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豆黑豆白命懸絲，人心浮動懼難安

灌江龍王緩緩從江中浮現，一點點拔高，數千丈的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還有數千丈沉入江水之中，它如同蓋世大妖，軀體輕輕一動，便是地動山搖，山呼海嘯，猶如滅世之災。

大型漁船此刻在灌江龍王面前如同一片樹葉般渺小，浪潮衝擊著大型漁船，足足將大型漁船沖翻了好幾個跟斗，飄出數百丈開外，桅杆斷裂，船隻受損，眾人抓著身邊的固定物，方才沒有被甩下船。

恐懼在此刻沸騰，船上的所有人呆若木雞，獃獃的抬頭望著那隻傳說中的灌江龍王。

灌江龍王一雙琥珀色的豹眼望著眼前這群螻蟻，雙眸透露著無情冷血。

氣氛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

周青峰全身緊繃，凝重的望著灌江龍王，他認出這隻妖是什麼妖了。

神鬼萬妖錄有過詳細描述。

豹眼藍蛙，雌雄同體，食水而生，依江水而居。

天性喜好獵殺高速移動之物，速度越快的獵物在它的雙眼裡越是清晰、緩慢，一般對於靜止的活物以及死物沒有興趣，厭惡污水、噪音、乾燥環境，不擅長飛行和遠程作戰，最為擅長隱藏在暗處偷襲、短距離突襲，躍起時，免疫所有同階的控制和攻擊，近身作戰的一瞬間就能造成致命傷害，敵手非死即殘，相當恐怖。

毒級以上的豹眼藍蛙，便會覺醒，無需通過人族修士的祭道儀式，便能坐擁血脈潛藏的規則之力；蛙嘴一張便能吞江納河，蛙嘴一吐便能就地吐出消融萬物的江河之水，足以將方圓一億里的陸地淹沒。

二者的修鍊途徑說不上孰優孰劣，妖魔鬼怪只要擁有足夠的血食進補，本能的吐納天地濁氣，便能隨著時間過去，自然而然的變強，但是濁氣上腦，它們又沒有防止心靈污染的手段，通常靈智較低，多數依照本能行事，就算靈智高的妖魔鬼怪也會被濁氣污染，心智失常，瘋瘋癲癲，邪念不止。

極少一部分可能因為機緣，保存了自身靈智正常，這種妖魔鬼怪較為稀少，基本都是位居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像是自小豢養的妖魔鬼怪或者以秘法培育出來的妖魔鬼怪，就不會存在這種情況，因為人族修士有控制手段和凈化心靈的手段，足以保證駕馭的妖魔鬼怪能夠聽指揮，大多時候能正常溝通，但一樣會有噬主的風險。

因為妖魔鬼怪天性便是奸詐、兇狠、惡毒、嗜血、野蠻，無論表面偽裝的多麼無害，都改變不了本性，真的以為能百分之百控制妖魔鬼怪，那最後的下場就是被反噬而死，於妖魔鬼怪而言，忠誠二字永遠不會存在。

眼前這隻豹眼藍蛙體型如此之巨，恐怕已經達到萬丈，以周青峰的力量是絕對無法戰勝的，不存在任何抗衡的籌碼，勝率不是幾乎為零，而是絕對為零，飛天遁走，恐怕還有一絲逃生的希望。

周青峰心急如焚，尋找生路，立刻在腦海之中喚出猩紅卦桶，默念一聲：搖簽。

猩紅卦桶緩緩在意識深處浮現，搖搖晃晃的飛出幾根靈簽。

【下下籤：正面作戰，凶】

【下下籤：飛天遁走，凶】

【下下籤：跳船入水，凶】

周青峰見狀，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額頭布滿細密的水珠，已經不知道是江水還是汗水了。

恐慌在心頭沸騰，周青峰捏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平穩了心中絕望和恐懼的情緒。

常年鍛煉的心力帶給他強有力的支撐，哪怕是身處絕境之地，也能快速恢復平靜。

因為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哪怕四面楚歌，大妖壓頂，他也不會放棄。

索性他便不起卦了，因為之前已經起了一卦，卦象顯示在船上會平安無事，那待在船上就絕對不會死或者殘，他能做的就是相信卦象，相信自己待在船上能夠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任何事。

