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貧困的滋味
在鎮上的公安派出所實習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和志輝各自回到了家中。
閑下來的時候，我去拜訪了正才老師和啟明大哥，又見了旭東等幾個文學之友，然後去幾個姐姐家串門。
時間過得很快，幾場大雪之後，春節就來臨了。
村裡家家戶戶貼對聯掛燈籠買鞭炮，性子急的村民買了鞭炮就開始放了，夜晚的時候，煙花閃亮登場，鞭炮齊鳴聲此起彼伏。
因為家裡錢少，我和弟弟去鎮上的市場只買了少量的小鞭，年三十的晚上，吃飯前我和弟弟在院子中點燃了小鞭，小鞭劈利叭啦地響起來。
母親做了很多平時吃不到的美味佳肴，一家人團聚在飯桌前吃菜喝酒，有說有笑地慶祝春節的到來。
春節在快樂的氛圍中度過了。
春天的陽光越發溫暖了。
轉瞬之間，楊柳發芽長葉，藍天白雲下，田野里綠意盎然。
二月末的時候，我的弟弟海俠，經鄰居介紹與哈汰村的一個女孩定了婚事，初步確定了關係，兩個家庭約定於五一節舉行婚禮儀式。
定親儀式在家裡舉行，在家中擺了幾桌酒席，雙方父母以及各方的兄弟姐妹都來祝福。我也替弟弟高興，弟弟終於可以自立家庭了。
我弟弟的定親儀式結束后不久，馬上就要進入三月份了，警察學校的開學日期也要到了。
我開始準備去大連上學的事情，我的母親給我做了新的被子，把我帶回家的警服和大衣都給洗乾淨晾乾了。
我的弟弟海俠和大林，還有兩個妹妹，偷偷摸摸地穿上了我的警察制服，戴上了大沿帽子，在位於村東的我家新蓋的房子前照相，有合影照，有單人照，用的相機是三姐夫的相機照的。
遺憾的是，我沒有在合影中出現，這是因為他們是在背著我的情況之下拍的照片，他們穿上了我的警察制服，怕我生氣說他們。
現在回想起來，我想，即使當年我知道了他們穿上我的警察制服照相，我也是不會生氣的，因為他們喜歡我的警察制服，他們也羨慕我考上了警察學校。
一天上午，繼父去糧庫上班了，弟弟妹妹也都下田裡忙碌農活去了。
家裡只剩下了我和母親。母親問我幾號去大連上學，我說後天早上就走，爭取在三月一日之前趕到警察學校，這樣就能參加開學典禮升國旗的儀式啦！
母親問我一切都準備好了沒有？我說衣服和被子都打好了包裹。
母親又問我還缺什麼東西不？我說：＂不缺什麼東西了，就是缺點錢。＂
我是真的不想說出這樣的話的，因為我上的警察學校是公費生，穿衣吃飯樣樣都是學校提供，不用交費用的。
節省的同學每學期只花很少的錢，這很少的錢也是自己外出遊玩的時候用的，在學校裡面是不用花錢的。
我知道我的家庭條件不好，但是，去年的一個學期，我多花了家裡的錢用於外出遊玩用，造成了家裡的困境，母親為了給我寄錢，去村裡的街坊鄰居那裡借了錢。
我知道了這事後心裏面很痛苦，覺得自己很傻很幼稚很無知。
但是同時又覺得，年輕的我，不可能像一個老年人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做為年輕人，外出遊玩，搞個對象，也是在正常的情況了，花一點家電錢也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可是，一想到為了我而去別人家裡借錢，我還是心疼母親。所以，今天母親問我缺什麼東西的時候，我說缺錢的時候我的聲音是很小的。
母親又問了我一句：＂缺多錢啊？！＂
我說：＂一千元錢！＂
母親說：＂兒子，你的學校供吃供住，也不用花錢呀，你怎麼用這麼多錢啊！因為你去年總跟家裡面要錢，你繼父總說你不懂事，明知道家裡窮，還在跟家裡面要錢。因為這件事，你繼父也總跟我生氣啊！＂
我說：＂學校是供吃供住供穿，不用花錢，可是，星期天的時候，別的同學約我外出遊玩，我去了也不能不花錢啊！＂
母親說：＂你是不是搞對象了？孩子，你等畢業了再去找對象也是一樣的。＂
我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流下眼淚。
母親說完，轉身走出家門。
兩個小時后，母親回到家，她將一千元錢交給我，對我說：＂我去借了點錢，差二百元錢夠一千，你省點花吧！＂
我臨走前的一天晚上，我往旅行包里裝東西的時候，發現我的一雙棉皮鞋不見了。
我翻箱倒櫃找，也沒找到。
我著急，母親也著急。
沒有皮鞋，到了學校是不行的，因為穿上警服，腳上是必須要穿皮鞋的。
這個時候，弟弟紅著臉對我說：＂二哥，皮鞋讓我收起來了，我準備五一結婚時穿皮鞋。你的皮鞋不是學校發的嗎？你回學校穿新發的皮鞋吧！我喜歡結婚的時候穿上皮鞋！＂
我說開學了也不一定能發新皮鞋，你結婚了讓家裡面給買一雙皮鞋吧！
母親勸我說：＂你弟弟結婚，喜歡你的皮鞋，你就給他吧！＂
我說：＂媽，你不知道，在我們學校，穿著警服不穿皮鞋不行，我們有紀律的！＂
弟弟海俠只好戀戀不捨地把皮遞給了我鞋，我把皮鞋放進了旅行包裡面。
第二天早上，我背包告別了家裡人去大連返校上學，往院門口走的時候，弟弟海俠仍然對我說：＂二哥，你就把那雙皮鞋給我吧，我穿著結婚用的。＂
我看見弟弟眼淚流了下來，但是我仍然沒有把皮鞋給弟弟海俠。
這件事是我終生的遺憾。
雖然多年以後，我經常給弟弟買皮鞋穿，有時候單位發的皮鞋也送給了弟弟，但是，這絲毫減少不了我對弟弟的虧欠。
多年以後的今天，當我寫這部長篇小說時，回想往事，雖然我和弟弟如今都過上豐衣足食的好日子，但是我對弟弟海俠仍然心存愧疚。
是的，無論生活在什麼社會什麼樣的時代，貧窮的滋味真的是誰都不願意去品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