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松下問童子

李平安不過三歲。

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

喜歡什麼都往嘴裡嘗一下，揪著肥雀兒的手也沒輕沒重的，揪下來的羽毛，也徑直往嘴裡塞。

對付這麼一個小傢伙，青童子看的是頭皮發麻。

他的靈智提升了，像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卻也不太會帶娃。

最終，還是李無忌喚來一支藤蔓，托住這童兒，就在山中閑玩。

山中雖然清冷，卻跟城裡有許多不同滋味。

水中游魚，谷中花蝶。

乃至久不現身的松鼠兒，也抱著幾顆松果，送到了童子的面前。

於是李無忌也就在一棵最大的松樹下設宴，請童子喝些果汁，讓松鼠吃些果脯蜜餞。

再沏一碗靈茶。

松樹上，肥雀兒拉來幾隻百靈鳥，就在那婉轉啼鳴，讓林間也有脆生。

李大牛捨得用丹，所以這童子看似年幼，實則也是開了智的，他聽著李無忌在那誦讀問道典，就直接問了出來。

「義父，你要問道，道是什麼東西呢？你要問他，就當面去問吶！」

他聽不懂詞句，卻只知道是要問道。

童子發問，李無忌也只思索一番，就打趣問他。

「求的是道，偏偏不知道，你說修行有個什麼趣味。

至於道就在面前，只是你不相識罷了。」

「義父說的不懂，父親說的懂，道在腳下，要踩住它，才能往上走去。

要用力。」

童子跺著腳，恰有幾葉柔草，被他跺進了泥里。

地面鬆軟，被跺出一個小坑。

坑的邊緣，也就被擠壓的越發高聳。

那就是往上的『階梯』。

李無忌看的明白，卻只是一笑，並不認為是己道。

「大牛說的也對，道有很多，他也走在其中一條上。

那平安你又想走什麼道？」

童子停下喝果汁的動作，舔了舔嘴角殘留的甜美漿液。

那肥肥的小手伸開又握緊。

「你們都要去問它做什麼，喜歡它就把它給捉住。

我要把道捉住，捉在手裡。

這樣我就不用問它了，它怎麼樣，要問我！」

捉道？

李無忌的眼神幽深，法力湧入眼瞳，轉為一雙法目，往童子的體內看去。

一封金色的書頁，鎮在了童子的丹田位置，有無名的聲音，正在不斷吟誦著莫名的字句。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儒修的手段。

但那書頁當中，卻有一些字句顯出混亂，有絲絲的黑氣升騰而起。

原本要被童子開啟修行才顯露的魔氣，被這書頁內蘊法力所激，提前現出几絲魔氣出來了。

越是封印，越是反抗。

魔胎的本能，正在復甦。

此刻已經略微影響了童子的問道理念。

魔道，也是霸道。

採擷天下，以補一身。

可不就是捉道為用嘛。

難怪大牛匆匆而去，什麼都顧不得了，甚至無從託付給其他不知情的人。

這魔氣，就是劫。

「義父，沒了，喝。」

童子舉著空蕩蕩的竹節杯，表示果汁喝完了。

一些山間野果，搗碎的汁液，倒也甘甜。

「適量為飲，多則壞身，今日不喝了。」

李無忌起身，那藤蔓也牽住童子的小手，帶著他行走在山間。

時不時的，李無忌會發問。

在玩耍溪流，觀看瀑布時。

「你看這泉流之水，潤澤萬物。」

「我喜歡這水，它可以不往前流嗎？」

。。。

在採摘鮮果時。

「靈木有性，採擷適度，不能斷根。」

「義父，把它挖回去吧，我喜歡，就要天天吃它！」

在觀看野兔，山豬，鳥雀行動的時候。

「萬靈有命也有性，各有道途。」

童子卻沒有說話，只是手掌虛握，似乎對它們十分好奇和喜歡，想摸又想捉。

「魔念，從本性而起。大牛，你又該如何去扭轉。」

人有本性，妖也有本性。

魔，自然也有本性。

本性最是難以扭轉。

何況是從童兒起就塑造的這般性子。

那些魔胎，不是從魔氣冒出的時候才轉為魔修。

而是他們天生就種了這麼一條本性。

送子魔，都是這麼一條本性。

那為首之魔，才以之為牽連，截取修為化為己用。

童子天真，才不知遮掩。

而天然童子之性，和魔念之性，李無忌還是分的清的。

「大牛大牛，一念之差，終化劫難。」

修行，是要渡劫的。

昔日不肯放棄這魔胎，今日結出的果子，就越發成就了他的執念，成為他難以捨棄的血脈羈絆。

不然的話，當年送子魔，怎麼會招惹出那麼大的動靜。

哪怕自家孩兒是混世魔王，誰又能輕言放棄。

送子魔僅只這一招，卻比的上多少魔頭為惡，被痛恨的程度，更是數一數二。

「心關不度，萬魔叢生。」

李無忌，也逃不過這因果牽絆的一劫。

畢竟，大牛是他友，是他促成的緣，這童子，也喚他一聲義父。

「種因得果，原來如此。」

李無忌一道靈植術落下，那松鼠常呆的那棵最大松樹，也就抖落了渾身枝葉，重新長出了翠綠的松針出來。

隨手拔下一根，含在口中，有幾分苦澀。苦澀之後，卻有一絲微弱藥性，在體內流轉。隨後轉入腦海，化為清新之氣，令魂魄不昧。

這一棵普通松樹，已經被他一道扶華凝果法，點化成了靈植。

靈植大師，成了。

而靈魂中，小靈犀術的符文中，有一點金色水滴想要垂落。

卻終究差了一絲，未能凝成特殊道痕，卻轉為另一種高級道痕。

纏絲道痕。

這一道痕沒入大五行道痕構成的丹爐中，令其中的道痕都延伸出一絲細細的光弧，相互勾連，也令虛幻的丹爐就此凝實了一分，效果更是加強不少。

好似它就是萬物糾纏的那根絲線。

也是李無忌纏入這因果的那一根絲線。

既然為人，又何能擺脫紅塵糾纏。

除非是那絕情斷念的石塊。

難怪絕情仙道，曾經成為修行主流。

不染因果，就是它最大的好處。

可沒了因果，也就沒了宗門，沒了家族師徒，甚至沒了傳承。

修成的，也就只是一個避世石仙人。

坐觀天地崩滅，也只是躲在洞府中，萬事不關己。

「平安啊，每日頌清心咒十遍，就給你喝一杯果汁，行不行啊？」

「好，讓青童他們也陪我一起念。」

清心法咒，萬魔不生。

李無忌只能是控著丹爐，把那鎖身丹的丸子煉了出來。

鎖身不鎖心，治標不治本。

大牛，且早些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