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他們都走了吧。」躺在地上裝死的薛榮昌忽然睜開一隻眼睛往四周瞧瞧,果然一個人都沒有了,這才利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用手抹掉嘴角還殘留著的「血跡」,把一旁已經涼透了的茶水灌了一杯下肚,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這才總算是「活」過來了。
一旁的薛雲陽幾個都傻眼了,尤其薛雲陽,這次真的是結結巴巴地朝薛榮昌道:「父……父親,您這是……」搞什麼玩意兒啊,兒子的膽都快被您老人家給嚇出來了。
「你們幾個都下去吧。」薛榮昌打發走那幾個奴才,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薛雲陽坐下談話。
「陽兒啊,難不成你還真以為為父這把年紀了,還會被那些個老掉牙的事情給氣著?真當為父這些年是白活的不成?早些年,那些個對手可沒少拿這事兒來打擊為父,為父要真去計較這些,哪裡還能安安生生地活到現在?你呀,到底還是嫩了些,不過是些小把戲罷了,居然還真就把你給唬住了。說來,這個東西還是琚兒從鵬兒那裡討來的東西,因為犯了錯被我繳了上來,沒想到會這麼好用。」薛榮昌忽然朝薛雲陽眨巴眨巴眼,當他十幾年不管是,人就老糊塗了?他可曉得,這玩意兒是鵬兒那小子不知哪裡找來的方子,拿去當大兒媳婦研製出來的葯,類似的東西還有好些,好些都很有意思,市面上可沒見到賣過。
薛雲陽看到這家父親那模樣,差點兒被閃瞎了一雙虎眼,乖乖,父親大人他……這是跟琚兒那小子學?怎麼父親越活越小了,都跟個老頑童似的,這起子小孩子的把戲虧得他也能拿出來用。
「父親,你就是要用這個嚇走那幾家人,也該先跟兒子通通氣啊,兒子都快被你嚇丟一條小命了。」薛雲陽沒好氣地朝老父翻了個白眼。
「唉,兒啊,為夫這般做又何嘗不是不得已?你瞧瞧,這賜婚的旨意才傳到金陵來幾天,差不多這大大小小的官員爵爺都派了夫人過咱們家來了,你說這……,為父瞧著,咱們這位聖上……,要是讓他覺得咱們這是在結黨營私那就不好了,好事也會變成壞事。而且,你發現沒?咱們親家公似乎『頑劣異常』,都這把年紀了還……,這何嘗又不是一種避諱?」老太爺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
「本來為父一直以來已為咱們金陵四大家族同氣連枝,相互之間也多少有個幫襯。可這些年你跟你媳婦慢慢清理咱們薛氏宗族的人,打罰了那些個打著薛家,打著四大家族旗號橫行鄉里,肆意欺壓百姓的族人,又多多地買了祭田,加強族學培養族裡的下一代。瞧著這勢頭,可比起往日跟四大家族同氣連枝的時候都來得好些。咱們這樣行的正坐得直,族人個頂個的都能擔當起養家的責任,都立得起來。族裡,除了孤兒寡婦那邊還需要特別照顧,就不需要再多花什麼心思了。咱們薛家的整個精神氣都不同了。」老太爺說道這個,臉色儘是得色。
「可你也知道,那史家就不說了,咱們跟他們家不說交惡,可怎麼也回不到當初的時候,賈家打著國公府的名頭魚肉百姓的事兒還做得少嗎?就是王家,也同樣如此。眼下金陵城,說起四大家族雖然嘴上有羨慕的意思在,可暗地裡誰不覺得有些過了?往日里為父也不覺得那什麼護官符有什麼,甚至還覺得驕傲,這是咱們薛家跟那幾家的能耐。可這些年你們整頓族裡,爆出好些事情來,為父才猛地驚出一身冷汗。兒啊,這護官符聽著好聽,對咱們薛家可絕不是好事。咱們薛家眼下已經滿滿地改頭換面了,族人也都被你們兩口子約束得妥妥噹噹,就不能再讓史家賈家王家拖後腿。咱們薛家要真正地立起來,就得從四大家族裡淡出去。」老太爺揪著眉頭,有些為難,有些不舍,可最後通通化為絕決。
