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耳朵
當天的晚飯前,程咬金和秦懷亮就進了宮,而古岳湖、白水泉和賈雲寬就在大賈酒樓里等著。看到秦懷亮滿面春風地沖了進來,三人就知道了等到的是好消息。
「怎麼說?」古岳湖笑著問秦懷亮。
「四叔還真有辦法,見到皇上是軟硬兼施,還替咱們的『十日報』打了包票,我看,這個事情是沒什麼大問題了,皇上說明天這個事情還要再和我二叔商量一下,我看也只是要我二叔再想一些具體的對策,於我們的大計無礙了。」
聽秦懷亮說完,賈雲寬道:「如今鋪墊的工作都弄的差不多了,我看咱們是不是也該分分工,好好地籌劃一下,讓該交差的交差,該賺錢的賺錢啊?」見三個人都擺出一副「任君差遣」的表情,賈雲寬接著道:「那我就接著說了。小亮在這件事情上的角色非比尋常,我看你就專心地破你的案子,利用官府方面的力量,按照你平常辦案的方法去做;小古和小白,你們兩個一是要跟隨著小亮去辦案,二是要繼續協助百姓鏢局的工作,至於你們二人如何輪換,我就不操心了。我呢,平時當然還是要在這大賈酒樓了,不過『十日報』的事情這段時間可以暫時交給我來負責,剛好我這裡就做兩個中轉站,如果咱們四個沒法聚在一起的話,我留守在家,總有個傳話的人。」
半天賈雲寬不再說話,秦懷亮道:「就這麼多?就說完了?」
賈雲寬道:「是啊,就說完了。現在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著皇上的聖旨了,聖旨一下,我們就可以按照計劃,先將『十日報』和小亮你要做的事情聯繫起來,這個容易,不過想要讓『仙人洞』的人相信,怎麼也得有幾個月的時間才可以。」
古岳湖道:「我也覺得老賈你說的太快了,只說『十日報』你負責,到底如何賺錢,這筆買賣能賺多少錢,對我生意門有何好處,你怎麼都不說了?」
賈雲寬道:「這些事情,怎麼能夠只說呢,我今天會寫份詳細的計劃出來,明天我們再一同探討吧。」
其實古岳湖與白水泉對賈雲寬做事情沒有絲毫的擔心,聽他這麼說,自然是開開心心地大吃大喝起來,幾次秦懷亮想要說點什麼,白水泉都道「莫談國事」而不理不睬,秦懷亮拿這二人也沒有辦法,只好悶頭在一邊陪吃陪喝了。
四人正吃著,忽然雅座之外有叩門之聲,菜已經上齊了,不可能是夥計再來打擾,賈雲寬估計是酒樓的事情,忙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柳伊人、尉遲靈燕與雲麗三位姑娘。
賈雲寬正要開口詢問,尉遲靈燕已經搶先開口道:「咦,我還以為你們幾個在這裡商討什麼大事情,誰知只是大吃大喝,秦小亮,你不是要去辦案嗎,怎麼還不去?」
古岳湖與白水泉第一次聽到「秦小亮」的稱呼,不由得看一眼秦懷亮,又看一眼尉遲靈燕,尉遲靈燕道:「看什麼看,誰讓他總是自稱老大的!就叫他秦小亮。」原來在她們那一輩人里,秦懷亮的年紀最大,所以處處以大哥自居,而以尉遲靈燕為首的那群弟弟妹妹自然不會完全遵從「老大」的意思了,你不是想當老大嗎,我們就專管你叫「秦小亮」,看你能如何!
秦懷亮大概是被叫習慣了,也不生氣,站起來說道:「好你個黑丫頭,又沒大沒小的,回頭我就去和兩位嬸嬸告上一狀,勸她們趕緊多找幾個媒婆,給你說戶好人家,也好有人管管你。」
雖然都是熟人,但說到「媒婆」,尉遲靈燕的俏臉蛋還是紅了一下,不知為何,瞟了白水泉一眼,不再說話了。
賈雲寬這個時候才有機會插嘴,道:「你們兩個先別鬧了!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這位姑娘是?」前一句是對秦懷亮和尉遲靈燕說的,後邊的卻是在問柳伊人。賈雲寬其實是見過雲麗的,只不過雲麗並沒有見過他,出於禮貌,總是要問一下。
柳伊人道:「小叔,這位是雲麗姐姐,雲姐姐,這位是我們的小叔,也是這大賈酒樓的老闆,賈雲寬。這位呢,就是當今的御前總捕頭,秦懷亮秦大人。」想幫著尉遲靈燕出頭,所以柳伊人說的「秦大人」的「大人」兩個字,聲音很是特別。
賈雲寬拱手道了聲,「雲姑娘」。秦懷亮卻慌忙地擺著手,道:「不是什麼大人,雲姑娘切莫聽她們的。」
賈雲寬轉頭對尉遲靈燕道:「尉遲王爺沒什麼大礙吧?你也不在家多陪陪他。」
尉遲靈燕道:「我爹說,大丈夫打個架是家常便飯,但年經歷的事情可比這次的熱鬧多了,沒什麼好怕的。」眾人聽著這話如此不通順,估計尉遲靈燕學的是尉遲恭的原話。尉遲靈燕又道:「我們剛和親姐姐結識,便帶她在這長安城裡多走動走動,到了這裡,聽說你們在上邊,就過來請個安。」
秦懷亮道:「什麼請個安,我看是想吃頓飯吧!」
賈雲寬向後做了個手勢,示意秦懷亮不要再鬧了,把夥計喚了來,讓他帶三位姑娘找個好的雅間吃飯。尉遲靈燕高興地叫了聲「謝謝小叔。」就拉柳伊人與雲麗跑了開去。
賈雲寬回過頭,見古岳湖與白水泉四目一眨不眨地盯著秦懷亮。不禁納悶,才這麼一會兒功夫,秦懷亮又怎麼得罪了這兩個活寶了?
