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兄弟
就在張長勝與鐵順楓商議明天應該如何去「慶祝」百姓鏢局開張的時候,有人來報,說鏢局外有個自稱是古岳湖的人求見。
鐵順楓與張長勝對望了一眼,道:「有請。」
看到張長勝與鐵順楓站在大廳門口相候,古岳湖也不由得暗贊一聲,大鏢局就是大鏢局,儘管對方不知道自己的來意,禮數上可是一點差池都沒有。
拱了拱手,古岳湖道:「二位總鏢頭,請恕古岳湖不告而來,今天我來,是特地向二位總鏢頭及長順鏢局賠罪來了。」說完,一個深揖,頭也不抬,鐵順楓看到這樣,只好走過來,扶起古岳湖,道:「古兄弟這是為何?」
古岳湖看看周圍,長順鏢局的鏢師們已經都圍在了周圍觀瞧,才道:「古岳湖前來道歉,就是為了日前小孤林的事情,古某一心想著除去關中九惡,對於長順鏢局方面,實在是考慮的不夠周詳,今天古某前來賠罪,望二位總鏢頭及諸位師傅原諒則個。」
看到古岳湖如此而為,張鐵二人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行事出人意表,今天的忽然前來道歉,到底背後隱藏著什麼呢?長順鏢局的眾鏢師們見古岳湖一再道歉,到也不好意思鼓噪了,靜靜地看這兩位總鏢頭如何處理眼前的事情。
怕古岳湖再說出什麼古怪的話來,張鐵二人趕忙把他讓到屋裡,坐好上茶之後,自然免不了互相客套一番,古岳湖自然是以後進的身份請教,而張鐵二人也以老江湖的口吻講述,三個人談了有將近半個時辰,古岳湖又說要擺酒席賠罪,張鐵二人自是不允,客氣了半天,相約了第二天在百姓鏢局見面,古岳湖才出了長順鏢局的大門。
回到屋裡,張長勝向鐵順楓道:「二弟,你看著古岳湖究竟是什麼路數,他到這長安城裡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
鐵順楓先笑了笑,好像是有些自嘲,又像是真覺得古岳湖很好笑,才說:「這個小子還真是古怪,從面向上看,他絕對不是個奸詐之輩,但做起事情來又高深莫測,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又怎麼就會找到了我們的頭上。大哥,你覺得他可是真的要開鏢局嗎?」
張長勝道:「要說起來,他想開鏢局也沒錯,新國初建,盜匪本來就多,如果他真的有一身好功夫的話,保鏢這個行業到是很好上手,只是他為什麼要來這麼一手呢?」
鐵順楓當然知道張長勝指的是小孤林的事情,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他這麼做,固然可以出名,但在江湖同道眼裡,未必出的就是好名吧?」
張長勝看看鐵順楓,忽然也笑了起來,道:「二弟,你我開著長順鏢局也有二十多年了,是不是太平的日子過多了,我們也越來越膽小了?江湖,本來就是你贏我輸的事情,縱然這古岳湖有什麼古怪,最多還不是來搶我們的生意,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麼這回反倒想的這麼多呢?」
鐵順楓道:「一刀一槍地砍過來,當然不用去想,如果擺明了是敵人還是朋友,也不用去想,偏偏就是現在,不過大哥你說的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還怕這一點小事情不成!」
威峰鏢局裡,馬威峰與馬英也在談論著是朋友還是敵人的話題,
「你說這古岳湖到底是敵是友呢?」馬威峰問。
領教過古岳湖行事手段的馬英面對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竟彷彿不知道如何張嘴了,正想說什麼,馬威峰卻端著茶杯,茫然地走了開去,嘴裡還在嘟囔著:「是敵還是友呢?!」
「為什麼不是朋友,就非得是敵人呢?你說,小白?」古岳湖此時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愜意地拍著自己的肚子,說完話之後,看著房頂,嘴裡還哼著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小曲,全然沒有了當日酒席上侃侃而談的風采,反倒像個市井小混混,而且是那種剛從一個外鄉人那裡騙到了三兩銀子的小混混。
小白,當然不會是那隻會說話的鸚鵡,被叫做小白的白水泉此刻就坐在古岳湖床的對面,白皙的面孔上不帶一絲表情,嘴裡的語氣卻很無奈:「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哥哥我小白,如果你再不聽的話,只好武力解決了!」
古岳湖毫不領情,口中道:「叫你小白很給你面子了已經,門口的那條旺財,求了我一個多月,我也沒答應他改名叫小黃……」
