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不掉
裴望渝站起來,冷眸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受傷,「我先上樓洗澡。」
陸彥翀冷冷掀眼,酒杯在他覷過去的一瞬四分五裂,清脆又刺耳的響動沒讓裴望渝停下腳步,她像是沒聽見,徑直邁步上了三樓。
黑夜冗長,卻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般,冷得像是闖進地府,那股陰涼劃開她的皮膚,放干她的血液,抽剮著她的四肢百骸。
院子里的昏黃打在卧室的一片狼藉上,凌亂的床單上,裴望渝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是這場簡單粗暴的歡愛留下的證據。
陸彥翀從來不會在金瀾灣過夜,凌晨兩點,等在車裡的阿淮見到出來的人一點也不意外。
扔掉煙頭,下車幫男人打開後座車門。
「翀哥,現在去哪兒?」
阿淮從後視鏡里看到陸彥翀眸中充斥著的饜足,還有他胸口處若隱若現冒著血珠的牙印。
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之前的房子里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從小跟在陸彥翀身邊,阿淮太過了解後座閉目養神的這個男人,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也絕不允許別人挑戰他的權威,眼裡揉不得沙子,更是錙銖必較又心狠手辣。
可阿淮有時候也會犯嘀咕,譬如對房子里的那個女人。
他跟著陸彥翀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國外,對於裴望渝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明白翀哥因為裴勵城的關係遷怒裴望渝將她關在這裡,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可他不解的是,裴望渝來金瀾灣之前,翀哥身邊還有個司凜,裴望渝出現后,翀哥連以往的逢場作戲都懶得應付,得知司凜快要回國的消息,老爺子旁敲側擊,他也是模稜兩可的態度,要知道,對方可是他唯一承認過的司凜。
要說裴望渝特別,當然是特別,因為她是裴勵城的妹妹,能讓翀哥咬牙切齒恨得明明白白,還錦衣玉食養在金瀾灣。
要說不特別,阿淮想,可能也是因為她是裴勵城的妹妹,所以翀哥才會在她身上耗了三年,只為了報復裴勵城。
比起那些用盡渾身解數想擠到陸彥翀身邊,卻從來引不起他一點興趣的女人,這個裴望渝還算是個例外。
沒得到回應的阿淮不敢發動車子,黑色的邁巴赫靜靜停在院子里,等著陸彥翀的指令。
二樓主卧。
裴望渝站在窗前看著那輛停在雨中的車子,不知過了多久,大半個小時是有的,引擎聲響起,車子駛離這座豪華的囚牢。
三五秒后,她轉身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帆布包里裝了身份證和幾件換洗的衣物,拉開五斗櫃最底下的抽屜,那張哥哥出事前留給她的銀行卡跟每年一封沒有寄出的信件放在一起。
陸彥翀沒說不讓她走,那就是默認她可以離開。
陸彥翀在裴望渝離開的第一個十分鐘就收到消息,她還跟以前一樣單純到近乎蠢,以為他撤掉金瀾灣附近的人,他就不知道她的動向了。
三年的逆來順受陸彥翀其實也有些乏了,裴望渝第一次生出反抗的念頭,他也想看看這個以前說話都唯唯諾諾,如今卻冷淡如水的小東西能蹦出個什麼樣的水花。
「機場車站輪渡全部把裴望渝拉成黑名單,放話出去,哪家中介要是敢租房給她,就趁早關門。」
手機放在耳邊,陸彥翀給阿淮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剛剛到家的阿淮微怔,翀哥從金瀾灣出來情緒明顯不對,再聽這話,他很好奇裴望渝鬧了什麼。
「好的翀哥。」
對於陸彥翀的話阿淮從來不會質疑,電話掛斷,他安排下去。
裴望渝找了家賓館臨時歇腳,天亮之後她先去銀行查了卡里的餘額,不到二十萬是哥哥最後留給她最大的庇護。
可當她發現自己訂不了離開這座城市任何一種交通方式的票,一連跑了好幾家中介,每一家都卡在了最後簽合同的一步,每個銷售員都拿著她的身份證跟她說抱歉時,她知道,陸彥翀出手了。
他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自己離開。
裴望渝身心俱疲,為什麼會這樣,她比誰都清楚。
站在曼萊近年新建成的商圈廣場上,看著來往的人流,再看看那奪目的地標建築,她漸漸壓不住舌底的酸澀。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意外,這座揮金如土的商場應該姓裴。
看著看著,她臉上揚起自嘲,她怎麼這麼蠢,以為求了,陸彥翀就會放她走。
她不敢跟陸彥翀硬碰硬,哥哥還有十二年的牢獄生活,能不能平安出來,什麼時候出來,不過是那個男人一句話的事。
在被夜色籠罩的公園長椅上坐了下來,雨後的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泥土清新,裴望渝心裡的狂風依舊呼嘯,腦中完全沒有思緒,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路邊那輛邁巴赫停在這兒有半個小時,看見那單薄的身影俯身埋頭,車後座的男人眯起了眼睛。
一口白煙吐出,他對著前面開車的人說道:「聯繫賓館老闆,我不希望她明天還有地方可以回。」
陸彥翀扔掉煙頭,看著那一動不動的小小身影,他臉龐的咬肌顯了下,眸色隨即暗了下來。
裴望渝,才三年,怎麼可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