灌江龍王動了，朝著漁船躍來。

「不要動，全部不要動！！！」周青峰按住靳威的肩膀，雙眸堅定的望著灌江妖王撲來。

江蠻子、李洪基、龐蠍等船員壓制心頭恐懼，待在船上，不敢有任何動作。

灌江龍王在空中迎風變小，萬丈妖身眨眼就變幻至七尺高，靈活的落在船首樓上，一雙豹眼掃視著船隻上保持靜止的活人，它左右邁步，舉止笨拙，動作緩慢，尾巴胡亂甩動，朝著眾人逼去。

「咕嚕~~~」一名船員頂不住巨大的恐懼，竟然失了智提著捕魚刀沖了上去：「草你媽，老子跟你拼了！」

「嗖！」灌江龍王一雙豹眼瞬間鎖定此人，尖端鋒利的尾巴瞬間穿透船員的胸腔，隨後拽著水手的屍身撞破主甲板落入下方貨艙層，藏於黑暗處，消失不見。

「張老八，張老八！！」江蠻子憤怒大吼，趕了幾步，抵達破洞口往下張望。龐蠍、李洪基以及其他兩名船員紛紛圍了過來，面露驚駭，望著甲板上出現的嶄新破洞，無人敢往裡跳，也無人敢追上去看看張老八是死是活。

周青峰見狀，深深鬆了口氣，他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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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處之人將灌江龍王引過來，就是想要隱居幕後，借妖殺人，可是灌江龍王出於某種未知原因，並未痛下殺手，反而登船藏在了貨艙里，這恐怕就讓幕後之人失算了。

現在肯定的是幕後之人硬實力肯定不如自己。

否則沒必要如此處心積慮的設局害自己。

麻拐嗎？

周青峰腦海里浮現了這個名字，這個人莫名其妙失蹤，十分可疑，況且此人既熟悉灌江水域，又是最優秀的領航員，能夠在灌江之中來去自如，一雙肉眼便能分辨航道，若是他設局，倒是解釋的通。

可是原因呢，做什麼事多少是有原因的，總不能因為看不慣城裡人，就要設局在江上宰了。

雖說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概率實在太低了，必然是有其他原因。

謀財害命？可能性很高，也許是在上船之前，曲三九跟麻拐說了自己和靳威有錢，麻拐見財起意，想要設局坑自己，謀取錢財，二人一拍即合，後來可能曲三九和麻拐意見不合，起了爭吵動了手，曲三九氣急攻心，舊傷病發意外死於床榻之上，麻拐當夜跳船走人後，藏身於暗處設局坑殺自己，似乎很合理，前後都能說得通。

來不及細細推敲了，因為眼前有更重要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決。

靳威低聲問：「怎麼辦，龍王上船了，我們要不要跳船走人？」

周青峰神色沉穩，冷靜說：「沒必要，船外更危險，龍王上船，或許有它的原因，但可以確定它沒有殺我們的心思，否則我們早死八百回了，當下先搞清楚龍王想做什麼吧，否則始終是個要命的隱患。」

靳威皺眉說：「那就要派人去跟龍王談一談了，派誰去合適。」

周青峰掃視著不遠處圍繞著甲板破洞的幾個船員，眼神冷意越發濃郁。

以江蠻子為首的水手們也不傻，立刻戒備的看向周青峰和靳威。

方才還在同舟共濟，現在立場分明，互相敵對，誰也不想去下層面對灌江龍王，在江蠻子等人看來，下船艙跟灌江龍王談話，簡直就是找死，可是跟周青峰和靳威對拼戰鬥，他們肯定又打不贏，一樣是死。

江蠻子緩緩拔出腰間捕魚刀，眼神凌厲，面露兇悍：「江兄，天兄，不要仗著實力高就逼我們下去，否則我們立刻跳船，左右都是死，我們寧願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以我們的水性，落入江中尚且有一線生機。」

跟隨在江蠻子身邊的三個水手也是拔出捕魚刀表態，常年在船上跑，他們這群水手最不缺的就是魚死網破的野性，他們沒有那麼多利益得失，你要逼我去送死，那我寧可跳江，大家一拍兩散。

唯有李洪基不知所措：「別這樣，有話好說，沒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大家都是同舟共濟的朋友啊。」

「閉嘴。」江蠻子凌厲的喝止：「你個瓜娃子看不清形勢，你將他當朋友，他把我們當朋友嗎，沒看出來他是想要拿我們的命來試探灌江龍王嗎，你不想死，就給老子閉嘴！」

李洪基跑出來，想要盡量阻攔局勢朝著深淵滑落：「天哥，有話好說，不要動手，蠻子哥，天哥沒有說要拿我們的命去試探灌江龍王，你也不要亂來，咱們大家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在內訌，否則都要死。」