聽到這裡,白水泉突然找到了突破點,忙道:「人有人言,獸有獸語,你幾時和門口的旺財說了同一種話?這麼多年一起長大,我一直以為你和我和師傅一樣是同類,沒想到……」為了不給古岳湖反駁的機會,白水泉故意拉上了師傅,好讓古岳湖無法在人言獸語這個角度來反駁,雖然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但心裡的得意卻從眼睛里泛出了光輝。
古岳湖的語病一時被白水泉抓住,自己也沒有了好的應對,只好揭過不提,繼續自己剛才朋友與敵人的話題:「剛才問你的話還沒回答呢?」
「什麼話,朋友,敵人?你說的不錯,不是朋友,未必就是敵人,不過,如果我們真的想做一件什麼事情,卻必須要先把我們的朋友和敵人分清楚。朋友不會害我們,而敵人不會幫我們,其他的,差別到也不大。」
「有道理!」古岳湖點頭道:「幾天不見,白爺你學問見長啊!」
長了輩分,「白爺」自然萬分高興,道:「小子,多學著點吧。」
古岳湖呵呵一笑,道:「那麼敢問白爺,你說眼下這長安城內,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敵人呢?」
白水泉道:「朋友不會害我們,因為我們沒有觸及到他們的利益,而敵人不會幫我們,因為我們做的事情對他們沒有好處。我們要做的事情,截止到百姓鏢局,並沒有觸動到誰的利益,說起來只是在之前削了一些長順鏢局與威峰鏢局的面子,所以說,他們有成為敵人的可能,不過,隨著日後我們和他們在生意上的合作,這種面子也就只是面子,不可能發展成利益的傷害了;如果說到我們做的事情對誰沒有好處,你怎麼看?」
聽著白水泉說話,古岳湖一直點著頭,聽到問話,古岳湖道:「我當然早就想過,第一我們對百姓有好處,能讓大家賺更多的錢;第二我們對朝廷有好處,民安才能國泰,不過,這兩個有好處,都必然觸動地方,對百姓有好處,必得民心,對朝廷有好處,必得龍心,而地方官最怕的就是失去這兩樣,我們得到了一些,就是說他必然失去了一些,所以說,我們有可能面對的最大的敵人,是地方官!」
「略同,略同!」白水泉輕輕地拍手道,「國之初建,百廢待興,我們要做的事情雖然是地方上不會做的,但我們所達到的結果可能卻是地方上最想達到的,所以,變廢為寶,變敵為友的關鍵,就在於我們怎麼和地方上打交道了,古兄以為然否?」
「然,太然了!」古岳湖從床上躍起,道:「空說無益,兩個人,你去找賈雲寬還是找秦懷亮?」
「我要談的是生意,當然要找生意人了!」
說好了一人去找一個,最後古岳湖與白水泉兩人卻在大賈酒樓碰了頭,原因當然是秦懷亮恰巧也來找賈雲寬。
賈雲寬是個真正的生意人,聽說有人來訪,當然是好好招待了,秦懷亮聽說來拜訪的兩位客人里有古岳湖,自然是要作陪的,於是四人就在大賈酒樓的後花園見了面。
古岳湖開門見山道:「今日古某不請自來,實是有事與二位商量,見諒了。」
「二位?」秦懷亮道:「還有我?明日就是百姓鏢局的開張大吉之日,古總鏢頭倒不是很忙啊?」
古岳湖笑笑,道:「這位乃是在下同門,白水泉。」
白水泉抱拳拱手,道:「今日我們來打擾二位,正是和百姓鏢局的事情有關。」
賈雲寬此時才說話到:「賈某乃是個純粹的生意人,鏢局間的事情乃是江湖的事情,賈某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不過,若是明日貴鏢局開張,要訂酒席的話,咱們大賈酒樓倒是有上好的點單。」
古岳湖道:「賈老闆過慮了,我們今天來,談的不是江湖,談的正是生意。我也知道之前我做的事情有些過於取巧,不過我們開的這家百姓鏢局,卻實實在在地是想為百姓做一些事情。」
賈雲寬畢竟也是個年輕人,做事情雖然有他的分寸,但如果說他對這古岳湖一點沒有好奇之心,那絕對是假的。秦懷亮則更是瞪大了眼睛,等著古岳湖的下文。
古岳湖道:「本來我們要做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百姓鏢局雖然叫做鏢局,但實際上我們做的卻不是保鏢的事情,起了個鏢局的名字,是因為我們覺得這麼做是出名最快,最能引起長安城內關注的辦法,做生意嘛,出了名就等於有了一半的本錢,所以得罪了長順與威峰兩家鏢局,我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賈雲寬點點頭,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他可以接受古岳湖的說法,他知道古岳湖要說的正文還在後邊,也就沒插嘴。