「剛剛為夫就是見機行事,這一來,可以拉開跟史家的關係,而史家與賈家,有……賈代善媳婦在,關係是斷不了的,尤其因著賈代善媳婦,咱們薛家說起來與賈家關係早就淡了。不過,王家把兩個女兒一個嫁到榮國府,一個就是你媳婦,還有個兒媳婦是史家的,說起來,與咱們這三家都有聯姻,關係想淡也淡不了。而他王家,眼下也就你岳父跟你二舅子撐著,要是他們一倒台,這王家指不定就完了。而你小舅子雖然也長大成人開始入仕了,可到底還是個孩子,一下子也擔不起什麼擔子。而金陵王氏族人做的那些事,你以為就憑你岳父跟你二舅子兜著又能擔多久?再來看看史家,那史侯爺也是個能耐的,一介庶子繼承了保齡侯的爵位,不僅保住了,還救駕身亡的緣故讓兩個兒子都得了爵位。可是,你瞧瞧他那兩個兒子,哪個是能成大事的?而賈家,寧國府是成不了氣候的,榮國府看著光鮮,可你看著吧,那賈代善一去,他們家就一定會亂起來。」薛雲陽父子這麼些年難道得談一次心,薛雲陽萬萬想不到,自己父親能把那幾家的結局都分析出來。他不得不承認,姜還是老的辣。
要是上輩子這個時候父親還健在,他們薛家怎麼都不會到最後一敗塗地的吧,想到這裡,薛雲陽對未來忽然信心滿滿起來。他都重活一朝了,而他的父親都還健在呢,難道他薛家還會走了老路不成?
尤其眼下,大兒子中了狀元還娶了郡主,二兒子雖說不多能耐,可他是次子,也不需要擔當家族太多的責任。其他幾個兒子瞧不出來前程,可怎麼都不是拖後腿的。尤其小兒子,這輩子他絕對成不了紈絝子弟。
他們薛家眼瞧著就增增日上了。他還怕些什麼?
「父親說得是,不如眼下咱們就借著父親被史家人氣得吐血,卧病在床起不來身的事情。兒子我得在父親跟前盡孝,孫子得上學,再說,也不能讓孫子出去招呼客人不是?珊兒眼下安胎,也快出月子了。等她出月子就讓她一起來服侍父親。至於滿月酒,就說家裡有病人,怕沖著,不辦了。咱們自家人擺桌酒席樂呵樂呵就是。」
「陽兒想得很是周到。」老太爺捋著那一小戳黑釉地山羊鬍子,笑得很高興,忽然眉頭微蹙:「說到底還是委屈釵兒了。」
「父親哪裡話?寶釵她一個小丫頭,哪裡需要顧及這許多了?還是大事要緊。回頭周歲的時候咱們大辦就是。不過,父親您覺得鵬兒的婚事咱們該怎麼辦?」雖然這事他們兩口子已經商量過了,可到底還是想跟父親說一聲。這些天忙裡忙外的,他都差點兒忘了這事了。
「為父覺得,你們兩口子還是早些上京為好。到底那是郡主,是皇親國戚,是聖上嫡嫡親的侄女。咱們家半點可都馬虎不得。要是遲遲不去京里,指不定會有什麼閑話。讓御史參上一本可就不好了,你身上可是有爵位的。御史想管還真能管得著,一個藐視皇親的罪名扣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老太爺語重心長地說道,他知道兒子這會兒問自己,肯定是徵求自己的意見。
薛雲陽被父親的話鬧得一身冷汗。是啊,皇家人想往別個身上扣帽子,那是輕而易舉的事,鵬兒眼下要入仕,他可不能拖了兒子的後退。
他可是曉得的,這安王府在許多人眼裡,那就是塊大肥肉,府上只有一個郡主啊,那安王百日後,府上的家業還不都是郡主繼承?皇上哪裡好意思收回去?就是皇上指了人去繼承安王的爵位,那府上的財物,他也不好意思讓旁人接手啊。人家郡主畢竟是安王血脈,那可是好大一筆財物。可那郡主卻被自家兒子截了胡,這可不就是成了好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嗎?