周青峰眯了眯眼，隨手一甩，掌心飄出大量的吞賊之血，凝聚成一柄血劍：「江蠻子，我勸你不要找死，我需要你們帶我去錢塘城，不會殺你們，但我確實需要一個人去下邊試探一下灌江龍王，至於誰去，咱們可以搖簽決定，命由天定，抽到誰就誰去，公平公正，誰也別埋怨。」

「你若同意，那就收刀，大家坐下來抽籤定命。」

「你若不同意，那你們就跳江吧，我不攔著你們。」

江蠻子聞言，堅決的神色有所動搖，身邊的三名水手也有些動搖。

他們覺得周青峰的提議確實合理，於是四人低聲交流。

「龐蠍，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嗎。」

「蠻子哥，我覺得至少可以一試，抽籤決定，很公平。」

「萬一對方作弊呢？」

「那就搞個無法作弊的抽籤辦法。」

四人低聲短暫的商議過後，決定妥協，相比於大家一起跳江，九死一生，還是抽籤的生還幾率更大一些，而且也很公平，對方兩個食煞境劍修都已經願意讓步，再不識相，那就是逼著對方徹底翻臉了。

「我們同意，但是你的修為比我們高，你要作弊我們發現不了，我們必須確保你無法作弊。」江蠻子率先收起捕魚刀，身邊的三名水手也收起了捕魚刀，不過四人還是站在了船邊，隨時準備跳江潛水，提防周青峰在詐他們。

周青峰喚回吞賊之血，平靜的說：「那你想怎麼抽生死簽。」

江蠻子說：「我們水上有水上的抽生死簽的規矩，在場有七個人，那就準備七個豆子放在袋子里，六白一黑，黑豆就是代表死簽，抽到死簽的就下去船艙試探灌江龍王，抽到白豆之人就可以不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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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峰點頭：「可以，很公平。」

江蠻子聞言，伸手入懷掏出兩個黑袋子，一袋子放有黑豆，一袋子放有白豆，灌江上跑船的老水手基本都會攜帶，因為跑船很危險，年年月月都會遇到危險情況，這時候難免需要抽生死簽。

豆子除了能當做生死簽用，偶爾還能當做零食咀嚼，算是一物兩用吧。

這種方法簡單明了，而且因為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機率抽到豆子，所以能夠體現公平原則。

當然，也有人為了避免抽到死簽會設法作弊，但是前提作弊不要被發現。

「誰來第一個抽。」江蠻子沉穩的將兩個袋子里的豆子倒出來，選了六白一黑當著所有人的面投入黑袋裡。

靳威說：「我來。」

江蠻子嗯了一聲，任由靳威伸手放入黑袋裡：「抽到豆子就握在手裡，等會兒一起展示。」

靳威默然無言，將豆子握在手裡，後退數步。

「我來。」龐蠍上前伸手放入黑袋裡，抓握了一顆豆子握在掌心，隨後握拳抽出來退後到船邊。

江蠻子看向周青峰，示意周青峰抽籤。

周青峰淡定的上前伸手探入黑袋裡，握著一顆豆子後退。

陸陸續續的有人抽籤，直至最後袋子里只剩一顆豆子。

江蠻子伸手將袋子里最後一顆豆子掏出來握在掌心，說道：「那麼大家攤開手掌吧。」

周青峰隨意的攤開手掌，毫無心裡壓力，因為他不可能抽到死簽，不是因為他搖簽起卦了，而是誰也不敢讓他抽到死簽，他有掀桌子的能力，遊戲規則他說了算，所以他無需作弊，反倒是江蠻子要想盡一切辦法作弊，確保死簽不能被周青峰抽到，否則周青峰掀桌子，大家都別活了。

不出所料，周青峰和靳威掌心的豆子都是白色的。

而李洪基嘴唇顫抖，掌心裡赫然是一顆黑豆子。

周青峰見狀，保持沉默，淡淡望了一眼江蠻子。

江蠻子神色如常，他叔叔教過他如何抽生死簽，抽籤的過程中確保讓自己抽不到死簽，還能保證死簽精準的落在指定之人手中，這是作弊手法，根本與術法無關，無人能發現。

當然，江蠻子也覺得作弊很可恥，但是叔叔說過，作弊不可恥，作弊被發現才可恥，抽生死簽就是在賭命，既然是賭博，那怎麼可以將生死全部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上，賭博是靠腦子的，賭運氣那是賭徒，而賭徒必死。

「李洪基，認命吧。」江蠻子冷冷的看著李洪基，已經在心裡給李洪基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