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遠方來信
結束了不太愉快的對話,姜姜扯過毯子,直接在搖椅上睡了過去。
貝拉眯著眼睛把線穿過針,低頭縫起了被子。
按理說兩人鬧得有些不開心她是該勸勸的,但想想這兩人截然不同的性子,貝拉又沉默了下來。
姜姜活得非常隨心,做事情按自己的喜好,但她不是那種不規矩的人,實際上,她相當的懂事,辛迪在這點上和姜姜完全不一樣,她更加的守規矩,遵循禮儀,對他人真誠又善良。
兩個人都沒有錯,姜姜從小的環境艱苦,必然更通透人性,辛迪出生於貴族,即使很小就失去母親,到底和殘忍的社會有著距離,心裡留著童年時代的幸福和燦爛,個性開朗又陽光。
這大概就叫做命運吧,它製造的每個偏差都會指著人走向不同的路,好在兩個人脾氣都不壞,有矛盾也不會往心裡去。
艾瑪夫人不知道菲列爾是誰,也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心無旁騖的繞著毛線,不時和貝拉說起周邊鄰居鬧出的笑話。
眼看著快到正午了,貝拉放下針線,準備煮點麵條當午飯,艾瑪夫人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挽起袖子走了過來幫忙。
姜姜睡得很是香甜,直到聞見飯香味,才因為飢餓感從夢中醒來。
在搖椅上發了一會呆,門突然被大力的敲響了,姜姜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
外頭的人敲了幾下就停下了手,隨後是一道渾厚的男聲。
「我是郵局的,您有包裹送到了。」
姜姜打開房門,探出頭看了一眼,和留著絡腮鬍的郵差對上了眼神。
瞥見他結冰的睫毛和眉毛,姜姜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這個天氣還會送包裹嗎?」
郵差摸了把臉,指了指小腿高的木箱,說話時吐出一大圈熱氣。
「這是非常貴重的包裹,還加急了,一送到城裡我們立刻就拿過來,擔心明天的雪會下得更大。」
姜姜點點頭:「那您先進來吧。」
郵差搖搖頭,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謝謝您,我就在這裡吧,前頭正在鏟雪,我的鞋底沾了許多泥水,一會您蓋好章我就直接回家去了,我的女兒還在家裡等我。」
姜姜微笑起來,接過他手上的郵寄單和鑰匙:「那您稍微等我一會。」
郵寄上面寫的地址她不認識,但名字和酒館的地址都是對的,姜姜有些納悶的歪了歪頭,打開抽屜找到印章,簽下名字以後把印章蓋在了左上角。
剛才做的竹子酥還有一些,姜姜拿了張牛皮紙,撿了六個包起來,和郵遞單一起遞到了郵差的手上。
「剛才做了些點心,帶回去給您孩子吃吧!」
郵差吃驚的接了過來,結結巴巴道:「謝謝您。」
姜姜把放在門口的箱子往後挪了挪,朝他點點頭,「不客氣,快回家去吧。」
廚房裡面的貝拉問了一句:「是誰寄過來的。」
「不知道,沒寫名字。」
姜姜應了一聲,看了看手上的鑰匙,插進鎖孔轉了兩圈,咔嚓一聲,上面的精緻小鎖掉了下來。
箱子裡面鋪著紅色絨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信,拿起信封,下面是一個正方形的紅色盒子,佔據了木箱三分之二的位置。
是信,會給她寫信的也沒幾個,會是她一直等的那個人嗎?
姜姜心臟突然嘭嘭的跳起來,她拿起信封,抱著禮盒往樓上跑去。
貝拉看了過來:「著急忙慌的,馬上就開飯了,別又睡著了。」
關上房門,姜姜把禮盒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氣,伸手打開了信封。
白雪兩個字猝不及防的跳到了眼前,姜姜呼吸一窒,拿著信封的手不住的顫抖起來,視線也跟著模糊。
寫這封信前,我剛從教堂出來,年邁的教皇格外恭敬的給我戴上了冠冕,而現在,我正坐在格外綿軟的四角凳上,身前是一張搖搖晃晃的書桌,手裡握著一隻羽毛掉了一半的羽毛筆。
一切都讓我覺得格外的不真實,像在夢中一般,可仔細想想,又本應如此,畢竟我為此失去了左邊那隻格外靈敏的耳朵。
還記得我們分別的那個早上嗎?站在我身邊的那個騎士叫做布蘭溫,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的外祖母救了他的父母,從此他發誓要世世代代效忠於我的母族。
他是你唯一見過的人,我原本計劃著讓他把這封信寄給你,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在三天前的夜裡,在最後那一場攻城之戰,他擲出了決定性的一劍。
這一劍代表著我的勝利,也代表著他的死亡。
我理應悲痛的,可我覺得格外的麻木,我擁有著從未有過的冷靜,我把屬於勇士的寶劍撿了起來,上前捅穿了她的胸口,直到她徹底死亡。
你真有你父親的樣子,在今天夜裡,這句話不停的出現在我完好無損的右耳邊。
實在是令人發笑,如果我像我的父親,我絕對不會站在這裡,瞧,我只是沒有說話而已,他們居然嚇得尿了褲子。
我沒有失去愛人,可我失去的還少嗎?
布蘭溫陪著我一路走回了家,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師,我們的心緊靠在一起,難道愛情有資格凌駕在別的感情之上嗎?
大雪紛飛,堆在路上的屍骨像小山坡,我的子民們只能穿著草編的衣服,吃著只有一顆豆子煮的湯,而他們穿著貂毛大衣,紐扣緊繃得快要炸開,抱怨著我把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炸得破破爛爛。
他覺得我還是個小公主,真是一個愚蠢的想法,我笑了笑,然後讓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雖然一切都很糟糕,但我總覺得在大雪之下掩埋著的是數不清的希望。
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睡了一覺了,太陽落在毯子上,帶著溫柔的暖意,我的精神還算不錯,還活著。
手裡的信紙無力的落在桌上,姜姜艱難的蜷縮在桌面上,捂住不斷泛著澀意的胸口。
微風透過窗邊的縫隙吹了進來,她如夢初醒般的側過頭,這才發覺不知不覺間,她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