以後鵬兒入仕,指不定都會有人暗中尋晦氣。
薛雲陽越想越覺得這事禍福難料。
安王也不知有對頭沒,如果那對頭對付不了安王,跑來對付他們薛家那就不好了。
得,薛雲陽都快得被害恐懼症了。
老太爺眼見兒子臉色越來越難看,也知道他越想越多,被自己被嚇著了。
其實老太爺也只是想提點些兒子,莫要得意忘形。他可不希望兒子走向另一個極端。
忽然話題一轉,「陽兒,你說,你二弟怎麼還不回來?往年可不是這樣的,就算平時不回來,可曉得你生子的話,鐵定會回來看看侄兒。眼下你兒媳婦都快出月子了,他們兩口子居然都還沒回來,這事好像不對。」
當年,薛雲帆自從覺得自己身體養得差不多,大夫也都說可以遠行,只要不太累著自己就沒事。
所以,薛雲帆曉得這事,家裡的事情通通不管了,立馬拖兒帶妻地跑出去遊歷去了,圓他多年來的夢,再有,想來弟弟也是因為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被拘得太緊了吧。那個時候,他兒子薛蛟當時也就剛過兩歲。
好在他還知道孝順,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回來一趟,而每每他又有了子嗣,他接到消息都會回來參加侄兒的滿月酒。多半會提前一兩個月回來幫襯著哥嫂處理府上的事務。
可這次他消息早就通知出去了,帆弟卻一直沒有消息,他心裡也有些急了。
嘴上卻安慰老太爺:「想來弟弟是遇著什麼有趣的事情被絆住了腳,回頭兒子一定罰他。」
正說著,招財忽然在外面說申大夫到了,問是不是讓他立馬進來請脈。
薛雲陽正想打發招財帶著申大夫先回去,父親身體本來就沒有什麼問題。
話還沒出扣,他父親就讓他們進來了。
老太爺目光灼灼地看向申大夫,最終申大夫把完脈,嚴肅地說道:「老爺,您的病還是需要靜養,萬不能累著半分,最好周圍都清清靜靜的,這樣更利於養病。」申大夫既然成了薛家的府醫,自然曉得老太爺這些年身體可是好得很,身上半點子病都沒有,平日里就是得了個傷風,也自己喝喝薑湯蓋著被子捂捂汗就好,從不吃藥的。
眼下招財管家一路上跟他說老太爺都被史家的人氣得吐血倒地不起了,可他剛剛把脈,這老太爺的身子分明半點事情都沒有,尤其老太爺剛剛還抽空跟他眨了眨眼睛。真是……
罷了,這人就是裝病吧,還想讓旁人都曉得他病重不起,他開個醫治重症的方子就成了,橫豎這葯老太爺也不會喝的就是。
果然,老太爺一聽申大夫這麼說,摁著胸口咳得快再次吐血,一副搖搖欲倒的模樣,薛雲陽還似模似樣地上前輕拍老太爺的背,替他緩勁。
「咳咳咳……,事情成了這樣也是沒法子的。罷了,陽兒你讓人去德仁堂買葯吧。」
薛雲陽父子這邊各種親近搗騰的時候,王梓珊卻正抱著閨女在逗。
聽到墨蘭傳來的消息,說她公公居然用她制的那個凝血丸裝怪打發走金陵賈家史家王家的人,頓時哭笑不得。
那葯還是她用鵬兒不知哪裡找來的方子給制的,也讓人實驗過,效果確實不錯。
可在她眼裡,公公向來都是穩重的人,怎麼就忽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也太不像他會辦的事兒了。
難不成,她多年來一直都不了解自己的公公?不過,說到這個,她卻想到,這些年除了除夕家宴跟逢年過節,她還真沒見過公公他老人家幾面。
當然,在古代,這樣才正常。
王梓珊不知道自家公公跟老公在談什麼。不過,她想,公公居然會用這一招來趕走那幾家的人,似乎是不太想跟那幾家深交的意思了。
要不然,這上門的客人還有打發走的道理?