見賈雲寬愕然地看著自己,古岳湖道:「老賈你當然覺得奇怪,方才你是背朝著我們,所以沒看見,但我們兩個可看得清清楚楚,秦小亮看到那位雲姑娘的時候,身體可是震顫了一下。」
白水泉介面道:「雖然他借著擺動雙手掩飾自己的震驚,不過這又怎麼能夠逃脫咱們師兄弟的法眼呢?」
聽二人說完,賈雲寬也以異樣的眼光看這秦懷亮,道:「小亮,你認識這位雲姑娘?」
秦懷亮皺皺眉頭,道:「我懷疑這位雲姑娘就是那天晚上我遇到的黑衣人!」
真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古岳湖忙道:「此話怎講?」
秦懷亮道:「那晚我與那黑衣人交手的時候,由於天色不是很亮,再加上他一身黑,黑巾蒙面,我看不清他的樣貌,就撿能記住的記,其中一點就是這人的耳朵,依照我的記憶,那個黑衣人的耳朵和剛才那位雲姑娘的是一模一樣,只不過雲姑娘的耳朵上如今是多了一對耳環,而那黑衣人的耳朵上卻是沒有扎過耳朵眼兒的。」
白水泉道:「做捕快這一行的當真厲害,連人的耳朵都認得出來?」
秦懷亮正色道:「老白你說的沒錯,做我們這行的,功夫的高低還在其次,重要的是眼力,察言觀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根據一點點線索,就能夠判斷出一些事情的大概情況,比如說人之雙耳,像有沒有殘缺,有沒有痦子、胎記,這是大家都會注意到的,但很少有人去注意每個人的雙耳是否對稱,又或者大家可能也都忽略了耳廓的大小。老白,方才你也看到了她們三人,你可記得她們的耳朵有什麼分別么?」
白水泉一愣,回答道:「有什麼分別?」
秦懷亮也不回答他,故作得意地道:「原來你們也不是什麼都會嘛?唉,不過如此!」
白水泉硬撐道:「快說正事,快說正事。」
秦懷亮道:「不過,感覺上這位雲姑娘卻要比那天我見過的黑衣人矮了一點,否則我剛才當場就發問了。」
賈雲寬道:「想掩藏耳朵上的痕迹,用蠟就可以,而身高的變化,也和穿的靴子有很大關係。」
古岳湖道:「我可以斷定,這位雲姑娘與小亮見過的必然不是一個人!」
秦懷亮「哦」了一聲,等待著下文。
古岳湖道:「方才我們大家都看到了,三位姑娘穿的都是薄底的繡鞋,小亮覺得雲姑娘比黑衣人的身材矮上一些,那麼如果那晚的黑衣人是雲姑娘的話,她有何道理在夜行之時反而換上笨重的厚底鞋呢?當然,我這麼說也是有個前提的,那就是小亮的觀察是無誤的,這點我到是相信小亮所說的,這麼多年的歷練,他在這方面的觀察力應該是不應該有什麼差錯的,所以,我才判斷,雲姑娘不是黑衣人。」
賈雲寬道:「你說的固然很有道理,但也忽略了一個事情,如果對方從一開始就設下了圈套,那麼有可能從小亮見到黑衣人之時起,就已經得到的是錯誤的情報了,這一點又你又待如何解釋呢?」
古岳湖笑笑,用手肘碰碰白水泉,二人忽然同時用雙手掩住自己的耳朵,然後白水泉道:「大捕頭,你到時說來聽聽,我們兩人的耳朵有何分別?」秦懷亮愣在當場。
對於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人們的記憶往往會更加深刻一些,然而對於身邊發生的事物,人們卻總難有很完整細緻的記憶。如果是去辦案,秦懷亮恐怕連疑犯家的窗子上有幾處灰塵都會看的一清二楚,但對自己家,他可就沒那麼清楚了。對古岳湖與白水泉也是一樣,因為這二人總是這麼大搖大擺地出來,而且也不像會隨時消失的樣子,所以對他們的觀察,更容易停留在相貌,舉止,談吐,甚至是武功智慧方面,反而忽略了一些細節。
秦懷亮沒好氣道:「誰知道你們兩個長的是不是千里眼、順風耳,有什麼好說的。」
古岳湖當然知道秦懷亮的話不是什麼好話,原因呢,則是大賈酒樓有一道名菜叫做「鹹蛋順風耳」,乃是用豬耳朵做的原料,秦懷亮如今說到「順風耳」,顯然是這個意思。不過古岳湖目的達到,也不在這一點上與秦懷亮鬥口,道:「小亮說他觀察仔細入微,但依然會有遺漏,這就說明凡是沒有絕對,任何事情,總會有萬一出現的。所以說,老賈剛才你說的事情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設身處地的想象,可能性就太低了。如果敵人能夠預先判斷出小亮會去埋伏而安排好這樣一個計謀的話,他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換而言之,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白水泉道:「大家不妨來設想一下,現在最壞的結果是什麼,無非就是那位雲大小姐是另一方面的人,我們無論她是不是黑衣人,只要對她多加留意,多加防範不就行了?難為你們幾個在那裡爭論了半天,多簡單就解決了?」