古岳湖道:「我們想做的生意是這樣的,長安城內如今歌舞昇平,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富戶遷到了長安城內居住,這些富戶之間,富戶與買賣鋪號之間,總免不了有一些信件、貨物的往來,如果要送的信只有一封,那麼自然不是問題,但倘若長安城內的哪個富戶要大擺宴席,請的是五六十家城內的生意主顧,這恐怕就有問題了。百姓鏢局想做的,就是這個工作。我們便假設前日長順鏢局的酒席,如果長順鏢局要求大賈酒樓把城內的七十多位江湖好漢都請來,只有一下午時間,大賈酒樓能請到嗎?就算能請到,要花費多少人工呢?」
看到賈雲寬眼中已經有了反應,古岳湖又道:「又或者說到大賈酒樓,眾所周知,開酒樓有兩個擔心,第一個是擔心生意不好,無人光顧,而大賈酒樓擔心的顯然是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生意太好,座位太少,吃飯的時間有人來了,沒有座位生意做不成,不是吃飯的時間座位又都空著,沒有人坐,所以說,大賈酒樓想要多賺錢,有兩個方案,一是如何利用好空閑的時間,比如喝茶啊,聽書啊,讓人可以在酒樓消費;二是在吃飯的時間讓更多的人可以在大賈酒樓點菜,而這,就增加酒樓之外的顧客,我們就姑且稱之為外送吧!這外賣總是要有人來送的,敢問賈掌柜,大賈酒樓有多少夥計可以外送酒菜呢,如果要再請這麼一批人,連吃帶住,又要多少的成本呢?」
聽到古岳湖說到這裡,賈雲寬簡直是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大賈酒樓不是沒有外送的生意,但那都是城內的大戶人家,自己派人來取,而如果能夠增加外送的數量,那麼必然能夠對生意有很大的幫助,如果這個模式可行,拓展到全國的大賈酒樓,每天增加的收入都是可觀的。只是這古岳湖說的不錯,操作這樣一個事情,絕對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可以完成的,凡事要謀定而後動。不過既然古岳湖能說到這裡,想必有了解決的方法,且聽他如何往下說,於是道:「請指教!」
古岳湖也沒有客氣,道:「生活在這大千世界之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打鐵的開不了當鋪,開當鋪的也捉不了魚,做生意也應當是如此。大賈酒樓的酒菜好,名聲在外,那就應當多在這方面下功夫,讓自己的酒菜做得更好,名聲更響,而不該把精力花在其他的方面;至於我們也是一樣,我們要做的就幫各家各戶做好外送工作,所以我們也將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這個地方。」古岳湖停了一下,繼續道:「我們百姓鏢局敢做這種『養人』的工作,只因為我們的人都不用養。百姓鏢局的每一位鏢師都是真正的百姓,平時該種地的種地,該讀書的讀書,只是如果想要賺錢,就要在我這百姓鏢局標名挂號,這樣當有了工作的時候,就可以通知他們了。大賈酒樓在實際行動之前,當然不可能貿然地養了這麼多閑工,但由於我們百姓鏢局的人只是兼任,所以這個壓力我們是沒有的。」
賈雲寬道:「古先生講得實在是太好了,雖然還有一些細節沒有說出來,但我敢肯定百姓鏢局早已經有了周詳的計劃,如果今天二位要找我談的是這個生意的話,我賈雲寬一定選擇合作……」
古岳湖看了白水泉一眼,道:「與大賈酒樓的合作,是我們今天要談的事情之一,而我們今天前來的主要目的,則與二位背後的人有關係。」古白二人當下說明了來意,同時也把百姓鏢局的經營方略說了清楚,賈雲寬本就是個生意人,古白的百姓鏢局對他有好處,他當然願意配合,再加上百姓鏢局的宗旨又是為百姓造福,難得的是百姓鏢局並不想借著這個機會收買民心,而是要和地方上合作這個事情,這樣的幫助百姓鏢局的風險就小到不能再小了,見古岳湖與白水泉如此爽快,賈雲寬也沒有多說廢話,就在這後園之內與古岳湖擊掌相約,長安城內的大賈酒樓正式入股百姓鏢局。古岳湖自然知道大賈酒樓這四個字的含義絕對不止這四個字,賈家樓四十六友,如果以王官爵位而論,那就等於是半個唐朝啊,他們如果想有什麼舉動,就不會有大唐朝的今天。
看到沒有自己的事情,秦懷亮道:「這不是沒我的事情嗎,二位又說找我?」
「有!當然有!百姓鏢局做的既然都是百姓的事情,自然免不了市井龍蛇,這些事情,還有什麼人能夠比秦捕頭更熟悉呢?以後百姓鏢局的乃至長安城內的安定,還請秦捕頭多多費心了。」
聽到這話,秦懷亮不由得大是光火,長安城內的治安本就是他秦懷亮分內要管的事情,這白水泉這麼說,分明是沒事找事。正要說點什麼,沒想到白水泉接下來的話卻先發了難,只聽他道:「聽我古師弟說他和秦捕頭走過幾招,沒有分出勝負,今天白某還想藉此機會,領教一二!」
聽到這裡,秦懷亮火更大了,不過這裡畢竟是賈家樓的地界,他看著賈雲寬,誰知到賈雲寬也打算看熱鬧,嘴裡還道:「在這裡切磋,地方是小了點,不過我想以二位的身手,該不會傷到我這園中的花木吧!」
古岳湖此時也插嘴道:「我是他古師哥。」