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老婆,快把那個藍色的止腹痛膠囊拿來,哎呀呀,痛死我了!」薛禮開始前仰後合地全身顫抖起來,不時地抽搐一下,捂著肚子痛苦地叫道,身子也滑到沙發下。
不知怎麼,看到一向清正廉潔、一本正經、眼高於頂、志懷高遠的老公痛地發瘋狼狽模樣,老婆阿姣從心底居然有一絲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快感。
老公的日子總過得太輕鬆。平時就玩玩健身,尤好游泳,什麼足球、籃球、長跑等也都喜歡,甚至連武術、騎馬和攀岩都玩過。他這個工作,平時也就喝喝茶看看報就行,但他卻一直沒閑著,最大嗜好就是瞎研究。琴棋書畫、歷史財經、天文地理、理工農醫的什麼都涉獵,特別最近又喜歡上收集古書兵法。雖這些亂七八糟的都看,卻沒一個精的,知其大略而不知其細節,用他自我解嘲的話來說,每樣都「七竅通了六竅」。
為此,阿姣常罵老公。這年代誰還弄這些個,迂腐至極,簡直是有病!可薛禮振振有詞,「我上班就是和職工交心聊天,你沒有寬廣的知識面誰和你談啊?」
好在他還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不是那扶不上牆的泥。在她的威逼利誘下,薛禮雖不堪其苦,但也去混個了mpa,現博士文憑也快弄到手了。
這次上位,如非還有些能量的她幫襯著上下運作,暗中使力,老公無論如何也當不上一把手,這點薛禮至今仍還被蒙在鼓裡。
他還以為,機會總算青睞了他這個有準備的人;他還以為,是他使了些小點子得逞了呢!
前段日子,薛禮單位大頭頭和前幾任一樣突然車禍身亡,頓時整個單位就沉浸在悲哀之中。而逝者已矣,生者還須努力,從沉痛緬懷前領導光輝事迹中蘇醒的人們,立即化悲痛為巨大力量,紛紛冒著前幾任領導在此崗位上的危險,凡有資格的無一例外奮勇爭先,不甘人後,各顯神通,競爭達白熱化。
僅僅為證明阿姣這個當年的大校花沒選錯人,機會面前,薛禮也為人生拼了把。不料竟真從無所事事的工會主席,一下子拼成了一把。薛禮在暗道僥倖之餘,沒少暗中感謝那些古書,是它們教會了他如何應付,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大抵如此。
老公也有了事業,阿姣心中喜極。畢竟大學里,曾有那麼多優秀的人追求她,她家世也很好,機會極多,但最後的選擇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當時好多人都以為她瘋了!
什麼?薛禮?薛禮是誰?
每一個你心中的女神背後,都有一個令你十分十分噁心的男人。得知大校花阿姣的選擇后,這,是當時所有男生的第一反應。
文學院的人可能更有些尷尬,因此人在校四年中唯一一次露臉,是在全校趣味文學大賽上橫掃所有對手。總決賽更是連背三百首當場指定的古詩,從而技壓群騷。號稱古今第一才院的文學院感覺極沒面子,顏面盡失的學院書記在頒獎時,臉拉得與東郭先生的運書工具有一比。以至於,由文學院主辦的第二周校報中,在第二版極不顯眼的位置上,只出現這樣一句話:「我校第二十屆趣味文學大賽圓滿落幕。」
除此之外,這個薛禮沒有人在意過。直到他已正式成為阿姣男友,人們才開始注意外院有這麼個人,平時有點懶散玩世不恭,遇事蠻不在乎,長得還不算太賴。
有好事者,專門摸了薛禮的底。得出結論是要背景沒背景,要錢財沒錢財,至少目前看不出任何特殊能耐,普普通通一個人。
阿姣同學眼光也太不可捉摸了吧!要知道,她可是全校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對她大獻殷勤的人中,有**倜儻的公僕公子,有英俊瀟洒的巨富二代,有學富五車的海龜磚家,有一擲千金的土豪大紳,還有不少遠近聞名的才俊精英,怎可能讓那麼個其貌不揚、一文不名的人佔了先?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親人、閨蜜、同學及師長無不規勸,都說他倆長不了久,結了也得離,終了肯定散!
阿姣卻不為所動,她從心底喜歡薛禮笑起來的那寂寞樣子,喜歡他的一舉一動,和他一起莫名快樂,和誰都沒那感覺。
她和他相識在黃昏山雨中,那是次偶遇,幾句話,令她神往,令她心弛,竟不能拒絕和她交談。有好幾天,她都心繫他,幹什麼事都不踏實。終於他還是出現了,適時地幫她於短期內大幅提高了外語水平,令她又驚又喜。要知道,曾有個海龜努力地幫她,卻失敗了,海龜在那時還是極稀有的動物。
當然,僅這些是不不夠的。最重要地是,時間不算太長,只要她一個眼神,他就能懂她,她也是。他倆的話能互相聊到對方心坎里,其他一切還重要嗎?她寧願在薛禮這收穫一抹眼淚和幾多辛苦,也不願擇膏饜梁、攀龍附驥,她要的就是這麼個普普通通的人,這就是她性格。
更何況,在她看來,薛禮未必就不是龍。也許她早就看穿,她在最無助時遇到薛禮,絕非偶然;薛禮看似無意間挑起的話題,幾經咀嚼似乎有備而來。薛禮的弔兒郎當也許是表面上的,實際上薛禮幹什麼都有著自己的原則,有著自己的一套,只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已。有薛禮在身邊,她感覺安定和快樂,他就是她心中需要的那像山一樣的男人,她小時候夢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她很滿足,這夠了。
所以,大學畢業后,她不顧一切阻力,毅然背井離鄉,來到薛禮的故鄉之城。
婚後就那樣,興奮期過後,也一直平淡如水。與薛禮並非一個專業的她,近年來已鮮有深入討論的共同話題,可她愛他卻沒有多大變化,日子就那麼地過著。可是有段時間,她好似越來越受不了那份平淡。
「我跟你結婚的唯一原因,只為了讓另一個女人免受迫害!」這是那段時間阿姣常對薛禮說的一句話。她雖有不少親密女伴,自己事業上也風生水起,蒸蒸日上,但她依然覺得有所缺失。是孩子吧?因種種原因,一拖再拖,沒要孩子的她,現在也懷了孩子,但她依然還覺得生活似少了些什麼。
「跟你結婚,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也是唯一正確的事!」無論阿姣說什麼,薛禮都是這話。他的生活越來越程式化,淡如水沒了滋味,兒時夢想也早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