放任。

天上有地仙以洞天鎮壓,地仙言說是威嚇宵小。那麼證明,這些妖精連宵小都算不上。

白啟君阻攔天地寒風之時大喝,不可運功施放天象法術。也就是說,妖國一直都是受到管轄,並非肆意妄為。

想到此處楊暮客噗嗤一笑,幸好他不會什麼天象法術。否則那天上的鎖鏈捆住的也許就是他自己。

抵達了樓船后,楊暮客鑽進陰間,獨自回了屋裡。

坐在床上,那脊骨里用心呵護的一絲生氣任由陽氣帶領,融入四肢百脈。鬧過這一場,丟了鬼身的金肺,那一腔怒不見了。

師兄說是缺了一口金氣初啼。這初啼不是怒極而哀,痛哭之啼。是他想錯了。

楊暮客坐直身體,脊骨噼啪作響。兩手掐著子午訣擔在腹前。地仙青瑤子說他心有二意。他決定沉入心湖,問明二意為何要北上鬧上一場。

似如剛出山問道一般。

楊暮客盯著心湖下面的影子說,「什麼是人心?」

那湖面下的影子也這樣問他。

若以剛見識修行世界的心境來說,「求活者,求知者,為人」。卻也沒錯。但似是又錯了。

湖面里的影子忽然嗤笑一聲,齜著一口白牙,「笨吶,有血有肉的才是人心。」

楊暮客眨眨眼,低頭看著倒影,「你是幽精?」

倒影搖了搖頭,「那仙人說我心有二意,你想一想什麼是二意?」

二意……二意不就是……楊暮客答不上來。是啊,什麼是二意?是分心修行么?是耽於女色么?是捨不得鬼身么?好像又都不是。

於是楊暮客對倒影說,「既尋不到二意,那就先找到本心。有了本心,自無二意。有無相生。你說對吧?」

倒影嘎嘎笑道,「本仙就說你是那心靈性慧之人。」

金炁來到了中州,這不是一件小事兒。

天象變化是最明顯的。冷。不但北方冷,南方也冷。冀朝南部軒霧郡,那常年雲霧繚繞之地竟然霜降。運送禮炮的舟車都停了,生怕出了意外。

明龍江部分江段結冰,舟船不通。許多行船停在了河中,動彈不得。

冀朝兵部迅速調遣兵將,接管了各地的物資運輸。兵部趁機開展作戰計劃,大批軍用物資調集東南各郡,準備對附屬國施壓。

冀朝東南的屬國本來就是聽信了羅朝使者諫言,與冀朝日漸離心。但羅朝當下危難之中並非秘密。幾個屬國君主以為冀朝新皇登基,無暇他顧。卻不曾想,那兵部竟然趁機陳兵東南,意欲教訓他們。

至於兵部為何不領兵北上,因為冀朝並不擅長凍土作戰。照顧中州人道大局只是口頭上的仁義之辭,其實兵部將軍都明白這不過就是句笑話。硬碰硬不值得,上一次兩國交戰,以衛冬郡為終戰之地就是因為冀朝非戰鬥減員太多,兵士不適應苦寒之地才是關鍵。

如今金炁從西而來,溫度驟降,冀朝更不可能去攻打羅朝。

不凡樓的掌柜一直秉持著小樓留下的宗旨,萬事皆以官家政令為準。寒災來臨,朝堂呼籲富戶捐物捐資,幫助貧戶度過難關。不凡樓迅速響應號召。將禮炮中的火藥拆分,做成了取暖所用的燃料。兵部截留了一部分,開辦新的火炮作坊。

所以這金炁,不但是財氣,還混著殺伐之氣,化作功德,匯聚到了賈小樓身上。

這一場大降溫,受災最重的還是儒馬國。

一群猴子住在樹上,又哪有什麼本事抵擋風寒。金炁撕開天地大勢,謫仙靈韻順著那個口子飄到了黑砂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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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馬國的靈泉先是被冰封,而後乾涸。一群馬樓瘋了一樣開始掘地,它們不相信這養育靈性的靈泉就這樣消失不見。

青龍湖的老龍一躍而出,一口吞下上萬曾經不敬他的馬樓。看著那些瘋了的馬樓,慢慢折磨它們,方能解恨。

福水子入夢了,夢見了猴兒仙。猴兒仙說是上清門紫明道長指點,可以尋正法教幫助,重聚靈韻,得往生之機。

福水子做不得主,趕忙起來拿起玉石傳信給兮合真人。

兮合真人與至秀真人棋盤上拼殺已久,得信之後微微一笑,「晚輩傳信,有要事相商。至秀真人,你我罷手言和,何如?」

至秀真人把棋子丟在棋盤上,「我輸了。使出渾身解數,還敵不過真人諸事分心。自然是本事不濟。巧了金炁來了,本真人要好好修理修理琅神留在世間的禍害。不枉天降殺機。」

只見至秀真人與兮合真人各分出神思,陽神出竅,一人奔西而去,一人奔北而去。

打坐中的楊暮客見到窗外一絲光亮,一夜未睡的他打開窗子。金光乍現,穿透江面雲霧。昨夜鬼身凝聚金肺的經驗讓他心中有感。

觀紫氣東來,心意與西方夜色里的金炁勾連。東西交匯。

金炁好像一雙翅膀,如絲如霧一樣從背後飄入胸腔。泥巴退回到脾胃之中,金公躺在了兩團金炁中間,木母托起兩團金炁。

楊暮客猛然回頭,看到金光中的迦樓羅,「師兄,昨夜為何以迷魂之法,讓師弟北上作孽?」

迦樓羅躺在楊暮客的床上,懶散地說,「見你整日懶散,幫你找點事兒做。金炁西來,這般大事兒你卻一點準備都無,整日與那些女子卿卿我我。我總不能靈性鑽到凡身裡頭,來指點你修行。你那問心之術倒是得天獨厚的天賦。本姑娘可羨慕的很呢?」

「你又用觀心法。」

「用得著觀心法么?你我如今靈性相通,這金炁之運,不但是我的,亦是你的。」

楊暮客瞬間齜牙咧嘴,難怪昨夜化身大鬼時曾手腳不聽使喚。那這些日子那點兒破事兒,師兄豈不是全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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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客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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