就是強忍得內傷,也不能輕易打了別人的臉面才是。
還沒等她想明白其中的緣故,忽然招財媳婦遞進來一封信,王梓珊接了過來,顧不得逗閨女了,趕緊撕開來看。
白芷眼見自家主子臉色忽青忽紫,一臉彷彿……額,便秘的模樣,那叫一個奇怪啊。
「主子,可是有什麼事?不應該啊……」白芷怎麼想走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怡心郡主向來跟自家主子關係好,雖然不能來回走動,可是,兩人這些年通信很是頻繁,關係也十分要好。那怡心郡主也不是什麼難相處的人,而主子更是怡心郡主的救命恩人,所以,怎麼說,那怡心郡主都沒有為難主子的理由。可不是為難主子,怎麼就會讓主子的臉色這般奇怪呢?
「沒,沒什麼事。咱們家眼下太太平平的,前途一片光芒,能有什麼事?」王梓珊沒好氣地說道。
白芷被這話一噎,當然,她也曉得,自己主子不是朝自己發火,自己不過是個剛好湊在這裡的出氣筒罷了。正想著要不要開解開解主子,可她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能跟主子說什麼啊!
千迴百轉間薛雲陽忽然掀開帘子進來了。
「喲,你們主僕這是在說什麼呢?瞧著這般奇怪?」薛雲陽揮揮手打發了幾個奴才出去,這才坐到王梓珊床邊把寶釵抱懷裡逗弄起來。
「這是誰惹夫人不高興了?說出來,為夫替你出氣去。」薛雲陽逗著寶釵看也不看地說道。
「哪裡會有什麼事?不就剛剛接到怡心的信了嗎?你曉得她跟我說了什麼事不?」王梓珊忽然笑了出來,一臉幸災樂禍地看向薛雲陽。
薛雲陽被那灼熱的目光刺著了,扭頭看向笑得都快岔氣的王梓珊,示意她繼續說。這女人真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有時候他真想剖開她腦子看看那腦子裡到底有些什麼。
「呵呵,夫君,怡心跟我是姐妹相稱沒錯吧。可怡心是聖上的外孫女,而咱們兒媳婦卻是安王的閨女,那安王可是聖上的嫡親弟弟來著。咱們是不是該叫咱們兒媳婦姑姑啊!可她偏偏是咱們兒媳婦,你說,這輩分怎麼算,如何是好?」王梓珊看到這家夫君的臉瞬間變色心情頓時好多了。
卻不知薛雲陽想到了十皇子,眼下十皇子雖然在聖上跟前扮孝順兒子,明面上什麼都不爭不搶不鬥,可瞧著這勢頭,比上輩子奪嫡成功順利登基的皇帝那涵養的功夫更到位呢。如果這麼發展下去,十皇子登基的幾率足足有九成。
而他向來跟十皇子平輩論交,兩人年紀相差也不大。萬萬想不到,現在給兒子娶的媳婦,居然跟十皇子是同一輩的。
尤其按著夫人與怡心郡主的關係來算,甚至比兒媳婦晚上一輩了,這……這成何體統?
薛雲陽的臉色剎那間變化莫測,心裡頓時把自家兒子給惦記上了,都是這小子惹出來的事,瞧瞧,都成什麼樣子了?更是沒好氣地瞪了自家夫人一眼,狀似一本正經地表示,就你一天瞎想,這不是他們需要操心的事情。那些都是皇家人,輪不到咱們來論資排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