停了一下,古岳湖才道:「小白說的在理!」
賈雲寬也道:「不錯,事非得已,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古岳湖的眼神又盯上了秦懷亮,道:「這可是你發現的,那個雲姑娘有問題,依我看呢,監視她最好的人選莫過於我們的『黑白雙嬌』,而給這姐妹二人分配工作,總得有個人去支應一聲吧,這個人,我看就非你秦大捕頭莫屬了。」
秦懷亮知道自己推也推不掉,只好點頭應了,道:「好,就算是我的事情吧!」
賈雲寬此時又問道:「我聽小亮說,你們還有師兄弟,能否說來聽聽呢?」
古岳湖無奈道:「我就知道這次找他,他必然心癢,要出來和當年的風雲人物們過過招,想替他遮瞞都瞞不住。唉,沒辦法,就和你們兩個說了吧。我們一共有師兄弟四人,排名前兩位的自然是我和小白了,而我們另外兩位師弟,一個好武,一個好毒。」
秦懷亮忍不住道:「好毒,怎麼回事?」
白水泉道:「你自己也試過那解毒的葯了,雖然那是醫鬼師叔給我們的,但他總覺得值憑藉醫術醫人還不過癮,用他的話說,真正的醫術最高境界,那就是醫毒不分,醫術亦能害人,毒術亦能救人,這才是他所追求的。於是,他自己實現不了的事情,就想來加害下一代,可憐了我的師弟啊!」
秦懷亮道:「怎麼你們每次一說起師門的事情,我都想笑?」
聽到他這麼說,賈雲寬已經是忍不住笑出聲了,道:「小亮你只管看看,能有這麼兩個活寶,他們的師父師叔們想必也都是性格開朗之人。你們的那兩位師弟,可是都出山了?」
古岳湖道:「這個,大家就只能憑猜的了,總之到了該相認的那一天,我自然會給大家介紹,而且,老賈小亮你們兩個放心,雖然我們是同門,但說到咱么這生意門么,他們兩個想要加入,也得排在你們後邊。」
秦懷亮哈哈大笑道:「這個好,這個好!」忽地眼珠一轉,道:「說了半天,你們兩個到底誰是師兄誰是師弟啊?」
古岳湖搶著說:「我……」,誰知白水泉並未和他爭,在他說「我」的時候,加了三個字「是師弟」,然後趁著古岳湖愣神的工夫,道:「二位見笑了,不才白某就是自家師門最小一代弟子的大師兄。二位有什麼事情,只管向白某道來,說到師門的事情,在下多少還是可以擔待一二的……」
賈雲寬在一旁也實在是弄不懂古白二人的輩分到底是怎麼論的,只知道二人一貫在這個事情上鬥口,而且很容易就沒完沒了,於是打岔道:「既然你們有個擅長毒功的師弟,不知道可曾從他那裡打探過,當日小亮中的到底是什麼毒?」
古岳湖道:「問當然問過了,不過和沒問一樣,無色無味,聞了可以使人昏睡的毒物有上百種,即使是小亮的內功不錯,似他形容的那般至少也有十幾種毒物對路。而且,這十幾種毒物大都是混合而成,不好一一判斷其配方,另外,由於江湖上的生意往來,至少有三十多個門派中人可能擁有這些毒物,所以,這條線索也不怎麼好查了。除非,小亮能夠再讓對方布這麼一個局,叫上我那個師弟一起闖進那個房間……」
見他又開始沒正經的,賈雲寬道:「既然沒有線索,那先不談這個問題,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二位可願意給我指點迷津嗎?」
古岳湖先慎重地看了賈雲寬一眼,又看看了白水泉,道:「老賈你從未如此說過話,看來必定是有什麼陷阱,不過,我要是怕了你,就不是我古岳湖了。賈兄,有話請將當面!」
賈雲寬道:「方才你說你的兩個師弟一個好武,一個好毒,那麼請問小古你擅長的是什麼?小白你擅長的又是什麼呢?」
面對著古岳湖與白水泉這麼兩個謎題一般的人物,實在無法不好奇,賈雲寬怕這兩兄弟又打馬虎眼,所以故意分開問,看看他們怎麼回答。
秦懷亮也感覺小叔的這個問題問的很是時候,用手中的酒杯輕輕叩了下桌面,道:「咄,還不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