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來的小賬房
「這又是搞什麼鬼？」
「許是魏國人又有了些廢棄的邊角料，當成是恩惠給我們了！」
「誰稀罕他的破鞋！」
眾人排成兩列，先是量了腳的尺寸，然後領取了一雙簡陋的草鞋。整個過程波瀾不驚，每個人都領到了一雙草鞋，然後散回到了鎮子上。
贏無名也跟眾人一樣，走在回去的路上。剛才在領草鞋的時候，贏無名明顯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不過他也清楚對方絕對沒有發現自己。
雨夜離開鎮子之前，贏無名就已經想到了自己會留下腳印的事情，所以他的那雙鞋子故意做大了些，腳后也塞了一塊石頭以保證踩出來的腳印是受力均勻的。
這一切贏無名都做的很完美，保證自己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贏無名需要做的就是保證跟平常一樣，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領完草鞋回到村子后，贏無名看到了一隊人在緩緩地走進村子，來到了祠堂的位置。
祠堂作為村子里最重要的地方，凡是大事都會在這裡商議裁定。
「又有新的囚犯來了嗎？」
魏國的俘虜也好，罪犯也好，都會發配到各個地方，它山石場就是其中的一處。每年，都會有一批新人來補充礦工的數量。
贏無名在祠堂旁邊的草堂領過飯，看著這群人。
披頭散髮，形容枯槁，行屍走肉般的人，活著對他們來說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在這群人中，贏無名看到了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人，他看到了一雙完全不同的眼睛，一雙明明平靜如水卻好像隨時都可以變得銳利如刀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也看到了贏無名！
兩人的目光交錯而過。
鐺鐺鐺！
銅鑼聲響起，村子里人都聚集到了祠堂這裡。
它山石場這裡說是一個村子，實際上有五千人，最高的決策者是村長，其下是三老，再往下則是跟軍隊一樣設立了佰長，平日裡帶著眾人勞作。
除了最為重大的新年跟傳統的逐鹿日，亦或者是慶祝有人被黑冰台選中，村子里的人難得聚到一起。雖然眾人都有劃分，但聚在一起還是亂鬨哄的一片。
「這次又來了百十人？」
「看這樣子像是我們秦國人。」
「難道前線又吃敗仗了？」
「不是說這些年秦國忍辱負重，發奮圖強，已經不再如之前那般孱弱，怎麼又吃敗仗了？」
「……」
一個人只需要說一句話，這裡便是言語的汪洋。
按照慣例，新來的人要被分到各個隊伍之中。先是按照秦國姓氏劃分，再是按照地域劃分，除此之外的人，則任由挑選。
場中的百十人各個報著名號，被各個隊伍領走。
經過了兩輪之後，場中只剩下二十幾人，皆是瘦小孱弱，還有幾個無法勞作的少年，沒有隊伍想要他們。
正在此時，一個少年站了出來，說道：「我可以當這裡的賬房。」
「賬房？村子里要賬房幹什麼？」眾人鬨笑著說道。
「總會有需要記賬的地方。每個人每天的工，每個人每天的飯，工具的損耗，衣物的增添……」少年高聲說道。
村長的目光微動，說道：「你會記賬？」
「石羽，石忠，石頑，分到石族三隊；石南，石五，分到石族二隊；蒙放，蒙敢，分到蒙族一隊……」少年平和地說著每一個名字，跟之前的分配全無差錯。
眾人聽得出奇，不由得喝彩。
贏無名看著那個少年，想起了跟其目光交錯的那一瞬間。
看了片刻后，贏無名默默地退出去了人群，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此時成為眾人焦點的少年微笑著向著眾人環視了一圈，目光在贏無名的背影微微一停頓，好似是認出了這個跟自己目光有所交錯的人。
作為邊緣人物，贏無名的來去，不會有任何人注意，除了姜小小。
「你去哪？」姜小小追上了贏無名。
「回家。」
「你不看了？」
「嗯。」
姜小小跟在贏無名身後，默默地跟了許久。
「有事？」贏無名停下來問道。
姜小小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小聲說道：「要是我找你幫忙，你會幫我嗎？」
「會。」
「就算違背宵禁，有冒死的風險，也會嗎？」姜小小小心翼翼地問道。
「會。」贏無名不知道為什麼，平日里自己必定會深思熟慮、如履薄冰，此時卻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姜小小。
「好！」姜小小看了贏無名一眼，便眼神複雜地離開了。
贏無名沒有細想，回到家中便開始了自己的挖礦。
一劍一劍地刺入到岩石之中，將岩石切成方正的石塊，搬出來暫且放到床下，在掘進了一段距離后打開火摺子確認礦脈的走向，調整之後繼續向前掘進。
四響勁相比於三響勁提升了一大截，卻還是無法支撐贏無名需要的力量，更要命的一點是他白日里吃的東西早早消耗一空。
原本就處在長身體的階段，白日勞作，晚上挖礦，那點食物根本就不夠消耗。
贏無名可以硬撐一天，兩天，卻無法硬撐更多的時間。
在心中默默地計算著時間，贏無名看著越來越清晰的礦脈，停止了掘進，開始整理今天挖出來的廢石，將其加工成可以砌牆的石塊跟可以綁在身上的負重。
當贏無名做完這一切，他的肚子完全乾癟了下去，一股酸楚的感覺正在從胃向上反。他艱難地拿出了上次挖出伐骨玉髓所附帶的瑕玉粉，默默地思索起來。
「雖然有點冒險，但是也只能這樣做了，得去趟藏污巷了……」
……
鋒利的筆刀正在竹簡上刻出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字。
邢玉森看著自己刻完的這些名字，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是今天分發草鞋匯總的記錄，排除那些絕對不可能的人後，還剩下七十二個名字。」
對於邢玉森來說，找到那個雨夜逃出村子的人就像是一個解密遊戲，他會根據一條條線索，抽絲剝繭，最後找到那個人，這樣做的成就感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滿足。
「你就藏在這些名字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